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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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嫔带着九公主告到周帝这儿时, 周帝正在拳。他刚学了套养生健体的拳法,循着记忆晃了几拳,满不在意道:“什么柳嫔木嫔的,朕不记得, 也管不了。”

    周帝自觉年纪到了,该好好调理身体,如今他不玩别的,就变着法儿折腾自己, 非要大汗淋漓浑身脱力才罢休。

    陈总管声道:“是十八殿下, 九公主十八殿下对她不敬, 害她被误剪了发, 掉进了荷花池,还丢了玉佩。”

    “朕的十八都这么厉害了?”周帝没抓着重点,反倒收手摸了摸下巴一脸称奇, 半天才想到九公主,“九公主多大了?”

    “回陛下,今岁十七了。”

    “十七岁被十八欺负成这样?九公主那么没用?”

    周帝来了兴致,“走走走, 随朕去瞧瞧。”

    陈总管应声随去,本来周帝不管事,后宫再大的争执都不会找他。但九公主吃了这么大亏,柳嫔和她不敢去找太子主持公道, 又不好直接私下惩治十八皇子, 只能来寻周帝。

    下月就是殿试, 等殿试选出进士三甲,便是琼林宴。

    琼林宴中青年才俊甚多,还有各府适龄的公子,柳嫔正准备那时给九公主选婿,这时候女儿被十八皇子胡闹得形容狼狈,女儿家最重要的头发少了一半,一头秀发变得参差不齐像被狗啃了般,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因此一见了周帝,柳嫔就哭喊着扑了上来,“陛下,你要给九公主做主啊!”

    周帝飞速闪身躲过,皱眉道:“有话好好,柳嫔和九公主呢?让她们来和朕话。“

    柳嫔:“……”

    她终于记起陛下不识人脸的事,抹了把眼泪委委屈屈道:“陛下,我就是柳嫔,这……这是九公主。”

    着她将在旁边掩着半张脸不情不愿在人前露面的九公主推来,周帝和陈总管定睛一看,都差点笑出声。

    九公主本来生得不错,就算任性也可被看作是女儿家的骄纵,她惯来爱鲜艳的衣裳首饰,原来有张芙蓉面衬着倒不失明艳。如今脸被遮了大半,从左耳后到前额的头发都变成稀疏几根,像被硬生生拔了毛的凤凰,差点没光秃秃的。

    扑哧。也不知是谁没忍住,轻飘飘的笑声荡在殿中,九公主更生恼怒,又是羞愤,当即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柳嫔心疼女儿,忙唤了嬷嬷宫女跟去,扭头道:“陛下也看见了,九公主爱护幼弟,不和十八皇子计较。十八皇子年纪却心肠狠毒,那剪子再错开一点儿可就划着九公主的脸了!”

    前因后果都没交待,上来就给十八皇子扣了顶大帽子。周帝心生不悦,也没马上开口,毕竟九公主这个模样作不了假,过了会儿道:“朕记得十八从来不会主动去寻你们,也不会无故胡闹,九儿和他起什么争执了?”

    争执……柳嫔不觉得能有什么争执,她知道女儿瞧不起十八皇子,不过顶多也就口头,能做什么?不管如何,十八皇子还这么就这么多心思,对着亲姐都能如此,以后还不知要如何。

    周帝被这哭哭啼啼吵得头疼,干脆带着人去找了十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厢,幼宁在十八闹事前就被太子的人提前带去了勤政殿,根本没来得及见证那一幕。

    燕归正在批阅奏折,幼宁就乖巧坐在他身旁,如幼时当伴读一般,偶尔帮着理一理奏折。

    宫中发生的大事,无论燕归会不会去处理,都会有人向他禀报,因此闹剧一出,马上就有来了勤政殿。

    燕归头都未抬,漫不经心“嗯”了声,宫人道:“柳嫔和九公主去寻了陛下,殿下的意思是……?”

    “陈海知道如何做。”燕归随手将奏折丢到一旁,“无需插手。”

    “是。”

    幼宁有点儿担心十八,想到刚才九公主对他轻视的模样,“十八在宫里经常受欺负吗?”

    受欺负?燕归眯眼想了想那平日里惯会撒泼的胖墩儿,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别人哪能真对他做什么。

    面上和周帝一般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则心思多得很。燕归何其敏锐,只看过几眼就知道这个最的弟弟和其他人都不同。

    许是身份敏感,即便大部分时日都在周帝身边被护得好好的,十八依旧十分早熟,加上本就聪明的脑袋,宫里不知多少人被他骗过去。

    从这次九公主的事来看,就知道他锱铢必较,对不喜欢或者有过仇怨的人,无论那人身份为何,他都毫不客气。

    假以时日,他定也能成长到不可觑的地步。

    不过燕归对这些漠不关心,十八皇子年纪太了,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幼幼觉得他会被欺负?”

    胖墩儿撒欢滚的模样还在眼前,幼宁撑腮认真细思。她如何看得出这些,十八即便心思不少,也不会在她面前显露,若非如此燕归也不会让人时常在幼宁面前蹦跶。

    这种事燕归不想让幼宁懂太多,因此弹了弹面前少女的额头,“有父皇护着,谁能欺负他。”

    不待幼宁再问,他先递来奏折,以目示意。

    幼宁抬眸看了看他,翻开奏折慢慢看去,神色亦随之变化。

    内容不长,但所透出的情感极为恳切动人,通篇所述不过为五字——宁国公世子。

    纪大学士有一女琅华,性情温婉花容月貌,但双十年华依旧待字闺中,不肯婚嫁,只因心慕宁国公世子容云鹤。

    纪琅华生来体弱被养在别庄,具体与容云鹤如何相识纪氏夫妇不知,只知道女儿自及笄回府后心心念念的就是此人。当初容夫人给世子议亲他们也曾派人提过,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也就不便追问。

    后来发生那场宫变,纪氏夫妇亲眼看见容世子被刺,都以为人已经无药可救,回府后便琢磨着把事告诉了女儿。本意是想让女儿死心,没想到纪琅华得知后当场吐血昏厥,差点没撑过去。

    等他们得知容世子性命仍在,忙不迭告诉了女儿,这才让越见虚弱的女儿逐渐好转。

    容云鹤在南城休养七年,纪琅华便等了七年。纪氏夫妇着急不已,所以听宁国公世子回京后,再顾不得颜面,准备与容夫人提这场亲事,想满足女儿心愿。

    但几次容夫人都以不好直接代儿子做主婉拒,纪氏夫妇无法,只得直接求到了宫里。

    他们想让陛下为女儿与宁国公世子赐婚。

    奏折中陈述得极为谦卑,甚至隐约有不管身份如何都想让女儿待在宁国公世子身份的意思。身为大学士能为女儿写出这种折子,可见已经为女儿的事操碎了心神,不得不一退再退,将自己的颜面踩到了脚底。

    奏折写的是陛下,但他们也知道实际处理的还是太子,因此还提了几句幼宁,无非想让太子推己及人。

    可显然无论是太子还是幼宁都没能感同身受,幼宁反而觉得奇怪,“这个纪姑娘……为什么这么喜欢哥哥?哥哥以前好像都没有提过她。”

    没提过,明容云鹤根本就没在意过,或者早已忘了此人。

    而且当初两人很可能只是一面之缘,幼宁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面就坚持这么久,非要嫁给兄长不可。

    燕归同样不理解,随口道:“许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幼宁眨了眨眼,依旧不太懂,“可是哥哥都可能不记得她了,而且哥哥过不想成亲。”

    “幼幼想怎么做?”燕归没去问宁国公夫妇,没问容云鹤,反倒要起幼宁的回答。

    “我觉得不应该勉强哥哥。”幼宁软声道,“喜欢哥哥的人很多,如果每个人都用这个理由,那得成很多亲啦。”

    确实如此,不过寻常姑娘听到这种故事都会感动,心性向来柔软的幼宁出的话反而显得有些天真的冷漠。

    “那就差人去问问容世子。”燕归本也没有顺纪大学士意的想法,他对这个故事无动于衷,纪琅华为了容云鹤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若非因为容云鹤是幼宁兄长,他都不会有此一问。

    幼宁忽然歪过脑袋凑近了些,好奇道:“如果十三哥哥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嗯?”燕归因突然拉近的距离微怔,少女精致可爱的脸蛋靠近,甚至可以看到细的绒毛。他不知为何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表面仍然毫无异样,不轻不淡吐出一句,“旁人如何想如何做,与我无关。”

    他从来都是这么个性子,幼宁望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娘得好像都没有错。”

    “容夫人?”燕归顺手握过幼宁的手,轻轻把玩,“了什么?”

    “娘十三哥哥在乎的东西很少。”幼宁轻声道,“幼幼就占了其中的大部分,十三哥哥为幼幼做了很多很多,对幼幼非常好。”

    燕归显然没想到容夫人会帮自己话,“嗯?”

    幼宁复述话语时语气似懂非懂,可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依赖与喜爱,“娘有些事我还不懂,但如果和十三哥哥成亲了,我就也要对十三哥哥好一点儿。而且除了对十三哥哥,也不可以再那么‘花心’了,不可以每见一个就都喜欢。”

    到这儿少女有点闷闷不乐,耷拉下脑袋,“十三哥哥,我很花心吗?”

    若只论口头上的话,少女的确很花心,因为“喜欢”两个字她从不吝啬,见着稍有好感的人便能出。

    不过燕归当初也正是喜爱她这种毫不掩饰的热情,从到大都没变。

    “幼幼觉得呢?”

    “唔……实话十三哥哥不会生气吗?”幼宁抬眸看他,浸润其中的透明水色看起来像心翼翼的鹿儿。

    “不会。”燕归因容夫人的话心情很好,所以此刻隐带了笑意。

    “陛下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幼宁放心了,甜软道,“所以陛下后宫有那么多嫔妃,是因为喜欢收集美人。”

    她道:“我要向陛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