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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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晚上在宋家度过的除夕夜,成了林厌后来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她靠在宋余杭肩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瓜子, 听宋妈妈讲些她时候的趣事, 在宋余杭愈发害臊的面色里哈哈大笑着。

    宋母又陆陆续续问了她一些工作生活上的事, 林厌都老老实实答了, 包括自己的病情也没在隐瞒的。

    宋妈妈听不懂这个病到底是什么, 只是在宋余杭述的,她会经常性失眠、长期服药、呕吐等并发症时, 有些心疼这个苦命的孩子。

    末了, 最关心的还是:“格……格什么综合征,不遗传吧?”

    林厌一口水还没咽下去,“扑哧”一声差点全喷了出来。

    果然,天底下的父母最关心的都是这个问题吗?

    宋母忧心忡忡。

    宋余杭忍俊不禁:“得了, 妈, 不遗传, 再了, 就算遗传不还有我呢吗?再不行, 领养一个呗。”

    她磕一把瓜子,瓜子仁全给了林厌。

    “对了,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宋母略有些赧然, 她也没接触过这些。

    “报、报纸上看的呗。”

    电视机里唱起了“难忘今宵”, 窗外零点的钟声响了起来。

    宋母大松了一口气,开始赶人了。

    “得了得了,赶快去洗澡睡觉吧, 明天不还要赶飞机呢吗?”

    “好。”宋余杭把瓜子放进了盘子里,拉起林厌就跑进了浴室。

    “妈,明天不用给我们做早餐,想多睡会儿。”

    “好,知道了,知道了。”

    客厅里传来了宋母拖长了声音的回答。

    宋余杭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洗手,然后刷牙,洗完脸后开始脱她的毛衣。

    林厌摁住了衣角,警惕地看着她:“你干嘛?”

    “两个人一起洗,省水省时间。”

    “阿姨还在外面,你——”林厌瞪大了眸子,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她明天还想不想出去见人了?

    “嘘,别吵,从前是偷偷摸摸,现在是光明正大。”

    “唔……不可以!”林厌急红了眼,抵死不从,气喘吁吁地,硬是把她推出了门外,拿花洒滋了她一脸水。

    宋余杭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转头看见宋母还在客厅忙碌着,又过去帮忙收拾了。

    “妈,我来,你先睡吧。”

    她扶着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拿起了扫帚扫着房间。

    宋妈妈看着她高大的背影躬下身去,从沙发底下扫出了瓜子壳,叫了她的名字。

    “余杭啊。”

    “怎么了,妈?”她抬眼看她,手上动作没停。

    “没什么,就是看着现在的你,想起了刚出生的时候,巴掌大一点,医生早产,估计活不过三个月,如今也这么大了。”

    宋妈妈看着亡夫的遗像,伸手比了一下,眼里渗出了泪花。

    “比你爸爸还高了。”

    宋余杭放下扫帚,半蹲在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有些动容:“妈——”

    宋妈妈把她贴在鬓边的黑发顺到耳后去:“以往看着你倒不觉得,今天看你照顾厌厌,才觉得我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归宿了。”

    宋余杭把脸贴上了她的膝盖:“妈,无论我多少岁,有没有女朋友,和谁在一起,您都是我妈,我永远爱您。”

    宋余杭知道,宋母不见得是接受同性恋,她只是爱屋及乌接受了林厌,并且希望自己女儿能幸福而已。

    这是多么伟大又深沉的母爱。

    她蹭了蹭妈妈的腿,像时候一样。

    “妈,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

    宋母失笑:“你要是那种人的话,趁早还是别谈恋爱的好,免得耽误人家姑娘。对了,厌厌的家人呢,你见过吗?”

    提起林厌的爹林又元,宋余杭就一脸一言难尽。

    “见了,只是……”

    结果不如预期的好,甚至可以是从此结下了梁子。

    宋母沉吟:“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要结婚,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该孝敬的还是得孝敬,林厌不想回家的话,你得有分寸,别厚此薄彼了。”

    宋余杭笑了,那些过于复杂的事她也不算出来惹妈妈烦心,于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我知道了,妈,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再怎么样,正式结婚之前还是要去拜访的。”

    “还有一件事。”宋妈妈又板起了脸,故意的。

    “不管怎么样,领养也好,自己生也罢,你们得有个孩子,我要抱孙子。”

    宋余杭趴她膝盖上哀嚎:“怎么又来了,妈,厌厌不想要孩子的,她丁克。”

    宋母扯起她的耳朵:“我管你们是丁克还是克丁也好,我已经让步了,就这一件事你得满足我。”

    宋余杭总算知道林厌扯她耳朵是跟谁学的了,敢情是跟自己亲妈学的。

    她一脸痛不欲生,忙不迭脚底抹油:“好好好,您了算,您了算,我去洗澡了,洗完澡给您造孙子去。”

    “???这个混账东西。”宋妈妈涨红了脸,作势欲,人已一溜烟跑去找自己女朋友了。

    林厌洗完澡回来路过客厅,宋妈妈已经睡觉去了,空无一人。

    昏黄的壁灯下,供桌上的香燃尽了,她走过去又拿起火机点了三根,微微低头默哀,然后轻轻插进了香炉里,回了房间。

    刚把头发吹的半干不湿的,宋余杭就洗好澡回来了。

    林厌正在翻她桌上的相册,头也没抬:“你怎么洗的这么快啊?”

    话音刚落,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宋余杭埋在她颈窝里:“ 想你了。”

    “才分开不到十分钟,宋队您至于吗?”林厌失笑,扶起了她的脑袋。

    宋余杭又埋了进去,抱着她嘀咕着,把人往床上推。

    “至于,至于,我妈又催我们了——”

    “什么?”林厌错愕。

    “造孩子。”

    宋余杭着,已抽走了她手里的相册,把人放在了床上,伸手关了台灯。

    林厌磨牙:“你到是告诉我,我们两个女的怎么造?”

    宋余杭黏黏糊糊的声音传了出来:“就这么造,突然觉得不会怀孕还挺好的,可以……”

    林厌翻了个白眼:可以无限期让你折腾吗?

    她一手抓住她头发,把人撑了起来。

    宋余杭错愕,已是来不及了。

    林厌故技重施,巴柔十字固牢牢把人禁锢在了身下。

    “林……”宋余杭被卡着一条胳膊,抽气。

    林厌俯身下来,长长的头发扫到了她脸上。

    “抱歉,宋警官,要让您失望了呢,姨妈,造不了人了。”

    “不过……”她磨得圆润的指甲撩起了睡衣下摆,沿着精瘦的背部曲线缓缓滑了下来。

    “该您履行诺言了,记得声一点哦。”

    林厌贴着她耳边话,拿捏住了她的要害。

    “毕竟,阿姨还在隔壁呢。”

    “林厌……厌厌……”宋余杭倒抽了一口凉气,很快就吐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嘶……唔……”

    那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飞上了红云,略有些迷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厌爱极了她现在的模样,愈发卖力起来。

    彼此十指相扣,把对方揉进了自己骨子里。

    床单变得皱褶,汗水滚在了床单上,发丝交缠着散在了枕头上。

    夜还长呢。

    ***

    次日清早,阳光透过窗纱洒在了木质地板上。

    季景行是被工作电话吵醒的,三言两语完后,人已经清醒了,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唯,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叫醒了她。

    “唯,唯,醒醒,起床了,妈妈一会有工作,得去公司见委托人,先送你去奶奶家吃饺子好不好?”

    唯咕哝着,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好,知道了,妈妈。”

    季景行有些心疼,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人抱进了怀里,等唯再大一点,有独立自主能力了,也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乖,穿衣服吧,妈妈先去洗漱了。”

    把人送到奶奶家的时候,正巧宋余杭也和林厌刚下楼,有有笑的。

    宋余杭面色如常过招呼:“嫂子,唯。”

    唯扑上来亲了亲她:“姑姑!”

    “诶,让我看看,过了个年,沉了没有。”宋余杭着,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林厌倒还是对季景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季景行当然也没搭理她。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宋余杭把人放了下来:“快上去吧,唯,奶奶做了饺子正等着你们呢。我和林厌出去旅游度个假。”

    林厌一看就是昨晚在宋家歇的,还有她提到的戒指,是度假八成是要求婚了。

    季景行一时有些艳羡,心里发酸,笑容多了几分勉强:“真好,还能有个假期,我一会送唯上去,又得去公司,刚接了个案子。”

    季景行不知道这难得的假期也是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

    市局有排班轮休制度,等开了年,休多少天,照样是要还回去的。

    宋余杭脸上笑容淡了几分,拉着林厌转身欲走。

    “嫂子辛苦了。”

    “姑姑,你们出去玩,唯也想去,不想留在家里写作业。”

    季唯一扑上去又抱住了她的大腿。

    宋余杭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唯还没吃早饭吧,先去吃饭,乖,等姑姑回来带你好好玩,好不好?”

    唯不无失落地“喔”了一声,松开她,委屈巴巴地点头。

    “知道了,再见,姑姑,再见,林阿姨。”

    两个人冲她挥手远去,季景行带着人上了楼,把人交给宋母后安慰了几句离去。

    季唯一虽然只有七岁大,但自丧父,比寻常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得多,知道奶奶年纪大了,不能烦着她,吃完饭后便乖乖掏出了作业本,趴在餐桌上写作业。

    还是宋妈妈洗完碗出来见她还在写,顿时有些心软了:“唯,想不想出去玩?”

    季唯一抬起头来,眸中一亮。

    老人慈祥地笑:“那快去换衣服吧,穿厚点,咱们去庙会逛逛。”

    ***

    又是一桩婚姻纠纷案。

    男主人抽烟酗酒还家暴,委托人坐在这鼻青脸肿,抽抽噎噎的。

    女主人向律师诉苦的期间,男人来了无数个“慰问”她全家的电话。

    女人当着律师的面接了,其字眼粗鄙到不堪入耳。

    这样的官司的太多了,季景行就有些麻木了,在她诉苦的间隙里,又难免想到了亡夫宋亦琛,脸上的表情就多了苦涩。

    是不是这世间想要获得幸福就这样难?

    她至今仍觉得宋亦琛的突然辞世对她来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的。

    “季律师,季律师……”

    委托人走了,约好改日再谈。

    同事喊着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季景行回过神来:“没事,没事,那我也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婚姻纠纷的案子季律师最拿手了,一定能胜诉的。”

    季景行笑,拿着包起身,婉拒了男同事的好意。

    “不用了,王律师太客气了,我去接女儿回家,就不麻烦您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略有些失落。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算了吧,都暗恋人家几年了,季律师啊,清心寡欲的,难搞。”

    男人笑笑,埋头工作,不置一词。

    ***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路上宋余杭都有些心惊肉跳的。

    她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暗自调整着呼吸。

    林厌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没事,到了,我们下去吧。”机场转瞬就到,宋余杭推开车门下车,拉着她的人把人迎了出来。

    佣人已经拿着行李在国际出发门口等着了,林厌戴上墨镜走过去。

    宋余杭摸了摸内侧兜里的盒,还在,带着呢。

    她悄悄舒了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给自己加油气。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远远地,段城就看见了林厌穿着皮裙妖娆的身形,举着机票往过来跑。

    “林姐,林姐,宋队!”

    林厌往旁边退了一步,宋余杭默默伸出了脚,段城“哎呀”一声跌进了林厌膀大腰圆的非洲黑人壮汉保镖怀里。

    壮汉猝不及防之间被人抱了个满怀,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段城:“……呕呕呕。”

    “林姐。”

    “宋队。”

    林厌回头一看,方辛和郑成睿也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大手一挥:“走吧,海岛游,出发!”

    两个女人手挽手亲密无间地走在前面,宋余杭本想跟上去的,被林厌一巴掌呼到了后面去。

    她十分怨念地拖着两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跟段城他们走在一起,看着林厌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包臀裙勾勒出了完美的身形,步步生莲,妖娆到不行。

    多一份则俗,少一分便不够味道。

    宋余杭舔舔唇,取了机票,看登机时间还早:“林厌,我去买杯咖啡,还有谁喝?”

    林厌正在跟方辛讲她的那些美容心得:“你这个眼镜片太厚了,戴美瞳吧,或者直接做近视手术得了……”

    被人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发她走。

    “我要美式,你快去快回。”

    “好。”

    宋余杭把行李箱放她旁边,跑去了附近的咖啡店,等她拎着袋子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七手八脚翻出来,是个陌生来电,接通的那一瞬间。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源于哪里了?

    孩子尖锐的哭声被逐渐拉远。

    她再熟悉不过了。

    宋余杭浑身的血都冷了,如坠冰窟。

    ***

    她这个咖啡买的也太久了。

    林厌一开始还和他们有有笑的,到最后登机广播响了起来。

    她开始频频看表,略有些烦躁了。

    这种情绪也蔓延到了其他人身上,段城也缩着脖子不话了。

    林厌终于掏出了手机,给她了第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听筒里传来了冰冷的机械音。

    “艹。”林厌暗骂,不信邪地又了一遍,还是系统提示音。

    机场人潮汹涌,来来往往,可是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段城放下包:“我去看看吧。”

    片刻后跑了回来,摇头:“没人,问过店员了,早就走了。”

    林厌捏紧了手机,既焦急又有些不安,隐隐还有些委屈。

    方辛安慰着她:“没事的,不定是去上洗手间了,没听见手机响。”

    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响了起来,林厌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在这等她,你们先上去吧。”

    “没事没事,再等等,等等。”

    几个人异口同声。

    林厌又开始给宋余杭电话了,这次换成了无人接听。

    她红了眼,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摔出去。

    “妈的!”

    “哗啦啦——”洗手间的水龙头开的很大,宋余杭手撑在了盥洗台上,看着手机上对方发来的视频,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咬牙切齿。

    唯被人绑在了电击椅上,不时通电,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最后的悄无声息,偏着头,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她咬着牙,嘴里尝出了血腥味,紧紧攥着拳头,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颤抖。

    她想给绑匪回拨过去,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季景行。

    “喂,余杭,你知道妈带着唯去哪了吗?电话也不通,家里没人,我问遍了街坊邻居都没人看见……”

    季景行一边,跑下了楼,语气又急又快,气喘吁吁的。

    宋余杭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惊呼,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姐,姐?!”

    她在洗手间里大吼,吓了对面隔间里刚出来的人一跳。

    “神经病吧?!”

    几个黑衣人把瘫软在地的季景行抬上了车。

    男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宋警官,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