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大佬的阿飘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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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鬼异口同声:“夺舍符?”

    苏逢真指着这符道:“若古籍主人没有诓我,但凡有人接触此符,哪怕只是指尖轻轻碰到,魂魄与肉躯也会有一瞬的分离,那时你们再冲过去,便能夺了这身躯。”

    他一直瞒着纪玄通这张符的存在,不料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可这符真能这么神?一张就使人魂体分离?

    燕择半信半疑,楚慎却抓住了重点:“你在建议我们去夺别人的舍?”

    要两个被夺舍的人去夺舍?受害者转头做凶手?这什么天才主意?

    苏逢真话锋一转:“我了解我师兄,他翻墙出去只是为了查看外面的情况,等风头过去,他就会回来帮我收尸。”

    这人回来收尸,必会看到井口边缘的符,以他的阴狠多疑性儿,一定不会留下苏逢真的符,必得揭下,手碰符的一瞬,便是楚慎与燕择的机会。

    楚慎忍不住笑了:“你竟要我们去夺你师兄的舍?”

    苏逢真目光一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帮人夺舌,你们就夺他的舍,有了肉身才好行事,想去秦门或八煌教都不难。”

    燕择道:“想法是不错,但纪玄通只有一个,而我们有两个。”

    两个鬼魂怎么能夺一个人的舍?一人的座位能塞下两个人?

    楚慎道:“你刚刚拿了两张符,另一张放回身上,怕不是另有用途?”

    苏逢真却笑得有些微妙:“无论你们当中谁夺了纪玄通的舍,都能帮另外一个人夺舍。这符就是给另一人的。”

    听着是考虑周到,燕择水泼了冷水:“道长怕是对我两的关系有所误解,我若夺舍,或会出于善心帮帮这烂人,可若楚慎夺了人躯,他必不帮我。他这人,心狠无情是出了名。”

    楚慎听了竟道:“我会帮你。”

    燕择正想点头,忽瞪大眼问道,“你啥?”

    他两眼火花四溅,楚慎看得直摇头,真想把这人眼里的火给灭下去。

    “我我会帮你,这句话你是哪个字听不懂?”

    燕择口中溢出一声怪笑:“你竟会帮我?”

    这什么阴阳怪气的反应?楚慎的语气跟着一冷,“我还是觉得你该死,但你不该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么多恶人都吃香喝辣地活着,燕择难道会比他们还差?

    这人虽不是东西,但绝不能如此收场。无关原则,这就是个公平问题。

    “所以你若得了纪玄通的躯壳,就会帮我夺舍?”

    楚慎断然否认:“我会找个法子把你带在身边。但抓个人去夺舍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燕择讥讽道:“把夺舍比作杀人,找个恶人来杀不就得了?副门主当年伤我时没想着仁义,如今倒念着仁德了。”

    楚慎不理他,只看向苏逢真:“道长既是死魂,那会不会被……”

    苏逢真点头道:“会,受阵法的影响,我迟早会跳进那口井。”

    楚慎目光一凛:“难道就不能先离开这儿?”

    苏逢真摇了摇头:“走得远也逃不掉。更何况我也不想走。”

    他抬头扫了二人一眼:“二位,咱们时间不多,想问什么就赶紧。”

    这道题由楚慎先举手发问:“你刚刚的古籍是什么?”

    什么样的道家古籍才会记录“夺舍符”这种阴险霸道的符箓?这个问题不能混过去。

    苏逢真脸上数度变幻,最终还是化成一道长长的叹息。

    “那本古籍就是《银屑经》。”

    燕择险些从地上蹦起来,“你怎会看过《银屑经》?那不是埋在李璇川墓里么?”

    苏逢真道:“我不知燕兄是听到了什么传闻,但这本书在十年前就被人从墓里头挖出来了。”

    “是什么人挖的?”

    “是我挖的。”

    苏逢真在燕择惊愕的目光中抬起头,出了一连串石破惊天的话。

    “我是这世上第一个翻看《银屑经》的人,也是第一个研探李璇川道法的人。纪玄通会的邪术,大都是我从书上参研出来的。论辈分,他是我师兄,论道法,我才是他师兄!”

    楚慎忍不住上上下下仔细量了一番苏逢真,如果他现在还有躯壳的话,头皮就该开始发麻了。

    这是什么狗屁逆转?苏逢真到底在些什么?

    他忽想起纪玄通方才那一句——“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本以为这话指的是师兄弟间的相互影响,原来竟是《银屑经》?

    燕择愣上许久,目光已由热转冷:“你你十年前挖了那经书出来,可是你十年前才……”

    “我十年前才十二岁,那经书是我在青天观当道童时,无意间发现的。”

    当时的苏逢真还是一道童,日常庶务不过扫与采药。内阁易扫,采药不易,有些长于明处,有些却藏在山缝暗坑里。苏逢真有一日就踩着了暗坑,一个轱辘滚了下去。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竟掉进了一个墓道里。想上去上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刚开始还有点亮,后来一丁点光都没,走着走着迷了路,他被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墓道里,忍不住坐地上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忽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哪儿来的娃娃,怎么到了这儿?”

    苏逢真先吓了一跳,转而大喜大乐,原来这墓室除了他还困着一个人,他赶忙请教这人是谁,问他出口在何处。那人听了,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怎能听见我话?”

    他觉得疑惑,却也没多想,只问有没有蜡烛,墓道黑得他连对方在哪儿都看不清。那人却他住在这里很久,从不用蜡烛,苏逢真只需跟着他的声音便能走出去。

    什么人能住在坟墓里?苏逢真虽觉奇怪,但也不愿多问。他只怕黑怕得要命,想拉一拉前辈的袖子安安心,那人却老气横秋地,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这么一来他也没辙,只能跟着对方声音往前走。走着走着到一间墓室,那人忽道,这间中央有具棺材,棺材旁有个青铜箱子,把箱子开,里面有本经书,其中一页便是墓室地图。

    苏逢真在黑暗中无法看清,那人便指点他开了墙上的机关,机关一动,长明灯一起,墓室灯火通明、一览无余。苏逢真举目四望,正想感谢那位前辈,忽发现这座墓室除了他以外再无旁人。那位指引他到此的神秘人竟已凭空消失。

    他以为对方已悄悄离开,正觉沮丧,那个声音忽在他背后响起:“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经书取出来?”

    苏逢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背后却空空如也,当即冷汗淋漓面色惨白,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一路指引他的不是人,而是鬼。

    鬼前辈看了他的反应就笑了:“怎么,你只能听见我话,看不见我的身形?”

    苏逢真惨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赶紧去开了青铜箱子,把经书取了出来,他翻开一看,发现里面果然有张地图。

    凭着地图和鬼前辈的指引,他果然走到了出口,临别前他想问鬼前辈的身份,兴许能让观主帮他超度。对方沉默许久才道:“你若真心想报答我,就把经书带出去,这是我生前所著,你好好看,若有不懂就来这儿找我。”

    楚慎:“那鬼魂是李璇川?他竟一直都在墓中?”

    苏逢真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讲。

    鬼前辈还叮嘱他要保密,苏逢真出去后也没告诉旁人,只自己研读经书,发现这书上果真有数不尽的道教奥妙。他一时看得废寝忘食,一有不明之处,便跑去后山找鬼前辈请教。时日一长,身为师兄的纪玄通就注意到他行踪鬼祟。苏逢真便把他也拉下水,一同去参详经书,去向鬼前辈讨教。

    燕择诧异道:“所以纪玄通原先是个普通人,是你把他引到了邪路上?”

    话一完楚慎就瞪了他一眼,苏逢真黯然道:“何止是师兄,如今的种种冤孽,全是由我而起。”

    纪玄通见了经书便不愿放下,每次都和他偷偷跑去与鬼前辈见面,渐渐与他一样沉迷,可与鬼前辈接触时间一长,苏逢真就觉出些不对劲。

    这前辈总让他们制一些奇丹怪符,大部分都得用到生灵的血肉,一开始是飞禽,后来是猪狗牲畜,最后竟要他们去乱葬岗偷取死人的尸首,用人的五脏与四肢做药引。

    这事儿怎么能干?得遭天谴的。

    苏逢真渐生退意,再不肯去后山见那鬼前辈。他想激流勇退,纪玄通却偏留下,他越学越深,越做越大,最后撇下苏逢真自己钻研邪术,虽听不见鬼话看不见鬼形,却也想出自己的一套法子与那鬼前辈沟通。

    再然后就是一天晚上,纪玄通忽告诉他,他和净土宗的人有了接触,他们由此知道青天观地下有座古墓,不多久就能复活墓里面的鬼前辈。

    楚慎奇异道:“净土宗?我从未听过这个帮派。”

    苏逢真道:“这是宋代白莲教的一个分支,如今已转为地下教派,教徒行事极为隐秘低调,楚副门主没听过也不奇怪。”

    苏逢真听了纪玄通的话后十分害怕,转头就向老观主坦白一切,老观主怒火上心头,足足了纪玄通四十大板,又派人封闭了后山的墓道入口,不许人靠近。

    那之后风平浪静,纪玄通似乎也已悔过自新。但一年之后青天观就出了事。

    楚慎猜是净土宗杀了三个城中富户,又让纪玄通放置人偶栽赃观主,最后让另一个道童去县衙告发。如此三管齐下,观主含冤而死,门徒四散奔走,苏逢真携书拜入玉壶山门下,纪玄通则替净土宗潜伏进了秦门,这人一路高升,之后又与魏长老搭上了线。

    按时间顺序,先是苏逢真误入妖坟,使邪书《银屑经》重现世间,引得青天观未来掌门人入了邪道,又叫净土宗得知李墓方位,使观主与三富户、四道长惨死其手,最后让“四阳九阴太乙阵”爆发,叫平安城百鬼夜遁,一朝皆入炉鼎!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一个在后山采药的道童,无意间滚入了墓洞。

    楚慎长叹一声:“前因后果我大概清楚了,唯有一事不明。”

    “楚副门主请讲。”

    “纪玄通需要燕择是为了让李璇川夺舍,那他要我的魂魄是做什么?”

    苏逢真笑了:“你的魂魄,是李璇川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点。”

    原来李璇川当年不是寿终就寝,而是兵败身亡,有位高人怕他魂魄作怪,使夺舍之法害人,便将其魂魄封在这青天观古墓之中,墓在则魂在,墓倒则魂散,李璇川的魂魄与坟陵阵法绑在了一块儿,成了传中的地缚灵。想帮他夺舍,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阵法与魂魄分离。

    但李璇川已成为阵眼,没了他就得另填一阵眼,这就需要两百个新鲜的死魂。除此以外还得有一个强大的生魂,毕竟李老贼的鬼魂历经千年,三魂七魄皆有不足,得拿个生魂去补。

    这话玄之又玄,不是书胜似书,楚慎和燕择在聊斋的海洋里徜徉了遍,终于又游到了岸上。

    “所以他原本是算唤来我的魂魄,然后把我的魂魄和李老贼的魂魄个包,一齐塞进燕择的躯壳里?”

    “所幸老天有眼,让他失败了。”

    “可他为何会失败?他召来的怎会是张澜澜?”

    燕择奇异道:“哪个是张澜澜?”

    楚慎不答话,苏逢真继续道:“副门主脖子上戴的那枚红玉坠,似乎是件天外灵物。”

    南海附近曾天降陨石,“金手玉郎”刘子璋从海中捞出此石,日凿夜劈,竟从石中劈出一道精玉。他将此精玉雕成两块玉坠送给了楚慎,楚慎自己留了一块儿,另外一块儿给了燕择。

    这玉坠凿自天外之石,本就是灵物,但在沙里埋了百年千年,被海垢塞了玉窍。纪玄通这“三水聚阳阵”没把楚慎的魂招来,反倒把玉坠的灵气给唤活了。

    楚慎半信半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张澜澜是这玉坠召来的?”

    苏逢真无奈道:“虽然听着匪夷所思,但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他居然一直戴着个能招鬼的玉坠?

    楚慎哑然失笑,只幸好幸好,燕择身上没有这样的玉坠。他被赶出秦门后就该把另外一块儿玉坠扔掉了。

    燕择却翻了个白眼:“我没扔,一直藏身上。”

    楚慎愣了一愣,随即恨铁不成钢道:“你都投了商镜白,还揣着我送的东西做什么?”

    燕择和恶狼似的瞪他一眼:“你个冷血无情的混账,把我赶出秦门还没收了老子的金库!当时老子身上就这么一件值钱的宝贝,扔什么?扔个屁!”

    楚慎嘲讽道:“你钱到手就花,金库被花得只剩三十两银子。裴瑛送药时给你的盘缠都有六十两!”

    燕择森森一笑:“没错,盘缠是够了,可老子若不留着玉坠,怎能时刻提醒自己——我在你那儿受到了怎样的不公?”

    这是又要绕回去了,楚慎不愿在外人面前与他吵,“当时你受伤濒死,那纪玄通是不是又举行了什么仪式?”

    “他摆了招魂阵,因为李璇川的魂魄不知躲在墓里哪个犄角旮旯,可中间出了岔子,发生了一件连我也无法解释的事儿,纪玄通只能把我的身体先带出古墓。”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看见一道光球冲进了你的躯壳?”

    既然楚慎的玉坠招来了张澜澜,那燕择的玉坠也有可能招来一个李澜澜或陈澜澜。堂堂燕择的身躯被外来者占了,商镜白的乐子可就大了。

    “不是一道光球,是两道。”燕择在三鬼之间投下了一道晴天霹雳,“我看到两道光球冲向我的身体,除了李璇川,还有另外一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