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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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华砂纪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女人的肚子鼓得很大,像装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怀孕也没有这样夸张, 除非是怀了几胞胎。

    女人朝散华走了过来, 偌大的肚子随着走动一摇一摆,看的散华砂纪胆战心惊, 随着女人越走越近,她肚子上的皮也越来越薄, 肚子那块像一颗颤巍巍的大果冻, 可以清楚的看见肚皮下裹着的东西。

    有人的胳膊, 有人的腿,还有人身上的各种部位,把女人的肚子撑得鼓鼓胀胀的, 凹凸出形状,似乎是一个男人,散华砂纪揉了揉眼睛,女人的肚子里的确装着一个男人没错。

    看上去脆弱得仿佛随时要破掉的肚皮弹性极佳, 沉甸甸的拖到了地面也没有坏掉,里面的人挣扎了几下,散华砂纪忽然看见透明的肚皮底下分泌出了一种绿色液体, 迅速的包裹住了男人的全身。

    真恶心,可是这个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梦做的实在太糟糕了,一定得想办法醒来才行,散华砂纪闭上眼睛再睁开, 那个女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散华砂纪的手被她抓起,又被女人放到了咕噜咕噜一直响的肚皮上。

    隔着一层透明的,胶质一样的肚皮,一个男人的脸赫然映在上面,惊恐的,拼命挣扎着想从这块皮里挣脱,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用多大的劲都被轻轻地化解开去了,果冻一样的肚皮,像水一样波动了几下,把他牢牢的裹在里面。

    散华砂纪喃喃出声:“大空伯父……”

    虽然母亲改嫁,但是散华却没有跟着把名字改掉,在她心里,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她一句父亲母亲,所以尽管母亲再为难,她也还是坚持叫对方伯父,只是在经济上支持了不少。

    可是没想到,这种经济上的帮助反而养出了一只白眼狼,继父对母亲的爱就像投币的饮料机,不投钱就不出饮料,投了钱才会对母亲好一点,她本来不想助纣为虐,可是看见自己母亲脸上难得露出的笑颜就心软了。

    用钱换来的感情,等到有一天没了钱,这感情也就自然而然的断了。

    大空在女人的肚子里疯狂的捶着,但就是出来不了,他张嘴想要求救,绿色的液体一下子就涌进了他的口腔里将他的唇齿牢牢黏住,又开始慢慢腐蚀掉他的脸皮,露出了森森的牙齿,鼻子也被慢慢的腐蚀掉了,只留下两个鼻洞,孤零零的待在脸上。

    这画面让散华想起了电视里看见的,一些动物会发出的消化黏液:“开什么玩笑……”

    她觉得恐怖,可是心里又有抑制不了的涌上一股快意,这种快意夹杂着对母亲的恨铁不成钢,以及对自身宿命的无奈和妥协终于得报的释然。

    但是这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散华砂纪受不了的把手收回来,头一阵重重地眩晕。

    再次睁开眼睛,鼻端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散华砂纪还没清醒,手里一阵黏黏糊糊,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鲜血,她下意识张嘴深呼吸,一种更浓厚的血腥味儿直灌入她的鼻腔里。

    散华砂纪仓惶的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跟着抬起头,嘴角滴滴嗒嗒的流着血。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嘴里掉了出来。

    是一根手指,在脱离身体之后,还蠕动了两下。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身体像开了一个水龙头,血从他的身上泊泊的流出来,他的眼睛瞪得像死鱼眼,里面发白。散华砂纪忽然感到一阵无比的恶心,张着嘴去抠喉咙,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想洗手,想把手上的液体洗得干干净净,想剁掉这双手然后假装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自己已经过的足够凄惨,可是老天还要让自己把命把未来全部交代在这个人身上。

    “姐姐。”

    散华砂纪身体一僵,一瞬间,甚至起了杀心。

    就是这个一无所知的男生,他真的就一无所知吗?他明明知道那么多可还是放任着这一切发生,门是开着的,如果能够制止,他早就制止了。

    这一家子里,除了那个傻白甜母亲,其他的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默认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森林里的动物要选出他们的王,他要驯服她。

    可她知道自己身体里藏了一个妖怪,一个饥饿的妖怪,会替代她实现所有的愿望。

    散华砂纪看着地上只剩下生理性抽搐的男人,笑了笑:“我以前一直在觉得杀人这种事情很恐怖,可是现在看来,其实在杀完人之后一切就会发生质变,杀一个和杀两个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直想着姐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刚这么想着,姐姐就回来了。”

    答非所问,少年咳了咳,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光彩:“姐姐回来了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不要紧的。”

    她笑起来,声音也变得十分温柔:“猛,你都看到了。”

    “姐姐想杀了我吗?如果是姐姐的话,这也是被允许的呢。”

    散华砂纪站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杀他,至少在我自己的意识里,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死了,死在我的手里,他是你的父亲,却不是我的父亲,我只能对你声抱歉,但并没有觉得多么后悔。”

    地上的大空其实并没有死透,甚至还可以抢救一下,可是两人就像是一起忽略了他一样,都没有注意。

    这个人难道不想要自己的父亲了吗,散华砂纪偏着头,盯着地上的大空。

    总以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过分了,却忘了真正能伤害到对方的人,只有对方真正在意的人。

    他的儿子竟然完全没有将生死放在眼里,连这个父亲也不要了,散华简直想大笑出声:“如果你现在急救电话,不定他还有活过来的几率,好歹地上这个男人也算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子会不会冷漠太过了。”

    “可是电话的话,姐姐就会有嫌疑了吧,”少年坐到了床边,刻意避开了沾满血污的被子:“我也不是冷漠啊,书上不都是这么写吗?要珍惜现在的确幸,只有眼前的事物才是真的,太沉迷于过去,不是一件好事。”

    实在是荒谬无比,躺在地上的男人只不过是被尖锐的器具撕扯成了一块一块,可是并没有伤到要命的血管,他还有很大抢救的机会,但是散华不会主动去做。

    猛安慰她:“不要太担心啦,姐姐,你就放心好啦,妈妈睡得好好的,不会醒过来的,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散华不会叫他的父亲为父亲,可是他却不介意叫散华的母亲为母亲。

    不过是想变得更亲密一些罢了。

    这是他们所共享着的秘密,只要一想起这个,他脸上遮盖不住的笑意:“你知道吗,能让两个人迅速变得亲密的办法,就是一同犯罪。”

    “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散华砂纪惊愕的去看他,可是他脸上却挂着真诚,这种真诚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让她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十分可怕:“难道……”

    猛随意拿起了一根细的铁棍,把地上的男人拨开到一边,显得十分随意。

    “啊,姐姐真是迟钝呢。”

    地上的大空抽搐了一阵,鲜血还在流,少年蹲下去,和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对上:“爸爸,对不起,可是你告诉我,喜欢什么就不择手段的拿到就好了,我不就是按照你的话做吗?你应该开心才对。”

    他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为情:“可是现在姐姐似乎很不喜欢你,只要有你在,我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样我会很不开心,你也不想看见儿子闷闷不乐吧,所以爸爸,这件事情就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这么一下子,散华砂纪全部都明白了。

    她冷冷的喝令男孩子:“你别过来。”

    猛歪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姐姐不要生我的气,我这就离他远一点。”

    散华砂纪一点感动也没有,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事情比刚才的还要可怕,简直比她自己差点杀人——或者眼睁睁的看着体内的妖怪杀掉了人,更恐怖。

    大空再怎么可恶,那也是对她可恶。

    对这个儿子,句不中听的,大空就像是古时候服侍皇帝的内侍,宠的简直不像儿子,像祖宗,就像不从对方就会死似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是就是这么宠出来的儿子,竟然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电视里那些“负尽天下人,唯独不负你”这种论调放在往日听了很感动,可是放在现实生活里,却只让人觉得荒唐。

    一个连掏心掏肺,对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人,这种人的感情,她实在接受不起。

    散华实在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吐特吐,可是她早就已经丧失了对食物真正的食欲了,在工作之余,除了水,她根本就吃不下一丁点东西,因此偶出来的全部是些酸水。

    猛的脸色变得不太好:“我的喜欢就让砂纪你这么难受吗?你就真的这么恶心吗?”

    散华砂纪满脸都是被刺激后的眼泪:“你的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强行和我扯上关系。”

    “可是姐姐杀掉了我的父亲。”

    “于情于理,姐姐应该赔偿我,我也不要别的什么……”

    “够了!”

    散华砂纪出声制止住:“把你的那些话收回去,把你的那些感情也收回去,我并不想接受,也不想了解,今天发生过的事情我只当没有发生过,如果你想要报警,那也随便你,明天我自己就会去自首,我做错了什么,我自己会承担。”

    猛看着她,不但没有被拒绝的沮丧,反而痴痴的笑起来:“果然,砂纪就是这样的人呢,别的人都不知道,你的那些粉丝也不知道,他们可爱又元气的少女,私底下原来是这副面目。”

    散华砂纪正想出声,却又怔住了。

    因为他:“真好,这样的表情,只有我一个人见到。”

    她看着他,正式第一天认识这个弟弟,过了很久,摇头喟叹:“看来你的病已经很重,甚至已经无药可救了,我不算救你,我也救不了你。”

    “是啊,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得了一种严重的病,我已经无药可治了,所以呢,姐姐陪我度过最后一个晚上,现在已经晚上10点了,还有两个时就要到明天……”

    猛走过去,她防卫的退后了两步,少年没在意:“只是这么两个时,就陪陪我吧。”

    “而且。”

    猛举起手里的瓶子,摇晃了两下,黑色的瓶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咣当的响声,大概是两粒药片。

    听响声,这瓶子里似乎有两颗药。

    “妈妈已经吃掉了一颗,还有一颗是我的,还有一颗是给爸爸的,不过他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还有一颗是给姐姐的,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久姐姐还没有事,不过看这样子,应该已经支撑不太久了吧。”

    猛伸手,接住倒下来的女孩,满足的轻叹出声。

    “早就想这样做了。”

    ***

    火焰自五楼的窗口喷出来,带着把一切都烧干净的威势,呛的住宅楼里的人鱼贯而出,又惊恐又哭泣,带着财产在楼底下殷切的看着消防队作业。

    这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只是当众人意识到的时候,火已经变得很大了,不是几桶水就可以浇灭的。

    许多人都被熏得不行,火灾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火的烟,烟可以进入人的呼吸道里那种感觉就像是接连不停的抽了好几包烟,整个肺都要被熏成干,比起财产,显然还是这种凌迟一般的折磨更叫人难受。

    这边的火焰快把房子都给烧掉,有不少居民开始研究到底是哪一户引起的火。

    “你们看是不是五楼大空那户烧的最厉害?”

    “今天晚上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们一家都回来了……”

    很快就有人发现有人少了没逃出来,消防队连忙上楼。

    ……

    在这栋楼的另一面,散华砂纪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躺在地上,看样子是昏睡了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她们身侧,转身,刚算离开。

    “阁下算就这么走了吗?”

    “怎么?”

    男人微笑:“你要去请我喝一杯吗?”

    的场静司借着昏昏的夜色看过去,地上两个女人眉目相似,脸上沾染了些烟灰,却不难看出是一对母女:“做了好事却不留名么。”

    男人:“留名又有什么好处,你们能给出来的好处,都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东西。”

    而且还会惹来不少的麻烦,吵吵闹闹的,点意思没有。

    的场静司:“这是第二次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第一次只不过是惊鸿一瞥,他之所以能意外的捡到真正的神明,并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有人让他捡。

    这个人和绮罗是什么关系,的场静司不感兴趣,但是简单的做几个猜测,也大概蒙的出来。既救了绮罗,又不让绮罗知道,脸上总是带着笑,一副很好接近的样子,可是嘴里又着恶劣的话。

    像这种事情本来是离的越远越好,可是他手里的东西,的场静司还是想争一争:“你知道你救出来的这个女孩子是做什么的吗?她是一名吃播,靠的就是不停的进食,如果吃不动了,那就是职业生涯的结束。”

    “嗯。”

    男人颇感兴趣的听着:“很有意思。”

    的场静司:“的确很有意思,但同时也相当残酷。”

    他本来也没算对方听完就能做点什么,男人瞥了眼散华砂纪:“只是这么吃,不过是让自己早一点去见阎王,喜欢找死的人已经这么多了吗。”

    眼瞧着对方揣着明白充糊涂,的场静司也没办法再演下去了:“她身体里的妖怪……”

    完他自己也觉得尴尬:他也没有这么好心的想帮散华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只不过是出于私人原因所以才开口。

    尽管这类事情从前也做得多,可是拿一个女孩当筏子,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我想要收服这个女孩身体里的二口女。”

    “可是你来晚了一步。”

    男人手里裹着一团细的光,仔细看才能发现,那团光是个的牢笼,里面锁着一个极的女人,像玩偶一样,精雕细琢的,五官很耐看,头发垂下来,露出颈后的第一张大嘴。

    前面的嘴是用来掩饰,而后面的嘴才是真正用来吃东西的。

    男人将手握成团,光芒熄灭:“如果是别的妖怪你拿走倒也无所谓,但是这个不行。”

    这是妖鬼录里的东西,并不是本身无主之物,已经受妖鬼录驯化的妖怪,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而是会自己找到饲主藏起来,靠饲主的力量生活,但同时也会受到饲主的影响。

    这只二口女,大概就是受了散华的影响才染上了血。

    这个女孩儿做的这吃播的营生恐怕也是沾了二口女的光,只不过二口女到底是妖怪,即便一开始没有伤人之意,但是却很容易受人类情绪左右,而且附在她身上也只是让她一时间变得能吃,但是却没从根本上改变身体的构造——该有的伤害依然会有,只不过没了那些痛苦的反应。

    如果一个人受伤,却感觉不到痛,那么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就是受了致命一击,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如果不叫二口女抽离,根据人类贪婪的本性这个女孩或许会一直一直的吃下去,直到胃胀到不能再大,将所有身体里的器官挤的缩到一起,而她自己毫无所觉得死在忽至的猝死里。

    着眼一时之利,是无法长久的。

    大半夜的赶到这里来结果却无功而返,的场静司有点儿挫败,但是也心知没有什么办法,如果他和绮罗对立对方或许会看在之前的情面上不会把他怼得太惨。但是这个男人就不一定了,他脸上越笑,心里指不定已经给他扣上了一顶死人的帽子。

    的场静司见好就收:“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多扰您了……泷泽先生。”

    “嗯。”

    地上的散华砂纪之前吸了点烟意识不太清楚,不过好在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她睁开了一条眼睛缝,朦胧的光里,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人站在身前不远,侧着脸,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是却觉得有点眼熟。

    这好像是青学的……不二周助?

    不可能,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眼看地上的两个人已经快要醒过来,泷泽一郎不想再在这里继续纠缠浪费时间:“如果你真的觉得她们可怜的话,就出面作保吧。”

    “我知道了。”

    的场静司忽然问:“绮罗姐就要订婚了,您不出面吗?”

    如果她表示出在意,那么的确就和绮罗脱不了关系,不过感觉对方不像是曾经的恋人一类,或者是兄长?

    泷泽一郎这个名字想来也只是对方的化名,他试过,这个名字和对方并没有什么关系。

    笑容温和的男人冷哼一声,没理睬他,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的场静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苦恼的望着地上刚醒的两个女人。

    这可是个麻烦。

    ***

    绮罗和迹部景吾订婚的日期定在了全国大赛结束之后。

    定在比赛之前,总有一种时间太过仓促的感觉,而且迹部景吾事事追求完美,更别提订婚这种事情,他更是要亲力亲为,恨不得每个关节点都亲自把控,就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还真不够折腾的。

    订婚当然重要,不过网球比赛还是很重要,等到具体的订婚时间一出,网上哗然一片,又纷纷送上祝福。

    散华砂纪一条条刷着手机上的评论,最后淡淡一笑,发了一条动态。

    [谢谢大家历来的支持,但我已经决定退出这一行了,算找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要去一个美丽的地方,找回对美食最初的爱]

    就像每一次发美景美色那样,风轻云淡的语气。

    她退出了社交工具,不再看评论,即便知道这样对一直信赖自己的粉丝来有点任性,但人生这种事终究是自己的,怎么过过不过的好,除了自己,别人也无从插手,更是插不了手。

    最初为什么会选择做吃播呢?

    因为喜欢美食,想要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份对美食喜爱的心理,这才是一开始她选择做直播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后来为了名利变了味的胡塞猛吃。

    那场火烧掉了大半幢楼,尽管造成了不少人家里的财产损失,好在没有人死在火里。

    除了两个人。

    散华母亲又是不解又是恨:“我对那个孩子明明已经够好的了,为什么他还给我喂那种东西……”

    散华砂纪盯着自己的母亲看了许久,最后笑出声。

    何必跟一个可怜的女人去计较呢。

    至于纵火的原因,毫无意外就是她那个好弟弟做的,在救治他的病的医院里得到证实,原来大空猛的病已经没什么办法能治好的了,再治下去,倒是可以多活几天,只不过形象俱无,肉体还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大空猛才不愿意继续接受治疗。

    只是他不接受治疗,也不应该带累其他人,散华砂纪为了让母亲好过一点身上留的钱还没有普通冰帝学生身上的零花钱多,可是大空猛却做出了这种事情。

    即便检查出来大空的死似乎另有蹊跷,但是在的场静司和警方过招呼之后,这一切就变得简单了,居民楼烧毁的赔偿,也轮不到她们来出,纵火的是大空猛不是她们,而散华本身也差点死在这个弟弟的手里。

    这种爱太扭曲了,她实在消受不起。

    醒来之后,她也明显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恢复了以前的食欲,但是饭量也变成普通人的饭量,吃的多一点就会很难受的吐出来就算是强撑也撑不下去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注定不可能再做吃播,她平静的接受了这一事实,然后向公司提出了辞呈。

    合约本来就快到期了,散华砂纪的公司到底还算有点人情味,没有人走茶凉,还给了一笔不的遣散费,这笔钱被她牢牢的握在手里,不会再给自己的母亲处理。

    她要再嫁人,那是她的事,随她,但是,她不会再选择参与母亲的生活了。

    散华砂纪在绮罗和迹部景吾订婚的消息下点了个赞。

    换了个心态,再去看这个曾经的竞争对手,散华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她们两个,唯一的交集也不过就是初次见面时过的那几句话,可是却因为自己急功近利的心态,给对方贴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标签。

    现在看来,这样的女孩,本来就配的上冰帝的king。

    而她呢。

    散华砂纪抬起头,阳光不是很刺眼,照在脸上暖暖的。

    车站的广播响了起来,散华砂纪拉着箱子,一个人走向了车站的月台。

    苦难也只不过是人生变奏曲中激昂的部分,这是一段插曲,低潮过后,总会崛起。

    她想,她的人生还有很长,不会终止于此。

    ***

    二之宫黛姬拿着手机,正和别人聊天聊的很痛快,她的奶奶局促的坐在一边,给她端茶送水。

    “做这些干什么?有护理就行了。”

    她把吃完的坚果壳扔了一地,毫不在意这会给扫的人带来多大的困难:“奶奶,告诉你一个好事情,你很快就不用这么累了。”

    这种轻松的口气并没有让二之宫奶奶放松,她有点害怕的看着自己的孙女:“黛姬啊,奶奶不怕累,你别生气,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啊?”

    在病床上的这些日子,二之宫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废物这一类的字眼,要是有谁无意中到这些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她随时随地都可能翻脸,上一秒还笑嘻嘻的着笑话,下一秒立马翻脸不认人,把身边能摔的都摔了个干净,一边摔东西,脸上又毫无表情,嘴角间或带着一点疯狂的笑,其他人都不敢吱声。

    护理是迹部景吾请来的专业护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够妥善处理,就是对这种事情也习以为常,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迹部景吾,他听了之后给增加了工资,但是并没有在点什么,只是让继续照顾下去,一切的费用由迹部报销。

    有些事情,在绮罗恢复记忆之后迹部景吾也问过详细,这才知道当初二之宫也是被报复的人之一,尽管他依然不认可这种报仇的方式,但是相比织羽樱奈的痛苦,和已成现状的残局,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当初敢那么做,就应该想起要承担惨重的后果。

    可是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再苛求什么,就算按照法定程序来将人送进警察局,就看这双残腿,还有未成年的年龄,依旧会待在医院里。

    甚至在专家聚集之后,提出做手术,只是手术成功的几率并不高,就算成功了,想要用这双已经废掉的腿上舞台跳舞那也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些东西本来一直瞒着没有让二之宫知道,可是却没料到她会偷听,这一下就惨了,整个一号房里就再无宁日。

    二之宫黛姬想不明白,千叶才是一切事情的主谋,现在她死了,织羽樱奈也死了,难道她也非得赔上这条命才能还的起自己做错的东西?

    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她板着脸,把杯子甩到地上,溅出一地的水渍:“这么冷的水温,你是想冻死我吗?”

    老人连忙道歉:“我马上去给你换一杯,你再等等啊。”

    “我想喝你熬的粥,奶奶。”

    一边收拾的护理连忙站起来:“熬粥就让我来吧。”

    二之宫冷笑:“我要喝的是我奶奶熬的粥,你能做出那个味道来吗?”

    奶奶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借个地方给你熬粥,你等个半个时就好了。”

    半个时应该够了。

    二之宫黛姬仿佛一脸疲倦的躺回床上:“那你就去吧。”

    因为一直不待见护理,她随便编了个借口让护理离开了病房,虽然只有十分钟的空隙时间,但是也足够她做点什么了。

    忍着痛从床上下来,伸手想要够到轮椅,可是距离有点远,没把握好,她一下子就从床上掉到了地上,二之宫黛姬没喊疼,生怕又招来谁。

    这么多天的看护,今天总算有一个机会可以逃了。

    早就知道这个病房是在医院的11层,二之宫黛姬用上半身和手爬到了窗边,往下看,下面是医院的后花园,没有几个人,就算砸下去也砸不到谁。前几年的乌龙实在太多,自己跳下去没有摔死,反而把无辜路人砸死最后平白得了牢狱之灾。

    用这条命,再往下活一分一秒都是难捱,还不如早一点结束掉这种煎熬。

    她深吸一口气,那种带着各种药水的空气是医院独有的,可是现在闻起来却像是自由的空气,只要那么一下子,就可以把这条废物一样的命运终结掉。

    二之宫黛姬往下看了看。

    这一眼忽然又让她生出了一点眷恋:凭什么呢?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好好实现过自己的目标,曾经想过出人头地之后要好好的对奶奶,结果呢,这些天自己又对唯一的亲人做了些什么事情?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死相应该不太好看,有可能会直接摔成一滩肉泥,不对,没有这么惨,但是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有可能脑浆会摔出来……

    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攀上了窗沿,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要掉下去,她忽然就有点害怕,手里揪着窗帘,想要回来,却没想到夏天的薄纱窗帘并不经这么用力的拉拽,一下子就被她用劲扯下来,二之宫黛姬身体一轻,眼看就要往下倒去,她闭上眼睛,心里一阵后悔。

    其实根本就不想死的。

    她没有体验到那种坠楼的滋味,在想象之中,坠楼的感觉应该就和坐海盗船或者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风声穿过发的间隙,激的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心跳砰砰的不取,最后再落到原点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如常。

    把她拽住了的女人声音冷冷,又像是嘲讽她的胆:“既然不想死,又干嘛摆出这副姿态?”

    二之宫黛姬蓦地睁眼。

    这张脸,这张脸上的五官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她已经脱离人类社会太久了,脑子也跟着退化了不少,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组织起记忆:“是你,你怎么会来看我?”

    “只不过是顺便过来一趟而已,不过失去了一双腿,你就这样要死要活,那其他人该怎么办?嗯?”

    土御门清河把她重新放到床上:“我来看我爷爷,你应该庆幸,他和你住在同一层,并且想换一楼,因为隔壁房间实在太吵了,我不过是来找你交涉的。”

    救了她,本来应该道声谢,可是她早就没了正常的那些感情。二之宫黛姬阴阳古怪的:“既然嫌弃我吵,那刚才就应该随我自己掉下去,你干嘛要救我?”

    “你现在可以再跳一遍,这次我保证不会再出手拦你。”

    “我——”

    二之宫黛姬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哼。”

    明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再去做一遍的勇气,死这个字集结了她差不多几个月来所有的勇气,刚才已经失败了,同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做第二遍。

    土御门清河慢斯条理:“你既然不想死,那就不用勉强自己。”

    二之宫黛姬冷下脸:“我不是来听你对我教的,我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数的很。”

    土御门清河站起来,却不是在对她话:“刚才这位病人她——”

    门口站着来查房的护士,二之宫黛姬连忙扯住土御门清河的衣服:“没什么,我刚才就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所以态度才突然不好,请你原谅。”

    查房的护士走进来,例行看了一下身体的各项指标,确认没有什么毛病才退出去:“如果有什么事情按一下护士铃就好。”

    护士认得土御门清河:“清河姐,这几天老先生的身体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还是不宜吃油腻,就算觉得菜里没什么滋味,也千万不能纵着他吃那些油脂重的东西,知道吗?”

    土御门清河谢过:“我知道了,谢谢你,森夏姐,我爷爷脾气大一点,还请多多包涵。”

    “没什么,”森夏护士笑着:“只要按照医嘱,再过不久,老人家就可以出去了。”

    原来对方真的是来看自己爷爷的,二之宫黛姬神情黯淡下来,自她住进这医院,一开始倒是真的有很多人来看望,可是越到后来,所有的人都被她这喜怒无常的脾气给吓走了,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来,就只剩下奶奶,还有这个无论怎么生气都没反应的护理。

    土御门清河心情似乎不错,她也没注意二之宫的复杂心情:“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我就走了。”

    “等等……”

    二之宫缩回手:“可不可以留下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