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大佬猜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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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这是商镜白, 倒不如他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死鱼,脸色青中带白,像鱼儿的鳞片剥了个干净,肚子上亦被划了一刀,如被厨师开膛破腹,一刀下去精准、狠辣, 伤口正往外汩汩流血。

    燕择怔怔地看向他, 他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 看了看燕择, 唇色白得吓人,仿佛是一个快死的人了。

    燕择登时不发怔了,他立刻蹲下身子, 点了对方穴道来止血, 又撕了衣衫来包扎,越包越怒,戾气澎湃, 杀意在脉管起伏奔走,全身上下都烧沸了。

    “是谁干的!?谁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动我的朋友!?”

    这像是扇在他脸上的一道响亮的耳光,是赤|裸|裸的挑衅与羞辱。

    “是我大意了……”商镜白虚弱道, “本以为李璇川醒不过来……没想到他会醒的这么快……”

    燕择一愣,这时听到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中登时一凛。

    难道这老贼还未走远?此刻又要折返回来?

    他顶着老子的壳子四处杀人,老子若不叫他魂飞魄散,这辈子在秦门不排燕老六, 排作燕一千,燕一万!脸都搁在这儿不用捡了!

    想着想着他的手就搭上了腰间的剑柄,杀气即将喷薄而出。

    可就在这时,对方的一句话压下了他的暴起之姿。

    “燕择?出什么事了?”

    楚慎提着灯笼冲进来,低眼一看商镜白,又看了看怒容未消的燕择,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是李璇川伤的你?他此刻在何处?”

    商镜白虚弱道:“他刚刚跑走,你们得速速追赶……得把燕择的身体追回来……”

    楚慎立刻与燕择交换了眼神,燕择刚想去追赶,忽的想起什么,一双眸子里多了闪烁的疑惑。

    这四周画着的红符已抹得干净,只剩糊糊的一片红,血一样触目惊心,破落落的帷帐在此时左飘右移,波浪似的起伏不定。

    李璇川走得并不匆忙,他是把一切符文禁制抹干净了再走的。

    可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他若是要逃,应该立刻逃走才是。

    还有那几个道士呢?他们去了何处?怎的到处不见踪影?

    商镜白又咳嗽了一声,燕择这才想起还得去追自己的壳子,楚慎忽的拉过了他的手:“你留下来,我去追他。”

    话的时候他背对着商镜白,对燕择使了个眼色。

    李璇川有可能还藏在这附近,你绝不能掉以轻心。

    完就兵分两路,楚慎沿着踪迹追了出去,夜色不明,他只得慢慢细细地看,发现有新鲜的血痕粘在叶片上,又有一点两点的新血滴落在墙角,这痕迹有时明晃晃地摆在那儿,有时又藏着掖着不让看,楚慎断断续续地跟了一个时辰,发现这血痕引向了后山。

    大半夜的上后山?李璇川这是想干嘛?

    楚慎的人是不停步,可一路上一直想一个问题。

    商镜白好端端的,为何要半夜三更去看李璇川?

    他只是想看热闹,还是想和这位前任邪教头子有些业务上的交流?

    若是前者,那未免也太可笑,一辈子的谨慎栽在一时冲动上,可见老天都要收拾这人。

    可若是后者,那可笑就成了可怕,商镜白想和这妖人合作,那他千刀万剐也是理所当然。

    半个时辰后,他的确看到了点东西。

    先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点火光。

    这火光极弱,在漫山遍野的黑里如同一粒红中带黄的豆子,在风吹枝动下时亮时熄,不知何时就要彻底灭了。

    这是想引火烧山?还是想点火招人?

    或许是一个陷阱,一去就拔不出腿,可楚慎思虑再三,还是提着灯笼上了。

    他身上带着苏逢真送的护身符,对方又一路滴着血,显然受伤不轻,若真是狭路相逢,到底是他的胜算足一些。

    他人越近,火光越盛,警惕之心跟着一寸寸升起,最后升到了头顶,热乎乎的像要把头皮顶开,身下却很凉,脚步也很慢,这片山土刚刚经了一场雨,踩着又松又软,一不心就得陷下去。

    终于到了火光跟前,他的灯笼已经灭了,呼吸限制到极限,脚步声轻得已经听不见,夜色投在他的身上,把一切可疑的形迹都吞噬。

    可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楚慎却发怔了。

    他看见顶着燕择壳子的男人靠在一根大树上,仿佛靠着火堆取暖,他面如金纸,嘴唇哆哆嗦嗦,腰腹部血点扩散,一片红渍蔓开。整个人看着仿佛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他受了伤,而且是很重的伤,

    可是不对,这一切都看着不对。

    若李璇川在和商镜白对抗时受了重伤,那该是匆忙逃走,怎还有空抹去符文?

    察觉不对,就该立刻出手。

    下一刻,楚慎的剑已无声无息地横在了这人脖颈前。

    他绕到大树背后出的手,从头到尾都不看对方的眼,只横剑于脖,冷声厉色道:“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去?”

    那人“咦”了一声,奇怪的是,楚慎从这声音里听出了惊喜。

    “居然是你?”

    楚慎冷笑道:“怎么不能是我?你以为伤了商镜白,就能逃出生天?”

    那人虚弱又无奈道:“我的确是伤了人,可我伤的人又不是商镜白。”

    “不是商镜白,难道你伤的是你自己?”

    那人想回头,可楚慎剑锋一抖,他便不敢回头,只得叹息。

    “我大意一回也就罢了,可你是楚慎,连你也跟着大意?”

    这语气过分熟悉,这腔调有模有样。一种久违的不祥之感在楚慎胸腔升起,流水似的涌遍全身,汗毛都为之一冻。

    难道他……难道他竟是……

    那人低头一叹,把覆在腰腹的手挪开,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楚门主,你莫非还认不出我是谁么?”

    ————

    燕择准备把商镜白扶到客房休息,没想到在客房里看到的是一脸焦灼的何星斗与殷衫,这两人一看商镜白这受伤昏迷的样儿,一个发怔,一个震怒。

    怔住是何星斗,怒气冲天的是殷衫。

    这人一向看燕择不痛快,燕择刚把商镜白放到床上,他就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刀横在了燕择面前。

    “狗叛徒!你把教主怎么了?”

    一句“叛徒”戳到了旧伤口,燕择面上聚了一层灰蒙蒙的微怒,这人一剑出鞘,一道白光退了殷衫的刀,剑锋微微向上一扬,几乎要戳到这人面门上。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老子和他是好聚好散,谁给你资格这声叛徒!”

    殷衫冷笑道:“资格?你倒是看,是谁伤了教主?是楚慎还是你?若不清道不明,那八煌教的每个人都有资格往你身上吐唾沫。”

    燕择冷冷道:“伤他的人是李璇川!”

    殷衫又疑又怒:“李璇川好端端的被封在仓库,如何能跳出来伤人?难道不是楚慎故意设计,难道不是你从旁协助!?”

    燕择气得脸色黑了一重又一重,何星斗一面替商镜白包扎,一面无奈道:“大半夜的你俩能不能消停点?教主如今昏迷不醒,等他伤好了不就一切明了?”

    殷衫笑道:“老何这话得不错,总不能扰了教主的歇息。”

    他伸手一指房门,目光里满是赫赫战意。

    “咱们去屋子外头,平日里教主拦着不让,如今爷就拔光你这挫鸟的毛,看你还怎么在楚慎面前邀功逞能!?”

    三十回合后。

    殷衫躺在地上,燕择的剑已抵在他的喉咙上,像抵着这少年那薄如脆纸的尊严。他面上倒没有嚣张跋扈,只是一脸冷淡地指出一个事实。

    “殷老四,你输了。”

    殷衫满脸不服:“刚刚不算,再来!”

    燕择额上登时爆出一根青筋:“还来?你当老子是你的陪练?大半夜的屁事不干,就陪你在这儿瞎?”

    他话音一落,何星斗就推门出来,这人大汗淋漓,满手是血,想来替商镜白上药包扎费了不少功夫,这才出来劝燕择和殷衫的架。

    这一劝却叫燕择更加无名火起,指着何星斗就骂:“你你,在八煌教那会儿你就做老好人,到了这儿你还做老好人,每次他蹬鼻子上脸,你都给他擦屁股,你就不会……”

    何星斗耸了耸肩:“你要是蹬鼻子上脸,我也给你擦屁股啊。”

    燕择一愣,何星斗叹道:“燕择,你想走我不怪你,楚慎此人既多情又无情,但你跟着他,总比跟着别人强些。只是你这脾气得改改,否则忙活一辈子,最后还得落下个骂名。”

    这话真心实意地摆下来,燕择却不知如何接了,他向来吃软不吃硬,此刻便收了剑,拍了拍老兄弟的肩,然后和他一道进去,想看看商镜白的伤势如何了。

    可一进去两人就愣住了,大眼眼瞪得格外突出。

    房间里空空如也,商镜白竟然不翼而飞了。

    ————

    干柴在火堆爆出星子,连带着楚慎的剑锋也跟着一软。

    那人苦笑一声,捧着满手的血道:“我去看李璇川,可他忽然醒来,我与他一番斗,可惜还是让他作了妖法,等我醒来时,他夺了我的舍,而我进了燕择的壳子。”

    楚慎的疑惑最终成了顿悟,顿悟到最后成了惊颤。

    “你是商镜白?待在燕择身边的那个商镜白……他才是李璇川?”

    商镜白点了点头,忽的被最后一句话给惊住了:“你他如今在谁身边?”

    楚慎道:“他受了伤,燕择有功夫在身,应该无碍。只是这人会扶他去客房……客房的附近应该有……”

    话语猛地顿住,巨大的战栗在瞬间攥住了这人的灵魂,把从容得粉碎。

    “客房附近是张澜澜和楚恪!李璇川的目标是他们!”

    ————

    张澜澜醒来时,人是躺在一张绵软舒适的床上,按理他该躲点懒,醒了就接着睡一会儿,可惜他一睁眼就被吓得不轻,一万分睡意全从枕边溜走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看看你不行么?”

    顶着商镜白面孔的男人正坐在床边,对着张澜澜露了一笑。

    可这笑怎么看怎么古怪,肌肉的走向特别僵硬,倒像是一张面具上被人划了笑的弧度,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对着你笑。

    张澜澜只觉得莫名地恐惧,直觉告诉他此人有怪。

    于是这人立刻左看右望,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别人,心马上凉了一半。

    楚慎呢?燕择呢?门口的守卫呢?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行,怎么一个都没有?

    他刚想问问门口的守卫怎么了,忽发现房门半开半掩着,下面渗了点血。

    张澜澜猛一回头,挤出一分灿烂到不能再灿烂的笑意。

    “教主好端端的,跑过来看我这个人物是做什么?”

    他明明在陪笑,身上却止不住的抖,好像恨不得立马缩到被窝里。

    “商镜白”摇了摇头:“你可不是什么人物,否则我也不会特地过来要你的命。”

    话音一落,他白白的袖子下闪出一掌,惊雷怒电一般切向张澜澜的喉咙。

    张澜澜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却先一步进行了躲闪。

    感谢楚三哥的身体本能,感谢大佬的完美反射神经,他的身体猛一偏,险险闪过一掌,手在床板上一拍,身上一轻,如兔子跳出了笼,他缩手扎脚地滚到床下,翻了三滚跳了起来。

    “商镜白”似乎没料到他躲得这么及时、精准,还赞赏性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张澜澜下一刻就朝着空气大喊。

    “死楚恪!你醒了就赶紧出来操控身体!我不会架啊!你再不出来你哥就贞洁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