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佬的修罗大场
燕择一剑落空不肯罢手, 再一剑刺去却犯了难。
因为裴瑛忽然动了起来。
他静时如一道月光,动时就是风,风有声无影,风止人站住,他从袖中伸出一只手。
手很美,很白, 像精心雕琢的一种玉, 就这么随随意意搭在剑锋, 像缎子缠上了钢骨, 剑身不能上不能下,更无法前进半分。
燕择趁势收了剑,他一是惊讶能在这儿见着裴瑛, 二是惊讶裴瑛居然会出手。
想了想他才明白, 裴瑛出手救的不是李璇川这老贼,他只是看到了燕择这个人,想要救昔日的伙伴罢了。
这不需要惊讶, 只需要惋惜。
楚恪正觉放松,裴瑛却一转头,那目光就直勾勾地钉在他身上。
“燕择, 你怎会在此?”
楚恪刚想话,忽想起自己如今是燕择,唇角扬起一分邪魅狷狂,一伸手就想拍他的肩,裴瑛却侧身一躲, 楚恪收手,当做没看见道:“这青州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裴瑛冷声道:“你是被三哥赶出秦门的人,青州是秦门的地盘,你来这儿想做什么?”
这人对外一向温柔和煦,半句重话都没,不料也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楚恪嚣张地笑了笑:“秦门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楚慎比皇帝老子还大?老子凭什么不能来?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的时候顺便给你撒泡尿,照照你这白脸。”
裴瑛面色不变,崔乱却脸上一黑,“你他奶奶的什么鸟话?”
他看见昔日故人是喜怒皆有,如今只剩怒,只想一通老拳乱揍,可惜顾飞观按住了他的肩,人不能动,他脖上青筋还在砰砰乱跳。
燕择听得狠咬牙,这冒牌货在什么脏七臭八的荤话?老子从来只叫他瑛妹,重话都不舍得一句,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他刚想上前戳穿,却被楚慎一把拉住,手一碰就发烫,燕择心一晃,却见楚慎摇了摇头,他立时抬头看,发现顾飞观和崔乱已向他们这边走来。
糟糕,盼谁不来谁就来。
老五是个老实的疯汉,这死老二却是十分难缠。
楚慎还不想揭穿身份,这大庭广众也不能太多,先把这冒牌货擒住才好。
燕择朝着裴瑛作了个揖:“这人既是被秦门赶出去的人,那便与裴大爷无关。但我与他有旧仇要讨,还请裴大爷作壁上观。”
裴瑛这才看向了他:“阁下是谁?燕择与你有何仇怨?”
燕择随口一,不料他却问得认真,这人正想瞎编一通,那楚恪忽坐到一张桌子上,大屁股往那儿一占,十足个大爷样儿。
“老子也想知道你是谁,青天白日骂我一句李老贼?老子是八煌教的燕择,你是不是油蒙了眼,把老子当什么龟孙了?”
燕择一脚踢向桌子,楚恪险险摔下,却又立刻抓紧了桌角,死活不肯下去。燕择心里怒火朝天,竟也跳上一张桌,指着他骂道:“我骂的不是‘李老贼’,而是‘你老贼’。姓燕的贼,你把老子害惨了!”
他骂起自己倒很痛快,顾飞观则扬了扬眉:“我倒好奇,他是怎样害惨了侯爷?”
燕择心里一怵,广寿侯府的侯爷从未和燕择有正面接触,接下来怎么编?
楚慎忍不住想扶额,没编好你这么快作甚?你想让我去圆么?
他一眼看向楚恪,这人只顾着喃喃道:“侯爷?”
这人是什么侯爷?哪家的侯爷?青州哪儿来的狗侯爷?
既然报了家名那就爽快点,燕择心生一计,整了整衣襟,笑得格外猖狂。
“本侯就是广寿侯府的薛明骨,你们几个若识相,就给老子拿下这厮。”
拿下我?这人什么胆子?敢指使裴瑛和顾飞观?楚恪笑道:“你就是那个爱拐带良家男女的薛侯爷?老子是怎么得罪了你?是踢了你的鸟还是踩了你的蛋?”
这人嘴里没一句干净,燕择阴着脸道:“得罪?你何止是得罪?”
完他忽一把环住楚慎的腰,竟在众人面前把他拉到怀里来。
这混子想作甚?楚慎脸上一阵惨白,刚想挣脱,这人却把他抱得更紧,一边抱一边对着楚恪冷笑:“这人你认识吧?”
楚恪摇了摇头,燕择骂道:“遭天谴的玩意儿!你调戏了老子的男人还不认!”
他指着楚慎的脸道:“你在平安城时遇上他,就对他动手动脚,要不是老子英雄救美,你怕是连人都要给拐走了吧?”
话音一落,楚慎身子一僵,面上的表情就像他刚被十万匹马踩过。
这子在什么昏话?是想把霍闲非的名声败个干干净净么?
他这下连挣都挣不动了,任由燕择把自己抱着,只恨不得把脸也埋进去。
可惜裴瑛在前,他一番怒言都得咽下去,只能配合燕择演戏,老老实实由他抱着。
裴瑛见他面上神情闪烁,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他,似乎想听他几句话。
可楚慎始终一言不发,只偷眼看了楚恪。这个人让他觉得莫名古怪,怪在他一见到对方,就有种不出的亲切感。
燕择这是李璇川,李璇川心机深沉,哪儿有这么不知轻重的理?
可这若不是李璇川,那会是什么人?
什么人会让他觉出一种莫名的熟悉?什么人能让他有种奇异的亲切感?
奇怪、蹊跷,怎么想都不通。
想不通就得留下这人,不能放他走。
但凭他们两个不行,要靠裴瑛决断,或靠另一人现身。
可裴瑛能下这么狠心的决断么?
他所期盼的那个人能够现身么?
裴瑛看了看顾飞观,后者以一种极的幅度点了点头。
大点头是肯定这人身份,点头就是这人身份还有疑虑。
裴瑛立刻看懂,只对着燕择笑道:“侯爷稍安勿躁,燕择如今是商镜白的人,您要在这儿解决他,不好向八煌教交代,不如由我……”
燕择笑道:“怎么?你肯向昔日的同僚下手?我记得你和他是情比……”
话未完,裴瑛忽的一掌拍向楚恪。
这一掌突如其来,却也不算意外,毕竟燕择本就是秦门叛徒,见到不抓是失职。
楚恪立时旋身一躲,人如飞叶般往上一飘,在柱子上轻轻一点,再落地时,裴瑛却已如风而至。
他不出手时静如处子,一出手就猛如虎豹,他如今赶来,也像是早已熟知燕择的轻功与落地习惯。
楚恪转胯一扭,手往桌上一拍,人就再度飞起,如长了翅膀似的飞至二楼,双脚勾在栏杆,人往下一垂,朝着一楼的几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裴瑛足尖一点,人如凌风而上,转眼已飞至栏杆处,楚恪立刻脚勾手,空出一只脚踢裴瑛的胸,空出两只手裴瑛的双脚,如此上下颠倒,左右反复,简直如顽童捉鸟,毫无常理可言。
楚慎却看得窒息,胸腔里的血几乎一瞬间沸了。
这是楚恪惯用的“仙人倒跳”!这个人怎么会用!?
两人再度抢攻几招,楚恪忽寻到一个机会贴到他耳边,对裴瑛轻声一句:“宴无好宴,商镜白就在青州!”
这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裴瑛听得身上一震,楚恪立时寻机一闪,落地时已在两丈外,处在一个随时能跳窗逃走的位置。
他刚刚一心中也在盘算,就这么和五杰交代实情,他未必还能回到商镜白身边。
不如先在那商镜白身边潜伏一段时日,看看这厮的什么主意。
若他想害别人,那楚恪未必管,可若他一门心思害楚慎,那就得拦一拦。
楚慎立刻挣脱燕择冲上去,直奔楚恪而去。
他已顾不得身份,顾不得霍闲非的病壳子,只想问问这人什么身份——身子是燕择,魂魄属于谁?
答案他不愿去想,但一定要截住这燕择!绝不能让他从眼前逃走!
眼看就要奔袭成功,顾飞观忽的拦在跟前,目光炯炯道:“霍公子想去何处?”
楚慎也不动手,脾气一上,再不顾其他。
他只冲到这人跟前,龇着牙低喝道:“顾老二,你连我也敢拦!?”
话音一落顾飞观就愣住,冷淡无盐的面上竟现出了十足惊愕。
这熟悉无比的语气、腔调,还有这脾气,这个人究竟是……
“三……三哥?”
从不动摇的人有了动摇,话也是轻如蚊蝇,背后的楚恪没听见,所以他直接跳窗,人在地上滚了三滚,站起来正想跑,却看见崔乱已拦在他跟前。
“姓燕的,你见了老裴都能翻脸不认人?那是救过你命的人,你个鸟人!”
这虎眸汉子怒喝一声,正要双拳一,如双虎投林,楚恪正要出招应变,这人忽的变招,拳头一卸人一低,竟挺着一只硕大的脑袋撞过来。楚恪猝不及防,被他的铁头铁脑撞个正着,只觉胸口如遭重击,眼前金星乱冒,一时摔在地上不出声儿。
挺过薛侯爷越过裴瑛,谁能想到他会失到这最不惊人的老五手上?
楚恪发出一声苦笑,只想着让他们拿了自己,再到牢里把实情一,信不信由他们。
至于商镜白?看来是有缘无分,不能了解更多了。
他正躺在地上这么想,熙攘人群里忽蹿出五枚飞镖,镖镖如流星赶月,直冲崔乱面门、脖颈、胸口而去。
崔乱人虽粗壮,跳起时却灵活无比,当即扭腰点足尽数闪过,可回过神来他却心里一沉,因为躺在地上的楚恪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