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合脚吗？”帮韩家林放好鞋子，方书尧问道。

    “穿拖鞋而已, 哪有这么多讲究……不过, 你家拖鞋是挺好的。”

    韩家林走了两步，非常柔软, 但又不有扁塌塌的感觉, 轻便得就像赤着脚走路。韩家林想到自家的拖鞋, 沉沉的, 还是硬邦邦的塑料质地，走路起来会有响亮的啪叽声, 当然每次走路一大声, 妈妈就会骂。

    韩家林忍不住看了下方书尧的拖鞋, 款式和自己的一样, 鞋面是黑色的一字拖鞋，鞋帮是雪白的。

    他真是个爱干净的人，韩家林想, 第一次看见把白底拖鞋穿得一尘不染的。

    韩家林并不知道, 方书尧给的拖鞋是他自己的, 这个牌子的拖鞋一共买了两双，单价是5600人民币。

    “你肚子饿不饿？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方书尧已经进了奢华的客厅，韩家林和其他客人一样, 都被客厅那幅巨大石版画给震撼住了。

    “好炫酷啊。”韩家林高仰着头，“你简直是住在博物馆里。”

    到处都是雕像、挂画, 艺术氛围浓重，韩家林本以为这房子里面会有许多金灿灿、银晃晃的东西, 但实际上，这里的色调更偏向美式乡村，显得浓重而低调。

    “这石版画清洁起来很麻烦。”方书尧道，“虽然看着挺不错。”

    “再麻烦也不劳你这个大少爷动手。”韩家林笑道，“你家有司机还有女佣，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

    “电视上的都是道具。”方书尧道，“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艺术品，还有我也是，是货真价实的大少爷哦。”

    “那大少爷，你这里有没有货真价实的女主呢？”韩家林道，“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长得可美了。”

    方书尧看着韩家林，想“货真价实的女主”不就是你？但考虑到这话的后果，还是决定闭口不谈。

    “你从就住这里吗？”韩家林十分好奇地问，这个家太大了，住下祖孙三代绝对没问题。

    “不，我时候住别的地方。”方书尧道，“这是我妈十年前买的房子，方便我上学，如果拿房子来算‘家’的话，我的‘家’就比较多。在南边乡下还有一个祖宅，太爷爷还住在那里。”

    “乡下的祖宅？不会是那种占据一个山头，非常阔气的人家吧？”韩家林忍不住趣道，并在一个单人沙发里坐下，沙发的皮革摸起来很舒服。

    方书尧坐在他的旁边，一个三人座的长沙发里，长沙发上还搁着砖头厚的英文、ipad pro，一些药片和充电线。

    “你这可真够乱的。”看着沙发上的这堆东西，韩家林才确信方书尧真的是一个男生，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殿。

    “在家里，我不想拘束自己。”方书尧微微一笑道。

    尼娅端来鲜橙汁、咖啡和一叠精细的糕点，这些杯盘都描金绘花，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韩家林更感兴趣的还是糕点，他饿了，让他惊讶的是不仅仅是巧克力蛋糕等西点，还有做成蜜蜂、花朵等等形状的馒头。那一块块像水晶雕花一样的桂花糕，把韩家林的眼睛都望直了。

    方书尧笑了笑，用纯银的点心叉戳了一块椰汁桂花糕，送到韩家林嘴边：“张嘴。”

    “哎？”韩家林的心又砰砰乱跳了。

    “张嘴，不会毒死你的。”方书尧调侃道。

    “谁还怕你下毒！”韩家林一口就把桂花糕给吞了。哇！超级好吃！第一次吃到椰子味的桂花糕。

    在韩家林陶醉于舌尖上的美味时，方书尧道：“刚才到祖宅，没有占一个山头那么夸张，不过太爷爷是拥有不少田地和山林，有一处林子改建成了温泉度假村，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玩。”.

    “度假村……”韩家林吞下糕点，啧啧感叹道，“你还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金汤匙吗？如果你身处其中的话，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方书尧注视着韩家林，“在这个世上，不是有钱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听一个富家子弟灌心灵鸡汤，”韩家林瞪了一眼方书尧道，“用我老妈的话来讲，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完，韩家林自己戳了一块桂花糕吃着。

    “那么，如果我给你钱，你愿意成为我的恋人吗？”方书尧直接问道。

    “嗯？！咳咳咳！”韩家林差点被桂花糕给噎死，方书尧贴心地送上一杯橙汁。

    韩家林赶紧接过，喝了两大口才咽下去。

    “好点没？”方书尧轻拍韩家林的脊背。

    韩家林却伸手挡开了，面红耳赤地道：“大少爷，不带这么玩的，会闹出人命的！”

    “你命硬着呢。”方书尧笑道，“跟强一样。”

    “你才是强。”韩家林狠瞪了一眼方书尧。

    “但我没有开玩笑。”方书尧认真道。

    “我可不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韩家林用叉子戳着桂花糕，指向方书尧道，“大少爷，可懂？”

    “我懂。所以，我的没错。”方书尧耸耸肩头，“金钱并不能让我得到我真正想要的。”

    “你……”气氛有些改变了，韩家林放下银叉，有些欲言又止。其实，他来找方书尧，除了探病外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想要知道方书尧到底为什么吻自己，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方书尧，韩家林的脑袋里就各种混乱，完全不想直面问题，一直扯东扯西地绕开主题，真是没药救了。

    “这个糯米紫薯糕也不错，你尝尝看吧。”显然想要回避问题的不止韩家林一人，方书尧指着紫薯糕破了一时的寂静。

    “方书尧。”韩家林抬起头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吗？”

    “有。”方书尧从沙发里起身，蹲在韩家林的跟前，与他目光平视，“韩家林，我喜欢你。”

    韩家林瞬间石化，连头发根都僵直了，他没想过方书尧会告白，还以为他会这就是一个玩笑，不用多想。

    那他就可以揍方书尧一顿，然后要求他道歉了。

    可是，现在这个情形该怎么办？韩家林浑身上下只有心跳是活的，且活跃过了头，感觉快要蹦跶出嗓子眼了。

    “韩家林？”方书尧伸手在韩家林那完全发直的眼前，晃了晃，“你还在这吗？”

    “嗯？”韩家林转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心跳得太快了，连身体都一口气地热了起来。

    “我知道我和你都是男的，但现在允许同性结婚的国家有很多，你不会这么食古不化，认为男生不可以喜欢男生吧？”方书尧似在趣，可是他的声音透着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不安。

    “这……”韩家林深吸着气，“这种话不应该讲在前面吗？”

    “嗯？”见到韩家林终于有反应，方书尧偷偷松口气。

    “你应该先和我，同性相爱什么的很平常，告诉我一大堆有关恋爱至上，性别无所谓的大道理，然后再喜……比较好。”

    “那要我重新来一遍吗？”

    “不！不要！”韩家林从沙发里站起来，“我和你都是男生……”

    天知道韩家林此刻的心情有多动摇，从到大，他都没有想过要和一个男生谈恋爱，他喜欢的可都是大/胸妹子啊！还有，老妈还指望抱孙子呢，如果和男生在一起，就没办法生孩子了吧。

    韩家林的脑袋思绪是一日千里，已经想到孙子的孙子这个层面上了。

    他想的很远很远，唯独不愿面对内心如此强烈动摇的原因是——他确实对方书尧动心了。

    之前一直用方书尧在恶作剧罢了，来解释方书尧的举动，这样也能平复自己莫名悸动的心情。可是方书尧一告白，之前筑起的防护墙就全垮塌了！

    韩家林赶紧用“我是直男！”“大/胸妹子多好，软软的。”“妈妈要抱孙子！”等等理由再度筑起比之前还要高耸的防护墙。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坚持和嘴硬，作为心灵窗户的眼睛多多少少出卖了他。

    那个眼神并不是讨厌，或者厌恶，而是在挣扎。

    “所以，是不行吗？”方书尧看着韩家林，察觉到了他的动摇。

    “当然不行！我没想过和男生交往，或者发生任何亲密的关系。”韩家林义正言辞地道。

    “你不是和赵彬很亲密吗？”

    “你果然误会了！”韩家林连连摆手道，“他只是兄弟，我和他搂来楼去，是做戏给你看，故意玩你的！”

    “哦？你们联合起来玩我……”方书尧坐了下来，但表情里没有透露任何的波动。

    韩家林有些吃不准方书尧内心的想法，但还是道：“赵彬没玩你，赵彬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们感情真好。”方书尧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你要喜欢，我们也可以做好兄弟的。”韩家林道。

    “我能拒绝你这个好意吗？”方书尧抬头问，又开始展现在学校里时的那种“王子殿”的气场了，虽然温和又优雅的很，但是他的要求都是不容拒绝的。

    “可、可以吧。”韩家林气场全无，还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嗯。”方书尧颔首，还翘起二郎腿。

    .

    韩家林忍不住想：“这哪里是王子殿，根本是巫妖王吧！他的眼神好犀利！不行！我可不能腿软，不能心软！我要硬气！”

    “那……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妈会担心的。”韩家林定定神，拿上书包，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路上心，我就不送你了。”这话的方书尧，正在摆弄茶几上的一个精美摆件。这个摆件有一个纯银雕花的底座，底座上放着三颗华丽的复活节彩蛋，形成一个“山”字。

    最高的那颗彩蛋最漂亮，表面镂空且彩绘着孔雀开屏，雀翎上还镶嵌着一颗颗彩色水晶。

    .

    之前韩家林吃点心的时候，眼睛就没少往彩蛋上瞄，因为它真的很漂亮。比普通的鸡蛋大一点，可能是鹅蛋做的吧。

    韩家林不放心地又看了看方书尧，觉得他安静得过分，很想与他两句，但不知道该从何起，就只有扭头离开。

    “韩家林，接住。”然而，韩家林才迈开腿，就听到方书尧叫他。

    “什么？”韩家林不明所以地转身过来，只见一颗彩蛋从方书尧的手里飞了出来。

    那可是一颗蛋！韩家林立刻松开手里的书包，就伸手去接，可是——“啪嗒！”

    彩蛋坠地，顿时四分五裂！

    韩家林吃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彩蛋的坠落点离开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方书尧虽然叫他接着，却没有诚心地抛给他。

    “你干什么摔坏它？！”韩家林怒斥道，尼娅闻声跑来，看到地上的蛋壳尸体，顿时变了脸色。

    “少爷！怎么回事？”尼娅在原地跺跺脚，看起来很着急。

    从女佣丰富的肢体语言来看，韩家林知道这颗彩蛋肯定很珍贵。

    “怎么办好呢？”直到这时，方书尧才从沙发里优雅起身，摆出一副苦恼又无奈的样子道，“这三颗彩蛋是我妈从莫斯科买回来的，是米哈依尔大师的作品，好像就剩这一套是完整的了，哦，不对，它现在也不完整了。”

    “什、什么？”看着方书尧的眼神，听着他的语气，韩家林察觉到了不妙。

    “你算怎么赔我？”方书尧双手一摊道，“不管是谁，弄坏了东西，总要赔偿的吧？”

    “我？我？！”韩家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蛋，“方书尧！你这完全是讹诈呀！”

    “哪有，我提醒你了，是你没有接住。”

    “那你丢过来干什么？！”

    “为了让你接住呀。”

    “你当我是狗吗？和你玩接球？”韩家林愤愤地竖起中指。

    “原来是客人碎的。”怎么这破的蛋都离韩家林更近，尼娅便盯着韩家林道，“请问，客人，您有没有受伤？”

    “nonono……”韩家林一连冒出三个no，又气又急都忘了该怎么用英语解释。

    “韩家林，就你这个口语水平，怎么参加高考呀？”方书尧悠哉地道，根本是火上浇油。

    “是你家少爷故意碎的，不关我的事。”韩家林走到方书尧面前，指着方书尧道，“Bad egg！(坏人)”

    可是尼娅却摆摆手，指着地上的碎蛋：“bad egg！”

    “nonono！方书尧——bad guy！”韩家林又换了一个更清楚的单词，继续怒指着方书尧。

    方书尧叹口气，握上韩家林的手指道：“英语课到此结束，来谈谈赔偿吧。”

    “啊？！”

    “我有人证——就是尼娅、物证——就是这颗坏掉的蛋，你抵赖不掉的。”方书尧道，“其实……这蛋也不是很贵。”

    “那是多少钱？”韩家林不知道自己这么问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套了。

    “一个蛋3300，人民币。”方书尧道，“这是三年前的价格，现在应该涨了一些吧。你放心，涨价的部分我就不追究了。”

    “3300还不贵？！”韩家林快翻白眼了。

    “不要急，我还没算完呢。”方书尧看了看茶几上剩下的两颗完好无损的彩蛋，然后道，“这三颗彩蛋是一套的，少了一颗，它的图案也就缺损了。也就是，韩家林，你得赔我三颗蛋，嗯……一共9900元，恭喜你，都没到一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