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佬的身份暴露
张澜澜从未想过他会有被一个病秧子保护的一天。
这病秧子破空一剑急挑, 先挑开匕首,后几剑直刺、斜截、横劈、纵砍,一个人当做四个人使,一手剑使出四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如此四剑齐下,他成功逼退了那顶着燕择壳子的男人,再把张澜澜护在身后, 像个老母鸡护着脆弱的幼崽, 目光里都带着坚定。
可惜可惜, 张澜澜上一刻还在松口气, 下一刻这人就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有些厉害,面带菜色眼泛红, 后背佝偻双肩塌, 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病西施。
饶是如此,他还是丝毫不退。
反观张澜澜,用着楚慎的壳子躲在病公子身后, 像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缩在阴影里,平白无故矮了一大截,不出的怂、委屈, 给大佬这词儿跌份了。
楚恪看着不住咳嗽的楚慎,施施然站那儿道:“你先把自己顾好了再,这么个病身子能护住谁?”
楚慎止住咳,抬头看楚恪道:“你没趁我咳嗽时攻过来,是有话想同我?”
楚恪只凝神看他, 像量一本很久未翻,如今重新翻起的书。
“你方才用的剑法,不是雁山派的剑法。”
楚慎惊喜地笑了笑:“你看出这剑法了?”
楚恪道:“楚慎少时拜访过不少名师,学得他们的剑法后又自己融出些新招,把这剑法叫做‘四手乱弹’。他加入秦门后也不藏私,把这剑法传给了一些人。你会这剑法,明你至少是楚慎信任的人。”
楚慎笑了笑,这个人是楚恪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看来他可以试着抛出自己的身份。
就算这个身体里还藏着李璇川的魂魄,就算暴露身份有极大的危险,只要对方有可能是楚恪,这个险就值得一冒。
他刚想话,楚恪忽双目如炬道:“我能试着信你,但我绝不信他。”
这个“他”字指的当然是楚慎旁边的张澜澜。
张澜澜从楚慎背后探出一个头:“你不信我这身子是楚慎的?不信的话我可以脱光光给你看,反正楚慎有的伤疤我都有,你一看便知。”
着着他就想解开衣服,楚慎猛回头一瞪他,病秧子这回也当了个火辣辣的怒神,把张澜澜吓得够呛,手立刻就僵在腰带上了。
楚恪把暗火般的目光甩在张澜澜身上,逼近一步道:“你刚刚自己是借尸还魂。你附体的时候,他难道已经死了?”
张澜澜被这口气里的森冷吓得一哆嗦,想实话,可又怕实话伤人,把对方的怒气和杀意都引出来。这要如何是好?保秦灵冲还是不保?招魂阵的事儿出来是招仇还是解怨?
楚慎怕他抖出秦灵冲,向前一步道:“我想他的不是借尸还魂,而是夺舍。”
楚恪面上杀意更甚:“他在楚慎活着时就抢了身子,那不是更该死?”
楚慎瞥了对方一眼:“你不也是抢了燕择的身子,才能站在这儿与我话?大家半斤八两,你又何必夹枪带棒?”
楚恪被他得一窒,面上仍是不服:“你这口气倒像是楚慎带出来的人。”
楚慎低低一笑,抬头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老王八带王八,带出的王八不带把,这是你当初对楚慎的话吧?”
楚恪一惊,脸色瞬间掠下一片惨惨白白,脚下猛一个趔趄,像被这一句话断了脊梁,楚慎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而他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看着楚慎,看着楚慎背后的张澜澜,再看向那门口,那天空,那像流水般压过来的花花草草。仿佛乌云从天而降,一朵朵地泄在他头上,于是连呼吸都被罩住,人像断木似的僵在那儿,没了动作没了声儿,只剩目光在死寂里震颤。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这句又粗又辣的讽话,是他当年对着楚慎的。
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是两人独处一室时,他在楚慎的案前这么嘲讽的。
这个人怎么能知道?这样的话楚慎难道也能对别人?
不对啊,就算是对着别人,那语气也能一并传递过去?话时也能模仿楚恪这种欠揍的调调么?
楚恪张张口,想什么,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涌上来,脑袋快要被堵得爆炸,可往前走又不敢走,像稍微走一下就会掉到洞里出不来,于是那目光一点一点地往上扫,扫到楚慎的眉眼,细细看他的神态,只觉那神态把眉眼都衬得熟悉了一点,五官都和楚慎靠近了一丢丢。
于是他终于能动了,往前走了一步,那脚就停在那儿了。
楚慎刚要点什么,楚恪猛冲上前去,全身的力气都绷在手肘,朝着这人就是一肘压过去。
靠山一肘,山峰裂,这可是杀人断骨的好招。
这人是怎么了?不是刚刚还若有所悟,如今忽的暴起杀人?
楚慎猝不及防,慌忙间抬手招架,可还是被这一招逼退五步,楚恪竟还不满足,又是一脚如风如雷般蹴出,直接把楚慎一脚送到了墙外,把这人踢到了池子里。
水池子又深又冷,楚慎竟直接沉下去没泡了。
张澜澜像被这变故给当场惊呆,整个人都木在那儿动不了。
靠!什么展开?刚刚这燕择还一副悟出人生哲学的贤者模样,结果他悟出的哲学就是把霍闲非干掉?
等一下,这个霍闲非好像不是霍闲非,这个燕择更不是燕择,而是借尸还魂的楚恪。
我的九天玄女王母娘娘他大爷,这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这以后还理得清么?
楚恪做完这些动作就杀气腾腾地看向张澜澜,看得他一个哆嗦道:“你你你是有病吧?不好好话动手干嘛?”
楚恪冷冷看他一眼,忽的微微低头欠身:“商教主。”
张澜澜一愣,随即听到后面有人声传来,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白衣广袖的美青年,正闲庭散步似的朝这边走来。
来的还不止他一个,身后还跟了四个,三男一女,女的极美,男的也俊。
五个人都朝这边走过来,像一只军队朝着院进发。
楚恪刚刚叫一声商教主?难道这是商镜白还有他的四煞?
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男主和他的四位伙伴!还是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
张澜澜转念一想,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人刚刚是看到了霍闲非背后的商镜白,才忽出一脚把人踢走,若不这么干,等对上商镜白与四煞,一个霍闲非也得变成一百瓣霍闲非,绝对活不下来。
他对霍闲非倒考虑周全,可张澜澜怎么办?
正这么想,忽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张澜澜侧头一看,是一位极美极艳的女郎在对他笑。
就这么一丝浅笑,几乎能让张澜澜忘了身在何方,忘了对方是谁。
可惜也只是几乎,浅笑一收,这位女郎就一蹙娥眉,难掩失望之色。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楚慎楚副门主?闻名不如见面啊。”
楚恪淡淡道:“苏姐误会了,这是秦灵冲找的一个替身,真正的楚慎早已死了。”
苏桃染袅袅娜娜地一飘开,裙子像遮天之莲一般铺了一院子。
她把位子让给了商镜白,这人看了看张澜澜,又看了看楚恪:“刚刚那人是谁?”
他问的自然是楚慎。楚恪只低头道:“是这人身边的护卫,已经解决了。”
商镜白看了看那高高的红墙,似乎有些好奇墙外的池子是方是圆,里头沉没沉一个死人。
可他为了表示对楚恪的信任,还是没去查看那池子,只回头道:“你已见过此人,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楚恪不话,直接一脚把张澜澜踹翻在地。
这一脚又急又厉,踹得张澜澜觉得肚子都凹了一个洞,忍不住痛呼一声,想骂出声,楚恪却用目光锁死了他,嘴边爬上一丝沁凉的笑。
“我本还不信教主的话,可刚刚稍稍一逼,他就什么都招了。我实在没想到,秦灵冲连替身都找了这么个孬种,连楚慎那厮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真话?
张澜澜不知究竟,也只能配合地呻|吟几声,揉着肚子一脸委屈,盼着他们不会发现这是楚慎的真壳子。
商镜白却仔仔细细量了他,看得张澜澜脸上发白身发颤。
他从未觉得男主是如此的可怕,也从未盼着全天下的腹黑流都走向清新之路。
商镜白见他吓得面色惨白,微微一笑,转头对着楚恪道:“即便是个替身,顶着楚慎的脸招摇过市,我也觉得对他不太尊重。”
楚恪奇异道:“教主的意思是?”
商镜白笑道:“你与楚慎故交一场,就替他了结这段笑话,别让人再败坏他的名声了。”
楚恪目光一闪,“你要我杀了他?”
商镜白笑道:“怎么?你不舍得?当初可是你自己,若是秦灵冲真找了个替身,你一定把这替身和秦灵冲一起宰了。”
这人明明在笑,可那笑却比最锋利的刀刃还冷,比这冬日里的池子还冰。
楚恪知道他已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一定要看他过了这试探才行。
于是他配合地笑道:“什么舍不舍得?一个替身,杀了就杀了。”
完他提起楚慎掉在地上的剑,向着张澜澜走去。
张澜澜僵在地上看着他,眼里几乎堆了两块池塘,面上青紫和灰白在交替,唇里抖出几分不敢信,像一个人受了这辈子最深切的背叛,还不敢相信眼前人真的背叛了他。
楚恪看了看他,目光淡漠得像看一个陌生人。
张澜澜颤声道:“你要杀我?”
楚恪没话,只把剑指向了他,再往里几分就能刺到喉咙。
张澜澜脸上的血色渐渐含不住了,目光凄凄萎萎,仿佛雨后的枯枝与败草。
你究竟是不是楚恪?你到底顾不顾惜你哥的壳子?
还是你知道这是你哥的壳儿,可为了在商镜白面前做戏,你连这壳子都要舍了?你连你哥的最后一点痕迹都不算留了?
楚恪没有把剑再进一分,可也没有后退,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面上毫无表情,像看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商镜白极有耐心地等着、看着,何星斗却忍不住道:“老燕,你怎么还不动手?”
殷衫阴笑一声,嘲讽道:“你是不是失了记忆以后,连杀人的胆子也没了?”
苏桃染也笑道:“老弟若是不肯动手,姐姐可以帮着你动手的。”
这三人有有笑,把杀人得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有趣,直让张澜澜觉得毛骨悚然。
可更让他害怕的是楚恪,这个拿剑指着他的人,还是没话,没表情,连最基本的表态都没有。
这人到底是什么立场?他到底是站在楚慎这边还是彻底背叛了楚慎?
如果他杀了张澜澜,是不是就代表彻底站在商镜白那边?
那如果他放了张澜澜,那商镜白呢?
这人在书中就是心黑手狠,又岂会放过一个摇摆不定的人?
剑忽的一抖,就在张澜澜几乎要尖叫时,轻抖的剑锋往下一垂,在他的锁骨上蜻蜓点水般点了一点,然后收了回去。
楚恪把剑一丢,看向商镜白和面带惊愕的四煞。
“我改主意了,我不会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