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终局之战(1)

A+A-

    “!交易地点在哪?!”

    审讯室里灯火通明, 白炽灯亮的几乎有些刺眼,坐在对面被俘虏的犯罪嫌疑人脑袋一点一点的困极了,又被警察这一嗓子吼醒, 顿时有些一惊一乍的,险些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因为五天五夜没合眼,生理性困倦让他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这五天里当然也没好好吃过饭, 一直在突击审讯, 警察还可以轮班休息,他却只能熬着, 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看起来狼狈极了。

    “警官同志啊,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男人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胡言乱语。

    坐在对面的警察对视了一眼, 有人敲门:“吃饭了啊,到饭点了,粉蒸肉, 糯米鸡, 鱼香肉丝还有白米饭。”

    这几天他们倒也没少了他的吃的,只不过尽是些清粥馒头菜, 此刻犯罪嫌疑人一听有肉,尽管还没看见,已经开始眼冒绿光, 狂咽唾沫。

    那几个警察阖上笔记本起身,男人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能阖上眼睛睡一会儿了。

    谁知铁门复又了开来,两个刑警腋下夹着笔记本走了进来。

    如此循环往复,不论白天黑夜,审讯室里的灯就没关过。

    深夜十二点刚过,审讯室的门再一次开了,一个刑警拿着文件夹快步跑了出来。

    指挥中心。

    赵俊峰看着交上来的笔录,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去,粉蒸肉,糯米鸡,鱼香肉丝,还有白米饭,也给他准备一份。”

    不多时,一个警员拎着盒饭进了审讯室。

    冯建国不由得感叹:“赵厅这一招真是高啊。”

    面对昔日下属,赵俊峰也放松了许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

    “哪里,人是铁,饭是钢,毒品不能天天吸,饭总是要顿顿都吃的。”

    到毒品,他眉间又拢了一丝忧色。

    “拿地图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江城市的地图铺开在了他面前,电子显示屏上也同步了出来。

    赵俊峰拿笔一划:“毒贩交代出来的交易地点位于望海大桥的第三航道桥附近,届时,承载着毒品的货运船将会从这里航行,并与买家完成交易,通过附近的港口流入我国境内。”

    冯建国眉头一蹙,没等他开口,已有懂行的人道:“望海大桥下水深处可达50米,通航吨级为一万吨,自开通后往来货运繁忙,船舶络绎不绝,是我国黄金水域之一,怕是不好盘查啊。”

    他的这些,赵俊峰又何尝没有考虑过,他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冯建国。

    “老冯,你觉得呢?”

    林厌给的消息是中景工业港口,赵俊峰这边问出来的地点是望海大桥下的航道。

    孰真孰假,此时此刻自然是无从考证的。

    他假装被叫醒,掩着唇了个呵欠。

    “啊,我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你们看……”他指尖在电子显示屏上一划,圈出了几块地方。

    “望海大桥下的水域虽然是西海上最繁忙的航道之一,但只要开过这一段路,往东,绕开一个人工岛。”

    冯建国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点了两下。

    “再往前开212海里就是公海了。”

    这个距离在海上不算远,一艘普通的货船以每时12节的航速行驶的话,用不了24时就能开出中国领海了,到时候他们拿这些毒贩就再也无计可施,只能请求国际刑警协同作战,一套繁文缛节下来,毒贩早就跑得没影了,所以,绝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赵俊峰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半晌,布满皱纹的脸上溢出一股威严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茶杯跳了跳。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毒贩逃出公海,传我的命令,现在开始即刻行动,他们既然要在海上交易,肯定是要在码头装卸货物的,查各大港口、船舶公司,渔船也不能放过!”

    “是!”胡森吉敬了个礼,准备转身出去安排部署了,却又被人叫住了。

    赵俊峰看了一眼冯建国。

    “江城的地界,还是刑侦队的人熟些,让他们去吧。”

    他都这么了,冯建国自然毫无异议,薛锐和市禁毒支队的人领命出去了。

    作战指挥室里复又忙碌了起来。

    赵俊峰坐在电子显示屏前都没挪窝,不经意瞥了一眼他的袖口,漫不经心道。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几个时前他秘密去见了宋余杭,外面下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袖口那块儿微湿,是撑着伞从上面滑下来的水滴,明这去的地方离市局还有点距离。

    冯建国不动神色扯了张纸巾擦着:“嗐,这都让您看出来了,不是想着接下来又该有几天几夜回不了家了,我那孙女黏我黏得紧,回去哄了哄,你看这口水都弄身上了,真是。”

    老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露出了一丝笑意,也有些遗憾。

    “等案子结了,回去好好陪陪孩子吧。”

    “那倒是,儿女都在外工作,家里只有老伴儿陪着孙女,也怪可怜的。”

    “哦,对了。”他似不经意般地想起了什么:“听宋余杭又负伤了。”

    “街头纠纷呗,被人划了一刀,人已经关起来了。”

    冯建国解释,末了,又加了一句。

    “人在市医院养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赵俊峰把脸转了过去。

    “不必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离开市局,再了,要看也是她来看我!”

    话到最后,已是有些吹胡子瞪眼的。

    冯建国笑,脸上肥肉堆出来的褶子都凑到了一块,像极了一只精明谄媚的狐狸。

    “那倒是那倒是,您的对。”

    ***

    虽然不用上一线战斗,但实验室里的活儿也多的干不完。

    方辛正在操作台前埋头苦干的时候,猝不及防有人敲了敲她面前的玻璃。

    段城做口型:天台见。

    方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那人却又拱了拱手,做出了一个恳求的手势:拜托拜托。

    方辛无奈,只得比了一个“OK”。

    半晌,等她换好衣服爬上天台的时候,雨已经了,楼下停车场里的警车闪烁着警灯,不时有荷枪实弹的警察跳上了车。

    大战一触即发。

    段城没撑伞,穿着件宽松的套头卫衣在等她,从前他的头发都留得很长,刘海遮住眼睛,看上去就是一副沉迷动漫的死宅男样,如今却剃了寸头,脑袋上青色的茬和他下巴上的一模一样,看起来倒有了几分男人味。

    方辛在心里为他的这个变化吃惊了一下,也有些不出来的羞涩悸动。

    “你……找我干什么?”

    还是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

    段城挠了挠脑袋,有些扎手。

    “昨天刚理的头,好看吗?”

    方辛没由来地咳了两声,被自己的口水呛的。

    “还、还行。”

    段城上前一步:“还行,也就是,你喜欢了?”

    “谁……谁喜欢了,虽然发型还不错,但是……”方辛红着脸往后退,脚下踩了一块石子,雨天路滑,她一个踉跄,就被人扶稳了。

    “心!”

    搂住她腰的胳膊结实有力,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四目相对,彼此的心跳都剧烈了起来。

    段城咽了咽口水,左手一直在摸着兜里那个绒布盒子。

    他的掌心满是汗,向来油嘴滑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话了。

    还是方辛回过神来,推开了他,红着脸站好。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哎……”段城追两步,楼下警笛却又响了起来,号角声起,出征刻不容缓。

    大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方辛一颗跳动的心逐渐沉寂了下去,脸色也恢复了如常,转身离去。

    “我回去了,弟弟,没事别来扰姐姐做实验。”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成孩子看?”

    方辛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当成什么看?”

    “男人。”段城略昂了下巴,眼看着第一辆警车已经滑出了市局大门,他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他没有时间了,因此只来得及凑近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随即飞快往楼下跑去,留下了一句话以及男人的背影和青色的后脑勺儿。

    “等着我回来,我会向你证明,我不再是男孩,而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方辛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却也有一丝丝甜蜜沁在心中,摸了摸他刚刚亲过的地方,唇角就挂上了笑意。

    是个傻子,在她心里,也许是自从他朝着杀人凶手开枪开始。

    段城就不再是青涩的代名词了,不然她怎么会和他保持距离呢。

    年轻人身上的那种朝气蓬勃令她脸红心跳,也让人心生向往。

    方辛抬眼望向了远处漆黑的天幕。

    希望天快点亮,她爱的人一切都好。

    ***

    凌四点。

    人一天当中最困倦的时刻。

    市中心医院。

    分诊台里值班的医护人员都趴在桌上睡着了,一辆手推车缓缓推了过来,护士心翼翼扶着上面的托盘。

    医生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这是……”

    “十五床该换药了。”

    他戴上眼镜,拿起病历本翻了几页,确实是时间到了,挥挥手。

    “好,你去吧。”

    护士点点头,推着医药车走到了走廊深处最里面的一间房,掏出早就复制好的指纹卡验了一下,玻璃屏蔽门轻轻弹了开来。

    这个细节谁也没有注意到。

    宋余杭还躺在床上静静着点滴,侧身睡着,呼吸均匀。

    那人把医药车靠墙放好,也没开灯,从托盘下面抽出了一把西瓜刀,蹑手蹑脚朝床边走了过去。

    只要割断她的颈动脉,神仙难救。

    男人咽了咽口水,走到床边,唰地一下掀开了被子就要割喉,狠狠一刀扎了下去,棉絮纷飞。

    假的,是个人偶!

    他大惊失色,没等他回过神来,从旁边衣柜顶上窜出来了一道黑影,径直一个鞭腿把人踹到了床上,重若千钧的力道踢在脑袋上,直让他口吐白沫,手里的刀眼看着就要掉到了地上,发出响动。

    宋余杭死死压着他胳膊把人控制住,后脚跟往上一踢,刀飞了起来,她右手接住,本可以利落地抹他脖子,却还是用刀柄狠狠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把人撞晕过去。

    男人瘫软在地,宋余杭扒了他衣服自己套上,抄起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把人五花大绑了起来抬上床,还不忘往他手腕上系上手铐一头拷在了床旁的栏杆上,又往他嘴里塞了枕套,防止他大喊大叫,随即草草清理了一下地上斗的痕迹,把西瓜刀放进了医药车里,这才戴好护士帽,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早就料到有人会来杀她,正愁没办法脱身出去呢,来的正好。

    等走出重症监护室的病房走廊,她把医药车往旁边一放,走进了洗手间里。

    不多时,一个穿军绿色夹克戴鸭舌帽黑色口罩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没入了人群里。

    ***

    “怎么样?”

    女人跪在地上舔着锡纸上的粉末,连连点头,披散着头发跟哈巴狗一样。

    林舸一挥手,随从撤走了它。

    金夏扑过去:“不……不要……”

    林舸捧起她的脸:“乖,帮我去做一件事,做好了,我给你更好的。”

    金夏懵懂,又看了看一旁码放整齐的针剂,咽了咽口水。

    “什……什么事?”

    林舸亲自扶起了她,拍拍她的手,无限柔情蜜意。

    “你上次下毒的事做的不错,老东西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拖久了也是受罪,不如就让他早、登、极、乐。”

    他一字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粉包。

    “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金夏惶恐,仿佛捏了个烫手山芋一般往后缩着:“不……不……我不敢……这……这是什么?”

    “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林舸笑意盈盈,捏着她的手没放,步步把人往后逼着。

    “你不去也可以,你吸毒的事,非法集资的事,和几个男演员在别墅光着身子开party的事……用不着天亮,我现在就可以让它在社交媒体上传播的沸沸扬扬。”

    金夏眼角滚下泪来,哆嗦着嘴唇哽咽:“你……你不是人……衣冠禽兽!”

    “你的对。”林舸轻轻吻上她的颈侧。

    “禽兽面前最好乖乖听话哦,否则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金姐。”

    他复又捧起了她的脸,温柔地替她揩泪。

    “我答应你,事成之后,娶你做我的妻子,那些事一笔勾销,录像我也会毁了,并且还有一辈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新鲜玩意儿。”

    “我会给你最好的,去吧,现在到了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林舸的话仿佛有一股魔力,漆黑的瞳孔吸引着她不断下坠。

    金夏逐渐止住了哭泣,捏紧了粉包。

    林宅。

    除了林管家,还有一个人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天还没亮,林管家还有一个时才会过来照顾林又元的起居。

    他和林厌一样,不喜欢下人住在自己家里。

    是以黎明前的林宅只有门口站了几个保镖,偌大的庄园空无一人。

    而那几个保镖并不会拦她,甚至还替她恭敬地拉开了大门。

    女人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尤其是上了楼之后,她开始疯狂吞咽口水,掌心里不停渗出的冷汗使粉包变得有些潮湿。

    林舸的话响在耳边。

    “不需要你做什么,把这包药倒进他的水杯里就好了。”

    “没有人会怀疑你,去吧,大胆去,等你回来,咱们就结婚。”

    “嘎吱”一声轻响,金夏轻轻推开了房门,林又元平躺在床上,戴着氧气面罩,骨瘦如柴,脸色灰白,看起来已是一副时日无多的模样。

    因为紧张她不停吞咽着唾沫,蹑手蹑脚往前挪着,十足的心翼翼。

    短短几步路,她足走了几分钟。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他静静躺在这里,金夏也会觉得畏惧,仿佛他是一头蛰伏的雄狮。

    她稍一动作,就会惊醒他,随即咬断自己的脖子。

    她被自己的臆想吓得浑身是汗,红了眼眶,没等挪到床边,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剧烈咳了起来。

    “咳咳咳……”

    金夏受惊跌坐在地,见他不住声咳着,又没有别的什么动作,这才爬起来扑了过去。

    “老爷,老爷……”

    罢,轻轻扶起了他,替他拍背顺气。

    林又元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是你啊。”

    罢,又背过身去开始咳嗽。

    金夏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拿开水瓶添了些热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递给他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老爷,喝水。”

    林又元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才觉得好些,微眯了眼睛量着她。

    “你怎么来了?”

    金夏强撑起了笑意:“我来看看您。”

    “你还知道回来?!”林又元抬手,啪地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不要脸的东西!在外面鬼混以为我不知道吗?!”

    金夏捂着脸,低下头委屈极了,脸上溢出了楚楚可怜,实际眼底闪过了一丝狠毒。

    就是这一巴掌煽起了她的回忆,那些在林又元身下委曲求全忍受他喜怒无常的坏脾气的日子,抚摸着他身上的赘肉还得装出一副满足来的日子,实在是让她无比恶心。

    “对不起,老爷……”她痛哭流涕。

    话音未落,林又元也许是被气到了,又剧烈咳了起来,痰盂在床的那一边,他俯身过去咳嗽,金夏又捧起了那杯水,抖动袖口,粉末簌簌而落。

    很快在水中消弭于无形。

    她跪在地上,忍受着病人呕吐物的恶臭,虚情假意地笑着。

    “老爷,喝口水缓缓,我去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