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圆的行为，让陆尧怔愣了下。

    徐管家趁此机会开口，“尧少爷您看，连您养的宠物都觉得你需要去休息了。”

    “哼——”嗯，快去！

    为了迎合徐管家，迟圆停下来，仰起脑袋冲着陆尧叫唤。

    这回，陆尧不再干脆拒绝了。他低头跟迟圆对视，望着他眼底自己的模样，确实太憔悴了。

    观察陆尧的神色，迟圆觉得有戏，更用力去拽陆尧。

    但他一只，又半点灵力也没有，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真的拽得动，所以拽了会儿，他还会停下来，仰头冲陆尧哼哼叫唤，催促他自己动，然后再继续咬着裤脚拽，很执着。

    看着迟圆半晌，陆尧觉得自己仿佛看到迟圆使出吃奶劲的表情，很辛苦，终于站了起来。

    嗯？

    动了！

    迟圆眼睛一亮，原地跳了几下，很兴奋。

    “哼，哼哼。”跟我走，去睡觉！

    尾巴晃了晃，迟圆原地转身，扭着屁股走在前面，肉呼呼的肚子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的。

    陆尧转头，又看向还在昏迷的陆爷爷。

    徐管家：“您放心，老爷醒了，我会立刻去叫您。”

    陆尧“嗯”了一声，余光瞧见迟圆停在门口，认真望着自己，显然是在等着自己跟上，就抬起脚步，朝他走去。

    见陆尧已经走过来，迟圆满意极了，冲陆尧哼了两声，又等陆尧过来蹭了下他的腿，再次仰首阔步走在前面。

    迟圆醒来时的地方，就是陆尧的房间。

    一人一猪很快返回了那间房。

    陆尧在床沿坐下，却没有休息的迹象。

    迟圆看了，有点着急，思来想去，把之前陆尧用几个抱枕简单做起来的窝推到床边，爬上去站起来，再次朝陆尧哼了两声，等陆尧转头看他，就用一只前脚拍拍床。

    “是让我上去睡吗？”陆尧问。

    陆尧的语气，有些许的怀疑跟试探，“拍床”这个行为实在太拟人化了，哪怕香猪智商再高，也不会做这些。再加上迟圆的一系列行为，确实有点奇怪，就像是真的听得懂他的话。

    迟圆刚准备应声，猛地惊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太聪明，不，是聪明过头，已经哼的一声及时转弯，变成了疑问。

    “哼？”

    迟圆茫然又无辜地看着陆尧，前脚又拍了好几下，开始伪装自己。

    陆尧观察迟圆，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随后又像是不耐烦，开始不停拍床面，并且尝试跳起来，觉得奇怪的心思才淡了下去，猜测是因为迟圆想上-床。

    陆尧弯下腰，抱起迟圆，将他放到床上。

    “这样？”

    迟圆不敢再理陆尧了，他刚才的过于聪明化和拟人化的行为已经引起陆尧怀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伪装，扮演好普通宠物这个角色。

    否则万一被抓去研究呢？

    爷爷过，人类的实验室是很可怕的，会死掉，然后还会被剥开身体。

    光是幻想那个画面，迟圆的脚就忍不住抖了起来，圆乎乎的肚子肉也跟着抖。

    怂唧唧的迟圆不看陆尧了，生怕自己露马脚，他假装兴奋地在床上跑了几圈，然后团在左边的枕头旁边，眯着眼睛休息。

    而右边的枕头，很明显是留给陆尧的。

    注视了迟圆一会，陆尧按了按酸疼的不行的眼睛，视线转到迟圆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犹豫片刻，就脱了外套，掀开由于时常晾晒显得松软、舒适的被子，放轻动作躺了上去。

    陆尧确实累了，躺了会，就睡着了。

    陆尧睡得并不安稳，他没有吃安眠药，又因为陆恒回来，勾起他努力想尘封的记忆，陷入了噩梦里。

    梦里陆尧变回了七八岁孩的模样。天寒地冻，风雪肆意，陆尧穿着一身新衣服，一动不动待在原地，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他，“尧尧，你在这里等等，妈妈很快就回来，很快——”

    画面一转，陆尧站在一栋别墅里，别墅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突然他手腕一疼，一道蜿蜒狰狞的伤疤出现在他腕上，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滴答滴答”，鲜血很快铺满了一地。

    感觉到陆尧情绪波动的厉害，迟圆猛地睁开眼睛。

    迅速爬起来，迟圆走到陆尧身边，低头去看陆尧。

    此时的陆尧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眉头紧紧皱着，双手紧攥被角，力气很大，手背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他的唇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再无平时的冷漠和强大，显得脆弱不堪。

    迟圆有点被吓到，呆呆看了陆尧好几秒，等到反应过来，连忙一边用前脚拍陆尧，一边哼哼叫唤，想让陆尧醒来。

    “妈妈……”

    “哼哼？”妈妈？

    迟圆耳朵动了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脑袋凑到了陆尧嘴边。

    “妈妈……很冷……好疼……”

    陆尧声呢喃，声音沙哑又心翼翼，甚至带了一点点哭腔。

    噩梦让他痛苦极了。

    迟圆盯着陆尧，被他的痛苦的情绪影响，也有些难受。他不知道陆尧是做了什么噩梦，但这次的情绪波动，比以往每次都大，他仅仅是站在旁边，就被这份情绪拽了进去，想流出泪来。

    不能让陆尧再陷在噩梦里了。

    不然休息就完全没意义了，等陆尧醒来，身体状况会被没睡前还糟糕。

    迟圆本能想用法术唤醒陆尧，抬起一只脚才记起来自己现在半点灵力也没有。

    那该怎么做？

    思考了一会，迟圆看着陆尧，默默在心底念了一句“对不起”，就张开嘴，用力咬了陆尧露在外头的手。尖尖的牙齿刺进肉里，迟圆尝到了血腥味。

    迟圆这一咬，终于将陆尧从噩梦里喊醒。

    睁开双眼时，那个脆弱的陆尧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迟圆的幻觉。如果不是陆尧额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冷汗，波动的情绪也还未缓下来，迟圆都要怀疑自己了。

    迟圆担心地望着陆尧，“哼？”

    ——你没事？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迟圆咬过，陆尧从床头柜上抽来一张纸，擦了额头上的汗，听到声音，又伸手摸了摸迟圆的脑袋，收回手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被表遮住的手腕上。

    噩梦的源头，是他九岁那年发生的事。

    而他梦见的，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陆尧安静注视自己的左手，许久右手伸过来，指尖碰触到表带……迟疑片刻，他取下了手表。

    手表下，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颜色已经浅了，但还是很明显，可见当时割的有多深。

    见陆尧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手腕，迟圆歪了歪头，十分好奇。

    他往前走了几步，踩到陆尧身上，探头去看。

    看清伤疤，迟圆瞪圆了眼睛。

    转开视线仰起头，迟圆目不转睛看向陆尧，注视他面无表情的脸、淡漠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的伪装。

    装作很强大，装作很冷漠，装作无懈可击。

    他们妖怪有时也这样，因为可以震慑他妖，更容易生存。

    感同身受下，迟圆动了，他软软地“哼”了一声，脑袋蹭了蹭陆尧的手臂，又用粉嫩嫩的鼻子，碰触了那道伤疤。

    “哼~”不疼不疼，疼痛飞飞。

    这道伤疤年代久远，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陆尧早就不疼了，按理他完全可以去除疤，可他并不愿意。

    这道伤疤的存在，能够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个罪人，要接受惩罚。

    听着迟圆语调软下来的哼声，又看着他蹭自己的手腕，触碰自己的伤疤，陆尧的胸口升起了些许暖意，不再因为噩梦，冰凉彻骨。

    揉揉迟圆的肚子，陆尧抱紧迟圆，声音很轻，语气柔和，“谢谢。”

    作者有话要：　　午安~

    明天继续，么么哒~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