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欢
若中剑连吾妻都保护不了,那要这剑何用
若中护生的剑却成了造杀的利器,那这剑何辜
若中挚爱的剑却成了他一生的悲与痛,那他还如何能再握住
九色脸上笑意愈发明显,明显到侵略性强的正如她中出神入化的银针。
针针毫不留情针针致人死地
她急速逼近的步伐,舞转的腰肢,飞扬起的裙摆。绝美的仿佛一幅烈焰泼成的血色画卷。
却是最无情狠辣的招式,直逼得人寸步难立。忧伤书生中那原本洁白无瑕的折扇,都染满了色彩鲜艳至极的毒液。却单是看着便令人恶感难抑。
“我连让你出剑都没资格么还是,良哥哥舍不得伤怜儿”
没资格不舍得
她笑着道。问着两个人都清楚答案的问题。
自然不是。
但她仍然在逼他,逼他出剑。
若他不出剑,下场便是如懦夫一般死亡。
死得惨烈死得像个笑话一样
就如同她曾经一般。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把折扇收而开,不过瞬间,挡住一波毒阵的同时却是倾转了扇面
利刃出
暗器数发
如冰之利,如刀之锋
扇中藏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她中招了
她躲开了,一个,两个但,最后一个。
中了
却是被她以一个极度诡异扭曲的身体姿势堪堪避过去了。但,仍划破了肩上一层皮,还有衣物。
但他却是不像她,毒辣得连暗器上都染了剧毒。
伤人一千,自损一万。
又何止是一万。
她这一身皮囊,如同重新长出一般,新嫩得灼眼。直教她面对的无数敌人晃了眼。
却无人知道,她这一身无暇皮色,浸骨魅色,却是出自两个男人之
骷髅和兰君。
她所经历的,与十八地狱之罚又有何差。
既然地狱也不过如此,她还有何惧的
杀业又如何,负罪又如何踏着万人尸骨又如何,哪怕是害死了他的妻与子又如何
她又有何惧
所以,即使这完美至极的皮相上破了一条血色伤口,她仍然媚意横生地笑着,直接撕下那条臂上的本就寥寥无几的布料。
伤口,却是只这一条伤口。
在那白皙精致如瓷器的肌肤上有着无边绝艳糜色。那臂,白,却又何止是白,宛若初生婴儿般,娇嫩新生的肌肤。
“良哥哥是看怜儿的衣服碍眼么”她挑了唇,舌轻轻扫出,舔了唇,勾人心魄,荡人心魂。血骨中散发出的妖艳绝魅。仿佛食人心气的千年妖精。
不醉人么
却令忧伤书生皱了眉。但也只是一瞬。再次转了扇面。暗器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直教人心生惧意。
“良哥哥,好狠的心啊”她娇嗔着,但中花针却凌厉丝毫不减。
她从头至尾都不当她是九色,不当他是忧伤书生。只叫着他良哥哥,自称着怜儿。
似是要念着旧情一般。
却,何尝不是一种至极的恨意与无情。
“良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怜儿好的今年四月当封柳河畔的杨柳垂满整个青湖,你便来带怜儿闯荡江湖的。”
“良哥哥,你为什么不回信难道没有收到怜儿的信么怜儿每次都会寄好多封的。”
“良哥哥,封柳河畔的杨柳都垂了那么多次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良哥哥,爹爹要把怜儿嫁给别人了,你再不来怜儿就不能永远缠着你了。”
“良哥哥,怜儿听到你的消息了。但怜儿不信”
“良哥哥,你在哪儿,怜儿好怕”
“良哥哥,你不是过要保护怜儿的么”
“良哥哥,怜儿好冷,好疼”
“良哥哥,怜儿好想再见你一面”
“良哥哥”
而后来的那一次,是她那么长久以来第一次又唤他“良哥哥”。
她笑着,仿佛仍是当年。树下青梅染了醉人笑意,美好的若长空万里皆无云霾。
但那一次,却也是她逼死了他的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
逼,死。
逼得他亲将他的妻子杀死,一剑穿心。
而那时的她,就那么笑颜如花的看着他,唤他“良哥哥”。
那一声,如世上最恐怖的梦魇。从此他的世界坍塌,只有无边黑暗。
心死。
便是再得体的话语,再温柔的笑容,也堵不住他心底深埋的深渊。
行尸走肉,活着。
漫无目的。
他忧伤。却早已体会不到忧伤真正的悲痛。
她攻,招招狠辣,针针逼人,如索命厉鬼。
他守,滴水不漏,心中决意,又伺反攻。
她忽然笑了
“良哥哥,你不想知道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么”
他浑身猛地一抖。险险避开了她趁而来的毒针。
“她叫怜儿好好照顾你呢。哎,只是可惜了,怜儿确实是想好好照顾良哥哥呢”
九色笑得无比讽刺。
多可笑。明明是她将她害成了那个样子。她撑着最后一分气力出的,却是如此
他持扇的微微颤抖。
当初她,他的妻,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出了这句话,他不知道。
明明她已经那么痛苦,那么多折磨,那么多灾难。
只因,她遇到了他。
她曾愿陪他退隐江湖,她织布刺绣养家,他就当个酸儒书生骗点诗钱。
他“好”,却一次又一次地离开。
那时江湖偌大,他总想着他可以再强大一点,撑起一个家。
可终究,他不仅没能保护好她她们,甚至亲用那把引以为豪的剑捅破了她的心口。
那一刻,她微笑着,他模糊到看不清她的容颜,只用那双摸着她唇角的弧度,那么温柔,那么安然。
仿佛只是她在他怀里憩一会儿,待她醒来,他再带她看遍天下,归隐田园。
她长眠在他怀里。
甚至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再与他留下一句话。
从此,他再没等到
夜深她在灯下等他推门,然后侧眸对他温柔一笑。
她每次送他离开时的那句我等你。
她用中针线为他做的衣衫鞋袜。
她长发披散如瀑布。
她眉若青云勾远山。
她染了红霞的脸颊。
她璨若星辰的明眸。
她温柔的关切。
她笑语嫣然。
却终是,定格在了他怀里。
那一刻,他含泪,温柔在她眉心一吻。
那一刻,天地静默。
身后那罪魁祸首笑着唤他
“良哥哥。”
一场痴缠爱恨,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孰亏孰欠。
谁能得清。
却终是最后
他暗刃插进了她的肩膀。
她毒针刺破了他的皮肉。
然后她笑了,像娟娟温柔途径过百川,只缘遇他一面,便不悔一生遍经悲苦。
而他垂了
中那把折扇,终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