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杏林圣手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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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

    主院卧房中,褚九璋的双脚上涂满了药膏,黑绿黑绿的,虽不好看,但味道却芳香淡雅,只是如今入冬,他双脚没法放入被子里,恐会生寒,好在屋里整夜燃着炭盆,不会太冷。

    “等明早醒来,你就能站起来尝试着走两步了。”谢厌净了手,收拾药箱道。

    从初夏到寒冬,这半年里,褚九璋每日都在煎熬,他本以为如今这结果水到渠成,并不会引起多大波动,但谢厌这么一,他只觉得一股激动在胸腔处油然而生。

    他从来没有这般渴望过一件事,不是因为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而是他终于可以不用被人心呵护。

    面前的少年大夫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想自如地抱他、亲他,有多想拥他入怀,同他耳鬓厮磨。可他是个废人,他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在谢厌心疼的目光下,诉自己的爱意。

    他是个废人,他没能力光明正大地拥有谢厌,更没能力为谢厌的家族洗脱冤情。

    可是明天!明天他就可以痊愈,他就可以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不为那个宝座,不为权利,只为能护心爱之人一世周全!

    还有比这更令人振奋激动的事情吗?

    看到褚九璋眼睛晶晶亮的模样,谢厌忍不住笑意,坐到床边,“这么开心?”

    褚九璋悄摸摸握住谢厌的手,“阿宴,你以后有什么算?”他的手掌宽厚有力,能将谢厌一只手完全包裹住,并偷偷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摩挲。

    这人平日里在别人面前一副威严矜贵的模样,可一到自己面前就变了一个人,谢厌心里好笑的同时又更加熨帖。不管他是什么模样,有什么身份,在自己面前,他还是那个喜欢撒娇、仗着自己的纵容就搞些动作的久。

    “大概是将医术发扬光大?”谢厌笑了笑,其实在此之前,他也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串数据,哪有什么算?而如今,在这个任务世界里,他很自由,还有久作伴,就想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时他会觉得,许是上天垂怜,让他死后来做任务,还让久陪伴在他身边。

    “好。”褚九璋紧紧握着他的手,“京城传来消息,晋宣用在卫清晗脸上的药总算发挥作用了,换皮并非长久之计,卫清晗用的次数多了,对药物依赖性更大,褚逸珩又经常与他……身上沾染了不少,褚逸珩时常面见圣上,引得圣上隐藏在体内的慢性毒.药提前爆发出来,如今形状可怖,意识却清醒。”

    半年前,卫清晗找晋宣治脸,谢厌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皇帝体内的毒.药埋藏已久,连御医都没发觉,所以直到现在,皇帝还对贵妃及三皇子宠爱有加,甚至有立贵妃为后的算,如此一来,褚逸珩若是登位就更加名正言顺。

    可一旦让这毒发作时的症状提前引发出来,势必会令皇帝起疑。而且提前引发看着虽吓人,可对皇帝的身体有利而无害,比每三旬出一次轻微症状要好得多。

    “那皇帝可有什么安排?”

    褚九璋笑容清淡,“他还是不愿怀疑褚逸珩一党,不过他这症状如今完全显现,御医中总有识货之人,定会诊断出那毒来历不浅。我已是废人,兼远在江州,没理由也没能力下毒,十二也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孩,唯有权势渐大的贵妃才最有机会。他不想怀疑也不行。”

    “所以,为了找出真凶,他一定会布局,而你要做的,就是推动真凶现形。你有想法了?”谢厌与他心有灵犀,这个局历时半年之久,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嗯,”结果虽好,褚九璋眉间却现忧愁,“之后的一段时间,恐怕不会如此悠闲惬意了,阿宴,京城危机四伏,你待在江州最为……”妥当。

    谢厌伸手按住他的唇,肃着脸,认真道:“别废话,仁心馆在京城,总得重新开张。”

    男人呼吸顿时变得粗重,眸光愈加深沉,他紧握住谢厌放在唇上的手,每一根手指都亲了一遍才罢休,“阿宴,我不会当皇帝,以后我什么事都陪着你。”

    谢厌不在乎他当不当皇帝,只要心意不变,什么都好。不过听他不当皇帝是因为要陪伴自己,心里还是像是被灌了蜜糖般,甜得发腻。

    “夜深了,我该回去了。”他抽出自己的手,算起身,却被男人拽住了袖子。

    “阿宴,我想明早你第一个看我走路,好不好?”褚九璋用那双极为犯规的眼睛瞅着谢厌。

    心一软,人就已经不知不觉上了贼床,被人紧紧搂住。

    也罢,谢厌心里叹了口气,嗅着男人身上的淡香,闭目入眠。

    翌日一早,褚九璋比谢厌醒得早,怀中少年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颈边,呼吸轻浅,容颜灵秀,睡觉时的姿势极为乖巧,实在有些可爱。

    要是谢楼主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的印象,肯定忍不住要揍他一顿,看看到底可不可爱。

    白玉发簪落在枕边,褚九璋目光愈加温柔,这是他半年前赠给阿宴的,半年来,阿宴从未离身,应是喜爱非常。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褚九璋正要提醒应十四不要出声惊扰,应十四就已经开口问道:“主子,要起身吗?”

    她并不清楚褚九璋痊愈的具体时日,故而心情与往日一样,在门外静待。

    被惊醒的谢厌睁开眼睛,就对上褚九璋懊恼的俊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道:“我替你将干掉的药膏揭下来。”

    “十四,去些热水来。”褚九璋吩咐一声,十四恭敬退下。

    吸收了一夜药效,黑绿的药膏颜色变浅了些,硬硬的,将褚九璋的双脚完全包裹住。谢厌轻轻一击,药壳表面瞬间出现细纹,仿佛鸡蛋壳一样,一块一块被剥落下来。

    “要不要试试?”谢厌伸手,“我扶着你。”

    压抑住胸腔内澎湃的激动,褚九璋穿好鞋,将手心搭在谢厌手臂上,缓缓站了起来。

    “别着急,先站着适应一下,”少年大夫柔和的嗓音吹拂在耳边,“我一直坚持帮你按摩,你的脚可以承受住,莫要担心。”

    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脚踏实地之感让褚九璋忍不住颤抖了手,他看着谢厌,双眸晶亮无比,笑道:“我相信你。”他不着急,也不紧张。

    “我想试着走一步,可以吗?”

    谢厌颔首,集中精力放在褚九璋脚上,一旦发软,他可以立刻护住他,以防脚再次受伤。

    褚九璋右脚慢慢向前迈了一步,没有倒!他笑容更盛,接着迈出左脚,还是没有任何问题!谢厌见状,不忍心扰,只松松虚扶着他,任他自由发挥。

    从床边一直走到桌旁,褚九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脑门上都是汗。

    “再锻炼几日,习惯就好。”谢厌心里也相当高兴,久一直坐在轮椅上,他很心疼的。

    “主子,属下能进来吗?”应十四端着盆水问道。

    褚九璋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松快,“十四,你进来吧。”

    应十四推门而入,本欲像素日里那般,将水盆放置妥当,却在看到站于桌旁的褚九璋时,“砰”地一下,将水盆翻在地。

    “主子?!”她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不可置信问道,“主子,你能站起来了?”

    “嗯。”褚九璋浅笑颔首。

    “我去告诉应一他们!”她着就要转身跑掉,却被谢厌叫住。

    “先别去,”谢厌严肃着一张脸,“人多口杂,况且他还没完全恢复,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把地上的水迹清理了,再盆热水来。”

    应十四也知事关重大,朝谢厌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捡了盆,迅速出了屋子。

    “欲速则不达,”谢厌将轮椅推到他身后,“让脚缓一缓,中午我再帮你按按摩,下午继续。”

    褚九璋依言坐下,刚整理好衣摆,应一就携一身风霜进来,“主子,收到消息,圣上因‘病重’,派人来传召您回京,人已在江州城外了。”

    和谢厌对视一眼,褚九璋笑道:“棋局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