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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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辰是忽然出的宫,他本就行动自由,这一趟出宫,愣是在其他人知道前就又回了宫。

    待孟岱得到消息,发现自己错失去向孟辰求情的会,又是一阵懊恼,但他很快又得到另一个消息,睿王府在宗人府里自然也有人脉通风报信,皇上召了宗人令,欲废睿王妃之位。

    孟岱晴天霹雳,一时间六神无主,老睿王却叹了口气对老睿王妃道:“皇上到底是要保住咱们王府,休了儿媳,就是将罪过都归在儿媳身上,王府却摘清了。”

    孟岱还喃喃自语绝对不行,老睿王怕他又犯浑,便交待下人守着儿子,避免他又跑到皇宫前丢脸。

    但孟岱一整晚都想着父亲所的话,他与妻子二十几年结发之情,又是自一起长大,父亲在他少年时忙于摄政,张家因有与他年纪相近的子弟,就经常让辈们来陪他读书玩乐,他才因此结识妻子,两人的情份,比一般夫妻要深厚,就算人老珠黄,犯了大事,在他眼里都没什么不能原谅的,若妻子被休回张家,张家为了名声,恐怕不会让妻子苟活。

    隔日清晨,他沉着脸令人备马车,天才蒙蒙亮就出了王府,他毕竟是王爷,态度强硬起来,几个下人并不敢拦。

    等有人连忙通知老睿王孟岱出府的事,就听孟岱递了牌子,已进宫去了。

    老睿王有些讶异,转念又想可能皇上要废睿王妃,总要给儿子一个面子,亲自对他,便打算在家等待结果。

    老睿王没想到,孟岱进了宫,却不是去见皇帝,而是趁皇帝上朝时,去求见苏太后。

    等孟岱一脸欢喜地回了家,告诉父亲自己去向苏太后求情的事,并苏太后答应一定会规劝皇上,老睿王愣了下,随即打了儿子一巴掌。

    孟岱被打懵了,抚着脸站在原地。

    “谁让你去向太后求情的?”

    老睿王青筋暴起,盛怒至极,孟岱顿时足无措,他从未见过父亲这么生气的样子,纵使在摄政时期,父亲一向是温文儒雅,似春风般沁暖人心。

    孟岱硬着头皮回答:“太后娘娘一直对咱们王府另眼相待,儿子时候进宫,太后娘娘也对儿子很好,现在也对兰儿那么疼爱,可见太后娘娘心中一直重视睿王府,现在王府有难,儿子求助无门,去找太后娘娘帮忙有什么不对?而且太后娘娘也答应了,会跟皇上据理力争,皇上那么孝顺,肯定会听”

    他话还没完,老睿王伸又是一巴掌,这次用了浑身力气,把孟岱打得一个站不稳,跌在地上,嘴角都渗了血。

    老睿王妃在一旁看不下去,连忙去扶儿子,她回头看向老睿王,本想什么,但话到嘴边,只叹了口气,老睿王看着妻子彷佛了然的眼神,狼狈的转过头去。

    既然孟岱已跟苏太后求了情,那再追悔也无用,老睿王一向挺拔的脊背迅速委顿下去,身影黯然的将自己锁在书房,不让人任何人打扰。

    隔日,或许是苏太后跟敦淳帝了什么,敦淳帝命宗人令颁下旨意,着睿王妃今日起在京郊大华庵带发修行,无诏不得外出,从前服侍人等不许跟随,在寺中须与其他女尼平起平坐,耕地洒扫。

    这旨意却是有点古怪,都罚到这地步了,却没有免了睿王妃的头衔,张家经过张德妃与六皇子的事,皇帝没迁怒九族就不错了,此刻自然不敢求情,低下头缩着身子深怕敦淳帝看见他们。

    大华庵是宗人府的御庙,向来是宗室公侯妇人犯错出家之处,只要进了大华庵,就没有能再出来的,除去华服美饰,素菜清汤,再没有众婢环伺,富贵荣华。

    睿王妃被关在宗人府几日,黑豆汁早已褪色,满头白发,又无妆饰,才四十出头,却彷佛六十老媪,不复昔日尊荣满身的模样,孟岱早就在宗人府外等着她,见到她出来,双眼一亮,睿王妃先是不敢面对丈夫,心中忐忑,但鼓起勇气去看丈夫时,却见孟岱仍是满脸关切,睿王妃不禁痛哭出声。

    她当初究竟为何猪油蒙心,硬是跟俞氏争风头?硬是假孕?又听了姐姐跟外甥的怂恿,平白害了七皇子?她当初若是不惹是非,安分等俞氏生下儿子,自己光明正大地要过来扶养,或许今日她本可以儿女双全,一身荣宠依旧。

    睿王夫妻俩对看垂泪,睿王妃很快被押进马车,孟岱就这样骑着马,也跟在马车后,一路出了城,到大华庵之后,睿王妃的马车直接驶了进去,睿王却命人在山脚赁一处院子,又让厮们回王府将他起居物事一并搬过来,大有长住于此的打算。

    外人们啧啧称奇,纷纷称这睿王爷当真是个情种。

    老睿王听到下人来报,已是一脸麻木,老睿王妃边哭边骂儿子,老睿王却在书房里,提笔写下奏折。

    老睿王单名一个瑾字,乃是先皇的异母弟弟,先皇去的时候,他才二十七岁,而敦淳帝才六岁,先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抛下了年仅二十三岁的年轻皇后,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

    遗旨命儿子继承皇位,孟瑾摄政,一时间朝堂上躁动不安,不少文武官员暗地里劝他争夺那个位子,成为至高权力的巅峰,这是多么诱人?

    但孟瑾却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执着于权力,在他那一代,皇家子嗣稀少,虽然先皇与他不同母亲,可俩兄弟感情却很好,兄长英年早逝,他扶着棺材流了三天的泪,那些龌龊之辈挑拨于他,令他更加厌恶。

    孟瑾只专心地当他的摄政王,在敦淳帝逐渐长大的过程中,还带他骑马射箭,为他挑选最好的帝师,有如亲父子般融洽,因为忙于政事,孟瑾对孟岱就有些疏于教育。敦淳帝十七岁大婚,孟瑾干脆利落的还政于他,之后完全不与朝官往来,甚至自二十多年前开始,连皇宫都很少踏足了,京城众人不论心中怀着何种心思,总要对孟瑾赞上一声,大公无私。

    这也是为什么孟岱一直认为睿王府对敦淳帝恩重如山,若没有孟瑾,敦淳帝怎能顺顺利利当他的皇帝?

    从来不挟恩图报的孟瑾,却在儿子铁了心要陪儿媳妇住在京郊之后,携着奏折递牌入宫。

    敦淳帝看着他递上来的折子,沉默许久,才开口:“皇叔真打算立孟松为世子?”

    孟瑾并不抬头,只淡淡吐了个字:“是。”

    按理爵位更迭不能由庶出继承,这几年睿王府是否应该从宗室挑选子弟过继也议论多次,但事在人为,王府里谁不想让孟岱的亲生儿子继承王爷爵位?要知道,敦淳帝曾在大婚时宣布,睿王府可不降等袭爵五代,当真是京城中最金贵的爵位。

    庶出的事也好办,只要记在睿王妃名下当作嫡出便可。

    但若是敦淳帝铁了心要为难睿王府,记名的事在宗人令那儿就过不去,再加上睿王妃如今定位尴尬,记在她名下也不见得够格继承爵位。

    但敦淳帝看着眼前的孟瑾,想起当年那飒爽的英姿,如今已垂垂老矣,敦淳帝不禁五内杂陈。

    在这时候请立世子,是已经放弃孟岱了吧?

    敦淳帝也知道外人对孟岱的评论,情种吗?有许多人都称赞,睿王府一家都是专情之人,孟瑾本身也只有一正二侧,两个侧妃都早早过世,孟瑾只有一个老睿王妃许久了,果然父子都是对发妻情深义重。

    敦淳帝无端的讽笑了下,最后拿过朱笔,在奏折上写下一个‘允’字。

    孟瑾踽偻着背脊走出乾清宫,一步步往前行,却忽然有所感应,顿住脚步,抬起头来,只见远远一处宫墙角落,有个老嬷嬷站在那儿,见他望过来,默默地行了福礼。

    孟瑾记得那是苏太后的贴身大宫女,一直未嫁,陪着苏太后从年轻到现在,孟瑾心想,连这宫女也老了。

    那嬷嬷望着孟瑾又继续前行出宫,望了好一会儿,才回慈宁宫向苏太后禀报。

    老睿王进宫请敦淳帝立世子的消息很快传遍公侯权贵之家,众人皆心想着敦淳帝还是敬重老睿王的,给了这个脸面,是不打算计较睿王夫妇了吧?果然老睿王在敦淳帝心里,还是举足轻重的,这要发生在其他王公侯府,只怕整个爵位都保不住。

    俞氏透过孟辰,约了石薇到百珍楼一见。

    “妾身能有今日的福报,都要感谢七殿下。”俞氏笑盈盈地对石薇道。

    石薇有些不解,只轻声问:“为何要对我呢?”

    俞氏却很坦然地答道:“妾身受了七殿下的恩惠,将来若七殿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妾身定义不容辞。但到底妾身身分低微,不宜与七殿下有太多接触,所以想藉石姑娘,向七殿下表达妾身的谢意。”

    石薇点点头算是理解了。“我会向殿下转达你的意思。”她又想到最近的传闻,便对俞氏道:“恭喜俞侧妃。”

    俞氏知道石薇的是松儿被立世子一事,也绽开笑意,俏皮地眨了个眼,:“同喜,同喜。”

    石薇疑心俞氏也知道下月初三的事,便面上微红,并不作声。

    但她心中一直好奇一事,因孟辰跟俞氏都不避讳在她面前讨论设计睿王妃的事,她便问出口:“俞侧妃为何这么恨王爷呢?”

    照理,睿王妃落得今日这个结局并不意外,但睿王爷一副抛家弃子模样,连爵位都不要的态势,俞氏却一点都不在意,彷佛心情还很好。

    俞氏愣了一下,她摸了摸杯盏的边缘,看着眼前这个也即将成为皇室侧妃的女子,斟酌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