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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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都被幼宁逗乐, 好在现今还没有危险,它道【幼幼,这个法是错误的。而且这是黑熊,好奇心很强, 即使装死也会把你当成玩具。】

    【咦?是这样吗……】幼宁呆了呆,怀里的阿肥在不安抖动翅膀。

    燕归随之黑脸,将一早躺下的姑娘拉起,低声道:“以后在家中少听些话本。”

    “……喔。”幼宁喜欢一些话本中神奇有趣的故事, 所以时常会让杏儿她们读给自己听, 听燕归这么, 难免有些失落。

    按燕归以往的性格定不会理会这眼神, 可如今身边人都能察觉到他的改变,更何况在幼宁这儿,他只迟疑一瞬, 摸了摸面前毛茸茸的脑袋,“以后我帮你选些,再送去容府。”

    孩儿好哄,情绪变得快, 闻言立即就恢复精神,看得云庭一笑。

    云鹤这幼妹,当真养得有趣。

    互动不过都在眨眼间,这群少年乱哄哄赶到, 云庭几个动作便制住了三只黑熊, 随意一瞧, 就将几个少年腰带扯下合成一条,把熊缚在树边。担心黑熊力气太大,又多扯了几条。

    这些少年只感觉腰间一松,腿间微感凉意,扎得稳稳的骑裤就落到膝上。

    即使还有里衣挡着他们也羞愤无比,拉着裤子气道:“云二哥,妹妹还在这里呢!”

    云庭勾唇,却没了暖意,“看见她在这儿还往这边引,若是伤到她该怎么办?”

    他没太子,也是不想这些家伙被吓得太过。

    少年们目露赧意,不好意思瞧了眼幼宁,“对、对不起,我们是看见云二哥在……”

    没完,就个个挤在一起对幼宁道,“妹妹对不起!你有没有被吓到?”,“妹妹都是哥哥的错,你不要生气,我明天带你去更好玩儿的地方。”“妹妹……”

    幼宁再次被唤得头晕,燕归则是脸黑。

    这群少年裤子都还松垮垮的,就朝姑娘涌去,云庭越看越好笑,为免他们被太子殿下记上,倚树慢悠悠道:“裤子要掉了。”

    一句话顿时惊起一片哀嚎,少年们个个提着裤子跑到树后,怨念的眼神递去。

    燕归耳尖微动,视线朝东移,云庭随之望去,只看见远远一股烟尘,又过片刻,才渐渐有了御马的人影。

    这位太子……耳力似乎有些不寻常啊。

    来人急声喊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他们也没指望太子能同样朗声回复,事实上在看到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时他们就放下了大半的心,喊句话不过是表明来意罢了。

    少年们嘴巴张得极大,太子……?!

    他们居然把熊引到妹妹和太子这儿来了!

    云庭哼笑一声,轻声道:“知道怕了?”

    他终究还是护着这群不懂事的孩子,又道:“太子大度,不会与你们计较,但待会儿需得一起向太子赔个罪,知道吗?“

    “知道了!”少年们老老实实应声,“谢谢云二哥。”

    来人并非燕归带出宫的侍卫,是军营的几个武官,他们道刚才武场出现骚乱,两只大熊闯了进去,而且进去就跟着那两个侍卫跑。

    侍卫受伤不轻,大熊被制服后有人为他们察看,发现外袍被洒了一层药粉,熊闻着这味儿能发疯。

    众人马上想到了太子,担心太子出事,立刻派人分几路寻了过来。

    听到此处,云庭已大致猜出了这次意外的缘由。

    这三只熊崽定是那两只大熊的,被人偷出来,将大熊引到武场,再借外袍上的药粉使它们追着那两个侍卫。

    太子衣食住行防护严谨,恐怕那些人寻不到地方下手,便把手脚动在了侍卫身上。本是十拿九稳的计划,可惜这次太子因为幼宁而一人骑马走了,并不许人跟随。

    云庭能在瞬间想到这些,燕归也不例外,他只眉头动了下,问道:“可还有人受伤?”

    武官们愣住,他们还以为这位第一反应是发怒呢,片刻道:“还有几人受了轻伤,都没大碍,其余人只是有些受惊罢了。”

    燕归颔首,“令他们好好养伤,发些银钱休息一段时日,我回宫遣太医来。”

    都猜得出今日意外是因为谁,但谁也不会把这错归咎在太子身上,毕竟太子身处那个位子,有人想算计再正常不过。何况这些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兵,运道不好因太子受伤都算得上光荣,哪成想太子脾气这么好,还颇有些自责的意思。

    武官性子直,感动之余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谢过太子殿下恩赐,营里的人都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您不必太过费心。”

    燕归一个眼神扫来,他们就不继续了。

    心中却还是热乎的,之前他们觉得太子冷傲不易接近,如今看来完全就是外冷内热,就冲今日能关心这几个对他来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兵,他们就笃定了这位未来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

    幼宁听得半懂,看得却真真切切,被燕归握住的手不自觉动了动,待燕归望来时便投去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消她开口,云庭都看得出来姑娘肯定是想“十三哥哥真好”。

    真好哄。云庭默默想着,这明显就是太子收买人心的手段,恩惠算不得什么,眼前几人也算不上重要人物,可名声却是在点点滴滴中汇聚的。

    他似乎有些明了他们太子殿下的算。

    京城势力复杂,皇子们各有拥趸,背后母族恐怕更是不甘罢休。京城的水早就浑浊不堪,就算太子能在里面插一脚也掀不起大风浪,如此倒不如从旁侧出手,底层势力虽弱,可整个周朝不都是由这些人支撑的?

    云庭可从好友那儿听了,南边那几城的太守似乎已经成了太子的人。好友容云鹤还曾游他一起效力太子,但当时他无党争之心,喜欢自由自在,今日见着真人,不免动了些心思。

    他本就是个尚勇之人,骨子里有一股忍力和拼劲,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边关待了那么久。

    燕归能从一个毫无地位没半点宠爱的皇子,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太子,云庭心知自己恐怕很难做到,更难拥有如今的宠辱不惊。

    云庭心中感慨这个年岁不过十三的少年的毅力与才智,若今后效力的君主是这位,他想,他能够心悦诚服。

    ***

    太子差点遇袭一事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太后许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忍耐不住,勃然生怒下肝火太过,只来得及吩咐几件事就昏倒在榻,醒来后被太医诊断一番,得出需得在榻上静养数月的结论。

    这话让合宫包括太后本人都愣住,因为太后已经许久没这么病过了。

    从初掌朝政到成熟老练,太后用了近十年岁月。自那以后她便仿佛成了不停不歇的更漏,连年来早朝几乎从未缺席,无论奏折堆得多高都会及时批阅。

    太后手段不算铁血,但因为常年绷着脸面无表情,身为妇人对上朝臣时丝毫不怯,甚至时常摔桌训斥,留给众人的印象便是个刚直冷酷的老妇人,不停不休,谁对上了气势都得先弱三分。

    这样的太后居然病倒了,饶是一些心中犹存不满的老臣也生出恍惚。

    岁月不饶人,先帝驾崩几十年,太后似乎……真的老了。

    可陛下仍是那般不经事,太子尚少,太后不能在此刻倒下啊!

    即便再多人心中如此期盼,朝事政务还是一股脑压向了燕归,他由此成了不停不休的更漏,一日至多歇三个时辰,其余时刻都在参朝会、召见大臣、阅奏折和习经义。

    即便如此,他依旧每日抽出了时间和幼宁一同用午膳。

    好在燕归本就习惯了比常人少歇许多的作息,幼宁在时他午时的憩也能格外有效,暂时倒没什么异样。

    姑娘看着难免心疼,可帮不上忙,只能自己一人闷着,给太后剥橘子时脸蛋还有些无精采的。

    太后明知故问,“咱们幼幼瞧着怎么不开心呢,谁欺负你啦?”

    姑娘摇摇头,因没精神声音带着股黏腻的奶气,“没人欺负幼幼。”

    “那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陪着哀家没法玩儿,觉得无趣啦?”

    又摇头,“幼幼不无聊,太后娘娘病了要乖乖休息,不可以不盖好被子。”

    完十分认真地将太后伸出被褥的手放回,将被褥掩在榻角,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

    虽过了盛夏,但七月流火,总归有丝热气,太后本是有着趁机纳纳凉的意思,没想到被个娃娃教育了,神情怔了有好一会儿。

    丁李两位嬷嬷暗笑,这段时日她们虽担忧主子的身子,可主子真正歇下来时性情倒和平日有了区别,竟显得有趣可亲起来。

    太后接道:“幼幼想不想十三哥哥呢?”

    “想。”幼宁毫不迟疑,随即道,“十三哥哥在忙,不可以搅他。”

    太后欣慰地摸了摸这脑袋,“那要是可以帮些忙呢?”

    姑娘苦恼了,“幼幼什么都不会……”

    “这不急。”太后含笑,“咱们幼幼会认的字儿不少了吧?”

    幼宁待人处事上也许因为太过真诚而显得有些傻乎乎,但实际并不笨,记性相当好。她字写得不怎么样,可能认出的相当多,有些也许还不理解其意,可光是能记住那么多形音并将其对上,已经算得上十分聪慧。

    太后了解这点,故有此一问,得了肯定的回答后微微一笑,“哀家来教幼幼,怎么去帮上十三哥哥的忙,好不好?”

    姑娘眼神一亮,立即嫩声应是,又听了太后吩咐乐颠颠迈着短腿跑来跑去拿书卷纸笔。

    太后想教她的是如何将奏折分类。

    参政多年,太后自然有驾轻就熟的一套法子,不仅在处理政务,更在批阅奏折上。

    朝堂不少大臣有个老毛病,写起奏折来必先废话连篇好几张,再慢悠悠在里面穿插其意,看起来着实累得很。太后曾批过这点,有人改了,也有些老古董固执己见,几十年如一日,就是不变。

    由此太后便渐渐习惯了让两位嬷嬷将各色奏章先分门别类,再一一对应批阅,省心且省时。

    分类一事上,无需懂得太多,只需要记住一些词儿,在奏折里面看到就行,更复杂些的也不过是要看些开篇结尾,稍微能认些字懂点学问的都会。

    太后教得耐心,幼宁学得仔细,两日就出了师,令太后惊喜无比,亲了又亲,“咱们幼幼真聪明!”

    姑娘被夸得害羞,往怀里钻了钻,眨眼道:“这样就可以帮十三哥哥了吗?”

    “当然。”太后应道,“等过段时日哀家再教些其他东西,到时咱们幼幼就可以帮十三哥哥做更多的事了。”

    太后得自然,幼宁不懂这些,无人敢岔,这段旁人听起来惊世骇俗的话儿竟也正常交流了下去。

    太后居然想让一个六岁的姑娘帮着太子处理政务,还亲自教导!就算这是她属意的太子妃那也相当令人震惊。

    李嬷嬷忧心忡忡,趁无外人时道:“主子,您这是……”

    “不错。”太后了解她暗藏的意思,“哀家想让幼幼日后一同参政。”

    “这……”李嬷嬷跟了太后多年,对此谈不上慌乱,可也相当不解。

    太后不轻不淡道:“哀家一个妇人都能掌政多年,怎么到幼幼这儿就不行了?她是哀家看定的太子妃,太子那儿即便没明过,也定是属意丫头的。”

    话是这么……李嬷嬷踟蹰,心道自家主子这状况不同啊。

    先帝去得早,陛下又是个不顶用的,这才让朝臣们同意太后以女子之身掌朝。而如今的太子年少有为,才智皆修,都能看得出日后定是位内政修明、励精图治的帝王。

    有这么一位君主,朝臣还会允许后宫参政吗?

    又或者,太子殿下他会同意吗?

    太后咳了咳,掩住嘴角才轻笑一声,“先帝早逝,哀家为周朝劳心劳力多年,不论功过,苦劳总有,可哀家得了什么?不过是妇人弄权、牝鸡司之流的评议。”

    她神情淡然,仿佛对这些诋毁自己的话语习以为常,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晃动,“女子凭什么只能圈于后院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女子又差在何处?青荷,你便给哀家评评,哀家到底差在哪儿了?”

    李嬷嬷不答话,太后便转向另一位,丁嬷嬷顿了顿才道:“奴婢倒是觉得主子得不错,前有帝后共治天下的美谈,没道理到了咱们这朝就畏其如虎。那些老臣顽固,但奴婢看太子殿下不是个守旧的,何况容姑娘在太子心中地位不同,主子想的事未尝不可行。”

    这话到太后心底,此举她就算不为其他,也要为自己争口气。

    太后也没指望幼宁这么个娇娇软软的姑娘能真和燕归共治天下,但只要她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朝堂上,与燕归同列一席,她的地位就已然不同。

    光明正大,这四字是太后曾经的期望。

    她今生已无法做到,只能托付与幼宁。

    幼宁确实也没辜负太后的期望,姑娘答应的事总会尽力做到最好,她极守承诺,过要帮十三哥哥就一定会尽心帮。

    燕归这几日在御书房的日子就有些奇异,往往他在外间刚接见过大臣,回到里面折子就被整整齐齐摆好,还分门别类。

    他拿起一看,分得竟格外仔细好用,比之前那般随手抽一份批阅的确迅速不少。

    幼宁本不可能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架不住系统激动的心情。

    系统本以为很难再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没想到太后来这么一出,可把它高兴坏了。太后教导时它也在一旁细细解释,这才让幼宁学得那么快。

    分奏折时它同样在帮忙,甚至比太后所教更为合理。

    燕归着实吃了一惊,心中找到了这两日很少看见姑娘人的缘由。

    姑娘还在旁边软语道:“十三哥哥已经很累啦,太后娘娘这些幼幼可以帮你。”

    “……嗯。”燕归不出什么情绪,只感觉面前柔软的笑容如枝头清露,干净纯粹,令人见之便忍不住同样露出笑意。

    他低声道:“我很开心,幼幼。”

    燕归从未过这么情绪外露的话,即便笑也常是轻轻浅浅,叫人看不出真意。

    姑娘高兴极了,蹦跶着跳起来就撞入燕归怀里,眼眸眨巴眨巴,“幼幼也开心。”

    燕归笑,俯首亲了亲她额头,“嗯。”

    幼宁帮燕归理了一月奏折,随之太后果然又教了些其他,并叮嘱了燕归一些话儿。她的话在他人听来定是离经叛道,燕归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第二日,众臣等待上朝时,就瞧见他们器宇轩昂的太子殿下走得异常缓慢,身后跟了个帽子都快遮住眼的腿短公公。

    公公目不斜视,时不时扶一下帽,抱着一堆奏折跟在太子身后,那奏折堆得都快有他头高,白嫩的脸蛋被挤出了道道褶子。

    待燕归坐定,公公对上众人视线,心虚得眼神飘忽了下,又立刻严肃起来。

    内侍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但这时候哪有人会会管这些,他们全副心神都被这公公给吸引了。

    待太子坐定,微微俯身了些什么,站在前列的大臣差点没竖起耳朵来,太子的话儿没听清,公公的“不用”二字倒是清晰无比。

    声音稚气无比,听着只怕是没断奶。

    众臣被刺激得差点掀案,太子殿下这是弄的一出什么?

    容侯却忍不住一再揉眼睛,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这不是他的宝贝闺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