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幼宁只饮了几杯, 虽是半醉,但反倒睡得更舒坦,冲淡了没能与兄长一起度过除夕的遗憾。
宫中亦有守岁的习俗,索性燕归所需睡眠少, 他便直接抱着人坐在了轩窗边。幼宁被层层绒毯包裹,只露出个雪白的脑袋,睡梦中不知咕哝什么而微动的唇可爱极了,燕归不由勾唇, 凑上去亲了亲, 又忍不住含入口中轻轻厮磨。
“啪”又是一巴掌, 幼宁呜了句“好痒”, 似乎很不开心地翻了个身。
正如之前所想,醉时的幼宁是个乖宝宝,一旦有人做什么便立刻有了暴力倾向。
燕归彻底老实下来, 安分地抱着自己的妻子,半边身子倚在长榻,左腿微勾,右腿随意伸展开。即便才被揍过, 面上也带着惬意。
“嘭——”又是一阵烟火绽放,于皇城上空缓缓盛开,转瞬即逝,但刹那的极致华美已驻于每位观赏者眼中。
“陛下——”石喜轻声在门外道, “烟火是不是太近吵着您和娘娘了?奴才要不要叫那群宫女远些?”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旧俗, 除夕守岁这日宫女內侍们亦可自己燃放烟火, 只要不惊扰贵人、不闹出事来,这就是这晚他们的特权。
燕归未回眸,望了眼怀中安静的睡颜,微微一笑,“不必。”
他道:“带着杏儿退下吧。”
“……哎。”石喜微怔,心知陛下定是看出什么了,早就铸就城墙厚的脸皮也微微泛红,轻身出殿,转头拉了杏儿去看烟火。
“怎么突然看什么烟火?”杏儿迷茫道了句,转眼察觉出两人此时正牵着手,声音便低下,乖乖任石喜牵着一路缓行。
石喜不时悄悄回头看一眼,映入眼帘的是这位傻姑娘因害羞而格外美丽的侧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欣喜、心酸交加的复杂感。
可不就是个傻姑娘,他是个阉人,与他在一起注定得不到与寻常人一样的幸福。可是……他又是如此高兴,因为世上还有这么个姑娘,不因他的残缺而另眼相待,愿意与他欢喜、与他忧,让他知晓,原来被人真心以待是件这么快乐的事。
“杏儿。”两人立于盛大绚丽的烟火下,石喜手心早已被汗濡湿,却将人握得更紧。
“……嗯?”杏儿轻轻抬首。
“我、我……”石喜惯来能会道的嘴成了结巴,“我会待你好的!”
杏儿呆住,半晌也紧张回道:“哦……哦。”
石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反应,不过这一个字已经让他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喜滋滋又道:“以后我……我什么都给你,银子是你的,赏赐是你的,命、命也是你的。”
杏儿更呆了,手脚简直不知要放何处才好,许久继续干巴巴道了个字,“哦。”
两人本一直是心照不宣的相处,没想到石喜今日突然来这么一着,得杏儿措手不及。不过待两人真正平静下来,想起这段话,杏儿也忍不住露出微笑,倚在石喜肩头。
“我也会待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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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日,幼宁到处发红包发赏钱,命宫人们将所及的每个角落都贴上红纸挂上红灯笼,整个皇城萦绕在喜气洋洋的红色中。
今年是燕归登基第三年,亦是他的本命年,意义尤其特殊。为此幼宁特意学了些针线,为燕归缝制了个巧的红香囊。
幼宁绣工算不上精致,不过以她初学的身份来已算十分不错,何况只要出自她手,就算真丑燕归也不会介意。
“皇、凉凉……新连好,包包,包包……”被裹成火红团子的宝宝被抱到幼宁身前,一落地就抱住了她的腿不放,眨巴眨巴天生的大眼睛。
这是素娘的第二子,她的长子算来已有四岁,今日并未带入宫。应幼宁所求,素娘将这个才学会话的魔星给带了过来。
“就会这么多话啦?”幼宁将人抱起,亲昵地握了握家伙的拳头,“桐桐真厉害。”
罢拿过一颗金珠,马上就被家伙握进了手心。
“娘娘可别被他骗了。”素娘笑着摇摇头,“这子坏着呢,把他给奶娘吧,当心污了您衣裳。”
宝宝吐出一个泡泡,幼宁闻言点了点他脸蛋,“不怕,而且我们桐桐也不会的,对吗?”
一岁多的家伙听不懂话,不过不妨碍他感受到这份温柔与亲昵,又啊呜呜道:“漂漂……”
杏儿惊叹,“还会夸娘娘漂亮,素夫人教得可真好。”
素娘红脸,哪是她教的,恐怕是夫君平日在家总是什么娘子漂亮,被这子给学去了。
幼宁喜爱极了这家伙,生得白白嫩嫩肉呼呼的,手臂如藕节,挥舞着拳头时尤其可爱。想起嬷嬷的嘱咐,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将宝宝亲了又亲的冲动。
“娘娘这么喜欢,也是时候和陛下要一个了。”素娘温柔道,“以前娘娘年纪,我也不好,不过如今已经差不多了。”
幼宁冲她眨眼一笑,倒没对素娘过燕归的算,所以此刻也只道:“嗯,目前也不急,随缘便好。”
素娘亦颔首,顿了会儿道:“惜惜如今也会喊爹娘了呢,话儿也得流利多了,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惜惜是李卉与大皇子的孩子,这个孩子生来命运多舛,大皇子在她出世前一月被处死,李卉又难产而亡。最糟糕的是,她生来便有心疾,刚出生时差点儿没撑过去,若非有太医救治,早已夭折。
幼宁为这个孩子取名燕惜安,取可惜、怜惜之意,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平安顺遂。
素娘没有女儿,当初一见到惜惜便心生不忍与喜爱,难得越矩向幼宁提出了抚养她的请求。惜安生父为因私换死囚被处死的郡王,生母为罪臣之女,身份有些尴尬,不过再如何也是宗亲之女,论理轮不到素娘的身份抚养。
不过幼宁也寻不到更好的人来精心养育这个孩子,便将其封为郡主,暂给了素娘,她相信素娘待这个孩子的心意。
闻得惜安的好消息,幼宁颔首,“那边好,太医每月向我回禀,道惜安身体渐好,若需要什么你们只管提,不必管其他。”
“嗯。”素娘犹豫,“娘娘……您,待日后惜惜知事了,她的身世要如实告知吗?”
幼宁顿默,片刻开口,“她生父为和郡王,生母不详。”
这便是不告诉其母身份的意思了。
并非幼宁故意,李卉身份特殊,即便如今编造了一些身份,日后惜安长大,只要稍加听就会知道。若她再知道自己的父母从某种程度来都是因帝后而死……
即便她是个女子,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幼宁知道十三哥哥也绝不会容她。
燕归是个思虑极其周到的人,对旁人的冷漠注定了他待对自己可能有威胁的人或物只会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若非如此,大皇子也不会死。
素娘明了,其实她本也是这个算,毕竟惜安身世复杂,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个孩子简单地长大。
“娘娘。”杏儿出殿一趟端了些点心,归来时面带好奇,“青嬷嬷好似生气了,在训人呢。”
青嬷嬷近些年修身养性,都不知多久没真正动过气了,那些新进的宫女最是依赖她,如今青嬷嬷居然气得训人?
幼宁也觉奇怪呢,被议论的主角儿就入了殿,对上几人齐齐望来的目光愣了愣,“娘娘……怎么了?”
“听嬷嬷动气了?”幼宁笑,亲自给她递了盏茶,“我们正好奇呢,什么事儿居然惹得我们青嬷嬷动气。”
青嬷嬷干笑了笑,俯身接过茶,回道:“不过是几个宫女不懂事随便了几句,哪儿就动气了。对了娘娘,陛下在御书房那儿也待了许久吧,不如去看看?”
看?看什么?幼宁自然看出青嬷嬷的奇怪之处,十三哥哥才不过去了半个时辰,为写几幅字赐给大臣们,哪儿就许久了。
最重要的是,青嬷嬷似乎还从未提点过自己要去寻陛下这种话。
幼宁随口应了青嬷嬷的话,另外让杏儿去查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杏儿很快便回,面上也带着一股不高兴的意味,“怪不得青嬷嬷要训人呢,主子您猜那几个宫女做了什么?嬷嬷吩咐她们去寻石喜,让石喜给陛下送您嘱咐的那块墨。她们倒好,没先禀告石喜不,自己直接进去求见了陛下,再瞧瞧她们穿的衣裳,大冬天的,穿的可是春日的宫装,还点了胭脂描了眉呢。”
她倒豆子般将满腹不满一并倒出,回头才想起对此事最不开心的应该是自家主子,一个激灵,立刻心抬首望去。
幼宁却是笑盈盈模样,“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们就被陛下罚了一年俸禄,赶了出去,正好被青嬷嬷逮住,又训了一顿。”
“那不就是了。”幼宁撑腮看她,“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可、那、那可是……”杏儿结结巴巴想什么,不知要如何表明意思。
“砰——”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中气十足道,“可是什么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幼宁,父皇和你,肯定是十三这子自己不老实招蜂引蝶,不然那时候怎么没人勾引你父皇我呢?”
青嬷嬷&杏儿:……您还需要勾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