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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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姑娘剃光头?只是想象了番这场景, 陈总管就吓得要冲上去把人抱住。

    且不太子殿下什么反应,远在平江的容夫人怕是就能直接率八万兵马给杀回京城,还有容侯和容世子,哪个是好相与的?

    别光头, 就算掉了一根头发也够他们苦的呀。

    陈总管伸着脖子细声道:“容姑娘,您先把剪子放一边,那可利着呢,伤了您可怎么办呐?”

    幼宁摇摇脑袋, 固执地看着周帝。

    周帝被她那句陪着一起变光头所震, 半晌回神, 虎着脸道:“朕是男子, 你是个姑娘,怎么能剃光头呢?会很丑的,到时候太子都不愿看你了。”

    着他对旁边的燕归拼命努嘴使眼色, 希望儿子能附和几句,但太子殿下并不理他。

    姑娘圆滚滚的眼睛一瞪,奶声不服气地辩道:“幼幼比陛下好看,幼幼才不丑, 就算光头也是最好看的光头!”

    周帝:“……”

    燕归:“……”

    殿中差点有人没忍住要笑出来,好在憋住了。幼宁眼眸滴溜溜转了一圈,继续道:“而且陛下这么老了,剃光头肯定长不出头发了, 幼幼还能长出来, 不怕。”

    “不怕”两个字得掷地有声。

    陈总管差点给这祖宗跪下, 您捋得可真清楚!但这到底是在安慰陛下还是在刺激陛下呢?

    周帝也不上被安慰还是被刺激了,不过经这么一岔,他确实没之前那般失落,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胖子居然奚落朕老了?!

    朕真的老了吗?失落时候的想法是一回事,真正被人出来又是一回事了。周帝不禁摸了摸脸,以前没注意,如今发觉确实有些粗糙了,须发也有不少灰白,他以前沉迷求仙问道时还觉得这样尤其有仙气,现今一看,可不就是老了的证明么?

    那方幼宁拿剪刀比了下垂到胸前的乌发,犹豫几下都没舍得下手,燕归早看出来姑娘不会真剪,便也异常淡定地看着。

    半晌,幼宁将剪刀一扔,往前跑几步撞到周帝怀中,委屈巴巴仰眸,“虽然幼幼会是好看的光头,但是还是有头发更漂亮的,陛下,不要让幼幼变成光头好不好?”

    明明是在劝周帝,转了几句话儿就变成周帝要让她剪发了,姑娘的逻辑神奇而强大。

    周帝再度尝到被旁人噎住的感受,哭笑不得,又因怀里软绵绵的胖墩儿添了热意,只得拍了拍姑娘的脑袋,犹犹豫豫道:“……好吧,朕……朕不剪就是了。”

    “真的吗?”姑娘眼睛都亮了起来,扒着周帝不放,“陛下是大人了,是君子,不可以出尔反尔的。”

    周帝被她软绵绵的声音唤得心慌,又烦又泛着甜意,故作不耐道:“朕当然不会出尔反尔,是不是还要拉勾啊?”

    “要,要。”幼宁踮着脚开始够他的手。

    “哼,果然是孩儿……”周帝咕哝着,还是主动低首和姑娘拉勾。

    以往燕归看到这种场景本会不悦,但不知怎的,心中竟升起淡淡柔意,这股柔和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却只觉得……这样看着,也不错。

    认真牵手拉了勾,幼宁依旧不大放心,干脆这几日都黏在了周帝身上,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以前是周帝巴巴盼着胖子来找自己,现在反倒被黏上了,他又甜蜜又烦恼,“胖子,朕真的不会剃发了……”

    “幼幼喜欢陛下呀,不可以跟着嘛?”姑娘却眨巴眨巴眼睛,不愿放开。

    “……”周帝又叹一口气,苦恼地想着自己这么受胖子喜欢,连太子都不要了,哪天太子埋怨自己这个做父皇的可怎么办呢。

    太子会不会埋怨他作二,容侯是切切实实看他们陛下不爽了。

    闹着剃发就剃发,有本事真出家,这样霸着自己女儿算怎么回事?容侯心中郁郁,太后病时在宫中陪太后,太子忙时陪太子上朝,如今陛下不开心了还要哄陛下,他的乖乖什么时候才能想到亲爹呢?

    想到夫人儿子一走,女儿也随之抛下自己,容侯化悲愤为力量,在云庭上门拜托自己时格外出力,几乎几日就和云庭一道把陈氏一族和六皇子的干系查了个清楚。

    云庭含笑,“侄本只是抱着想法来试试,没想到伯父当真应下了,还如此上心。”

    容侯睨他一眼,也不回话。面前的兔崽子和儿子一个样,讨人嫌得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自己以前坚决不入党|派,而今却间接为太子办起事来。

    但如今谁不知道他宁安侯的女儿与太后太子亲密无间,暗地儿子又已为太子效力,他总不可能当真一人独善其身。

    儿女都已在一条船站定,他总得尽力将其周围的风浪降到最低才是。

    容侯道:“六皇子虎视眈眈动作频频,确实该做好提防。但以我之见,心思更深的恐怕还未出来。”

    云庭笑容渐渐掩下,“伯父言之有理,云庭记住了。”

    陛下子嗣实在太多,好些年纪都相差无几,这也导致了如今波云诡谲的局面。

    以事实来论,任何一个皇子坐上太子之位都无法避免争斗,区别只在于,谁能将位置坐得更稳。

    云庭为此入宫求见太子,得以拜见时燕归正坐于书房窗边批阅奏折,偶尔视线移开微微一眺,就能望见周帝与幼宁一同垂钓的模样。

    艳阳正好,幼宁带着自制的歪斜草帽与周帝并排坐于石阶,紧张地盯着水面,时不时望一眼旁边的周帝。

    两人身旁各放一桶,周帝那边已游了几尾,幼宁这边依旧空空如也。

    水花飞溅,鱼儿跃水声让幼宁激动万分,身板几乎要跳起,旁边的周帝却气定神闲地扯了扯鱼线,轻轻一拉,一尾鱼便随之抛入桶中。

    “……”姑娘不服气地鼓起腮帮,绷起脸蛋,开始更加严肃认真地垂钓。

    周帝状似不经意用余光暼了暼,忍不住弯唇偷笑。

    他早就注意到旁边的鱼竿微动,饵食怕是早就被咬走,一直不挂上自然不可能有鱼儿上钩。

    肯定是朕赢了,这般想着的周帝自得意满,甚至在心中哼起曲。

    待时辰一到,他满脸笑意地往旁边一瞧,脸色就僵了僵,望向仍严肃着脸蛋的姑娘,再望向心虚咳嗽的陈总管。

    周帝眯起眼睛,“胖子,耍赖可是不对的。”

    两人的桶不知何时被调换,幼宁眨眨眼道:“陛下的是谁旁边桶里的鱼多,没有是比谁钓得多呀。”

    周帝愣了愣,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胖子不是向来很乖从不做这种赖皮事的么?

    陈总管倒是再明白不过,陛下和容姑娘比试的彩头是让容姑娘不许再黏着陛下跑,但前几日陛下那模样,容姑娘怎么放心得了呢。

    连贴身伺候的人都倒戈相向,周帝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下这个被赖皮的结果,还要装作一脸嫌弃地俯视扒着自己衣角的姑娘,“朕的龙袍都要被你扯掉了胖子。”

    “不会的,幼幼已经瘦啦。”

    周帝哼一声,“那是太子哄你的,看看这脸、这手,哪一块不是肥嘟嘟的?”

    姑娘沉默了会儿,让周帝不自觉瞄了瞄,不、不会哭吧?

    他在心中埋怨太子容侯,以胖为美多好啊,怎么就生生又把胖子的观念给扭回来了呢。

    哪知幼宁一个上扑,就撞上他胸膛,令周帝闷哼一声,姑娘眼眸亮晶晶道:“那也不怕,反正陛下很厉害,接得住幼幼。”

    瞧瞧瞧瞧,又在变着法儿夸朕了,胖子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明明心中享受得很,周帝这几日却愈发嘴犟,手稳稳地托住的人,却仍道:“再这般胖下去,朕能不能接住还真难……”

    云庭懒懒倚窗而望,唇角微翘,这画面确实十分暖人心脾,视线一旦移去就很难移开。怪不得有人最近太子殿下心情好,下面的人出了错都能温声指正,而非冷脸以对。

    云庭道:“容侯女儿真的很讨人喜欢,让人忍不住疼爱,殿下你是吗?”

    燕归收回目光,对他冷冷抛去一眼不回话。

    云庭不禁失笑,他该太子殿下是幼稚还是占有欲强?能看着姑娘和陛下亲昵,却听不得旁人夸半句?

    他摸了摸下巴,恶趣味地想着不知道把人拐走几天,太子会不会气得提剑追来?

    以前被太子的气势所慑,常常忽略其年纪,但今日一看,才发现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云庭早过了这个年纪,而且在边关锤炼数年,自然觉得他们太子殿下这一行为当真是可爱极了,同样令人有些怀念。

    他年少时忍不住喜欢和维护的姑娘是谁呢?

    李姑娘?王姑娘?刘姑娘?……

    云庭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时他可不如太子殿下这般执着,他是时常见着一个漂亮姑娘便喜欢上,过几日又忘记。

    到了如今,似乎那种见一面便怦然心动的能力也随之消失,也就令他迟迟未婚。

    胡思乱想了会儿,云庭回神将正事一一禀报,过了会儿忍不住道:“殿下,您该知道此时您是众矢之的,活生生的靶子。”

    燕归不置可否,用目光投去疑问。

    “微臣只是觉得……”云庭噙着淡淡笑意,“您对容姑娘的宠爱太过明目张胆了些,虽外人看来是个公公,但只要有心人去查,总不会什么都查不出。”

    姑娘柔软、善良、美好,却也脆弱易折,她还这么,如何能承受那些或明或暗的恶意?

    无论是作为容云鹤的好友,还是太子辅臣,云庭都想知道这位主子心中有没有思考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