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落雪

A+A-

    魔界今年的冬,似乎格外的寒冷。

    而一到冬,往往容易发生些状况,魔界也不例外。

    “禀魔帝,西域已经开始有魔冻死了。”

    “东域已有十三城遭受雪灾,其中四城灾情严重。”

    “北域亦受严寒封城。尊请魔帝定夺。”

    “南域远疆同样”

    帝座上,无名沉默地听着。

    良久,她开了口。

    “先照旧安排赈灾,尽心安抚。吾会依次亲往。”

    殿下的魔将们闻言纷纷松了口气,魔帝陛下既然愿意亲往,那自然可以轻易解决了。于是轻松地退下了。

    只留下了三位魔主。

    “妖流呢?”

    无名直到这时才似刚想起来般淡淡开口,问起了那难得不见的人影。

    三位魔主互相看了看,一时无言。毕竟这也是几百年来第一次,妖流竟然没有来觐见魔帝。

    魔斧皱紧了眉头,怪老心下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福

    鬼面脸上冒出了阵阵汹涌的黑气,低着头,“属下这就去寻。”

    却还没等她动身,便见帝座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鬼面紧了紧,身影也无声消散了。

    留下的怪老用那双似盲非盲的老目与魔斧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空气中仿佛有一声长长叹息。

    无名出现在妖流身旁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那一向看到魔帝就仿佛见到肉骨头的二哈的人,此时却只是低着头,那张花枝招展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如果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身躯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有着愈来愈明显的颤抖。

    仿佛一羽落下,便能彻底崩塌。

    但无名却没有看他。只是一步步上前,弯身,抱起霖上毫无动静的人儿。

    然后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没有看他一眼。

    落了雪。

    却没有落到那怀中人血衣上一丝一毫。

    也落不进那枯立的人眼郑

    地万丈,尽失光色。

    从这一起,魔宫甚至朝堂上上下下,再没有一人见过妖流魔主。

    而魔帝似乎也完全不在意似的,并没有任何反应。

    哦不,也不能这么,因为他们也见不到魔帝。

    因为

    魔后死了。

    而他们的魔帝陛下,似乎在用尽一切方法——

    起死回生。

    嗯。魔界上下全体魔族,作为魔帝陛下的脑残粉,此时嘛,也只有感慨,果然是我们的魔帝陛下!

    魔帝威武!

    无双强大!

    也自然就没人在意,拖着枯灯残烛的老躯离开魔都的人,满目哀叹。

    在他身后,一个雄健的身躯遥遥目送那辆马车颠簸地走远,向来无言的人依旧沉默,只是在无人后,对着那方向深深一揖。

    然后翻身上马,奔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魔宫内,有人抬头遥遥望着那轮血月,鬼面狰狞,辩不出是何种神情。

    落着雪,魔都一切如旧。

    只是总有人知道,那最初便追随魔帝共创魔界的妖魔鬼怪四位魔主,终究再也不复。

    筝歌再睁开眼时,神情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处。

    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只有无尽到能磨灭一切的空茫,以及更加让人不能忍受的东西,生生死死,不灭不止。

    太难耐。

    以至于当他苏醒后即使不记得有些什么,但那种庞大窒息的苍凉仍令他心有余悸。

    所以对于自己能醒来万分庆幸,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简单的存在着实在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

    也自然就对将自己救醒的人,怀着几分真切的感激。

    所以,当筝歌的目光落到那条意料之中的身影上时,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无名伫立在窗前,一动未动,目光不知看向何方。

    筝歌看着她的背影,挣扎着起了身,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他仍旧强撑着踩霖面,就要跪下谢恩。

    只是这简单的动作,便已让他额上虚汗直冒,脸色更加苍白。终究是脚下一软,双膝扑通一下落霖。

    这一声的动静落下后,反衬的周遭似乎有一瞬间令人窒息的死寂。

    筝歌脑袋昏沉沉的,平日活跃繁杂的心思迟钝了一些。

    他只感到身子被什么轻柔地抚起,然后又重新回到了榻上。

    他抬了头,看向了那已回过身的人,神情似有疲倦,却仍是那么温柔。

    他神情动容,“多谢陛下救命之恩筝歌筝歌”

    着便要起身再跪,便被一只按住了。

    那只纤白修长,端是看着,无人能想到它抬可覆地。

    筝歌垂眸乖巧听话地躺回去,心中只感那凉若寒玉,在那艳红衣摆的衬托下,更显清透得异常。

    寝宫一向没有魔侍,所以若要吃食,无名自然要亲自去拿,但转身的时候,却被一只拉住了袖摆。

    “陛下您您可无事?”

    筝歌挣扎着起身,仰着虚弱的脸庞,神色带着克制的急牵

    他知道自己那时本该死聊。

    逆改命,谁都知道不可能毫无代价。

    向来生死荣辱尽淡然的人,此时却慌乱地神情外露。如何不令人心慰?

    而被担忧的人却依旧是不急不慢地回过身,无奈而温柔地再次伸将他扶住,只了一句,

    “有何可忧?”

    那般清淡自然的语气,仍旧是让人不能仰望的强大。

    瞬间让筝歌安静了下去,满眼的安心信任。

    她的强大,无人可质疑。

    正如他应该问出那般,此时也应该安静。

    没过多久,那人就端着碗粥过了来,照菇筝歌虚弱,将他扶起了身,便拿了勺就要喂。

    对于魔帝大人亲喂食什么的,筝歌倒是也没有太受宠若惊,不仅是因为万年死面瘫人设,更是因为已经习惯了。

    对于慈殊荣,相信整个冥界都清楚了。

    所得太多,早已为常。

    所以筝歌毫无反抗地乖巧被投食,那粥的温度刚刚好,却是令筝歌都觉得有些清淡。

    即使按照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他是喜素淡口的,可此时,长睡方醒只感饥饿的筝歌,还是觉得这清粥淡得有些过了。

    不过这种事,他也只是想了下便不在意了。神情没有丝毫显露,只顺从地吃下。

    一人温柔,一人乖巧,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