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镜四十 大佬
绣着兰草的深色鹿皮靴停在童萌眼前, 因久行于沙地之上,靴子边缘也沾了很多砂砾。
童萌盯着那砂砾, 没敢抬头。
方才那两人的话, 她听的是清清楚楚,一字都没有漏下。以至于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是本披了武侠皮的玄幻, 而她就是这本中抱错大腿的炮灰女配……
错把反派当亲哥这乌龙操作, 还真是不出的酸爽。
“妹妹在想什么?”眼前之人抬了她的下颚,童萌顺着他的手看上去,撞进那双漆黑深眸。
其实, 细细想来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剧情最早出现偏差,是在君拂歌被鬼门四散人偷袭之后。也应当是从那时开始, 男主和反派大佬就进行了灵魂互换, 她所接触的亲近的一口一个叫着“哥哥”的人, 从头到尾都是安陵辞!
可她当时都了些啥?
她曾指着大佬的画像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还这魔头的样貌生得好, 也不知骗了多少姑娘, 连她也被他那皮相所惑。
对了, 就在不久之前, 她还同大佬置气,用大佬的袖子擦眼泪……
她还咬了大佬一口!!!
大佬先欠着,是要等他换回自己的身体后,用她的命来还吗?!
感受到那指尖停在脸上的凉意,童萌忍不住微微发颤。安陵辞却似不耐,俯下身道:“妹妹是不是在想, 你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接下来就该被灭口了?”
童萌浑身一僵。
然安陵辞却轻轻一笑,捏着她下颚的手松了松,食指一曲在她鼻上轻轻一刮:“妹妹这么乖巧伶俐,哥哥怎么舍得?”
童萌笑得比哭还难看,安陵辞觑着她,眉间几不可察地一蹙:“怎么还不起来,跪着很舒服吗?”
童萌“蹭”地一下站起,因为起得太猛,眼前竟是一花,往前半扑拽住了大佬的手腕,待反应过来后,童萌骇得脸色一白,又立马松开。
安陵辞眉间的不渝更明显了些。
在君拂歌来之前,他便看到童萌走到了圆石后拾柴。他这妹妹鬼灵得很,乍然听到“七绝宫宫主”的声音,定是要躲在后头装鹌鹑的。而他之所以顺着君拂歌的话往下,就是觉得,他这个“亲兄长”已然当得够久了。
可他叫她听到,不是为了让她怕他的。安陵辞的目光在童萌面上一停,淡声道:“今天还没换药。”
童萌“哦”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大佬身后。安陵辞背对着她解开衣衫,露出后肩的伤口。君拂歌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养了这几日伤口已结了痂,再上两回药等痂脱落,便算好全了。
童萌一声不吭地给大佬上药,这些时日她常做这事,手脚十分麻利。迅速上完药后,童萌将药瓶递还给大佬,声道:“好、好了。”
安陵辞穿上衣服转身,深深看了童萌一眼,忽而抬手往她头上伸来。童萌一惊,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眼见大佬眯了眼,童萌抿了抿唇,又将脑袋伸回去,在大佬掌心蹭了蹭。
你是大佬,你摸你摸。
安陵辞唇角一勾,眉梢郁色尽散,眸中还带了点笑意。
正在这时,隐隐窸窣声从他们身后的树丛间传来。安陵辞瞬时警惕,盯着树丛,宛若随时进攻的豹。
从树丛之后走出来一个他们谁都没想到的人,她散着头发,一身道服早已破破烂烂,而她的右肩下空空荡荡,没了胳膊。
竟是鱼素!
鱼素的手掌碰到了腐水,安陵辞和童萌都以为她死在了无涯洞府,不想她竟自断一臂死里逃生。
看到她们,鱼素的眼中闪起狰狞的光,她歪着身子,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形同某国院线大片里的丧尸,看得童萌头皮发麻。
“你既没死,我便再送你一程。”
安陵辞一掌拍去,那鱼素仗着一身内力竟也不躲,硬生生吃下这一掌,剩下的那只手突然扣住安陵辞手腕,随即抬腿一扫。安陵辞翻过她头顶,两人迅速见招拆招起来。
童萌没想到,那鱼素已然断了一臂,竟还有这等战斗力,她浑身的内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大佬的身上还带着伤,拖下去没有好处。
童萌按下手镯,抓了把沙子和药粉混在一处。
“大佬!”
大佬?
安陵辞瞧了童萌一眼,知晓她意图,几招之后,跃身踩在鱼素头顶。童萌瞅准机会,将手中的沙子扬了出去。
自从那日在青岳派密道中被鱼素挟制,童萌就问哥哥要了些毒药,一并置于手镯之中。若碰上武功高强的歹人,麻药的作用不够,就只能靠毒药脱身。
这一下正正扫在鱼素脸上,只闻一声惨叫,鱼素那只完好的手抠上她双目,似是恨不能将眼珠子挖出来。血泪顺着她指缝间流出,滴到眼前的沙地上。
安陵辞脚下一沉,内力从鱼素头顶灌入,登时让她喷出一大口血,身子一瘫倒在了地上。本以为这一下,应是能让鱼素死透了,可那具“尸体”静了片刻,竟又忽而抽搐起来。
童萌大惊,这是什么不死的强!
鱼素抬起头,一双眼血肉模糊,然更可怖的是她的脸。
有无数道血丝从她嘴角蔓延开来,青的紫的都有,爬到她发鬓之间,蔓延到她脖颈之处,很快便遍布整个头颅。
野兽般的嘶吼从她嘴间溢出,几乎已看不出人样。
童萌一怔,不想几息之间,她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她这是怎么了?”
安陵辞皱眉:“应是那草药的作用。”
童萌想起被割下头颅的杨向南,幕后之人知道那草药能一时让人内力大涨,想以此引他们来这海上仙山,又怕草药的副作用暴露,这才割下了杨向南的头颅。
天下第一的代价,就是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安陵辞补了一剑,这一剑刺穿了鱼素颈间动脉,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天际层云翻卷,当空一声鸣哨绽出金花一朵,这信号安陵辞和君萄都再熟悉不过。
是长歌山庄姬羽令!
安陵辞带着童萌腾身而起,往姬羽令所发之处赶去。
眼前的景象令童萌瞪大了眼。
这里也是一块沙滩,沙滩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海鸟点点,啼鸣呦呦,只不过沙滩之上没有横七竖八的尸体,正是他们来时的地方。
夕阳西下,金红的圆弧一点点从那歪脖子树梢上坠下,童萌终于知晓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们到上一个沙滩之时,太阳也正挂在那歪脖子树梢头,可那时,却是日出东升之时。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沙滩,唯一的不同,是那棵歪脖子树,一棵在东侧,一棵在西侧。
所以不是他们的人和船全部消失不见,而是他们到的根本就不是他们来时的地方!
此时,几艘大船依旧泊在海岸边,然留守的人却一股脑儿都拥到了岸上,亮出手中兵器,将一群人围在中间。
被围之人清一色灰衣金带,是七绝宫特有的装束。为首的那人金冠束发紫袍翻飞,正是君拂歌。
“果然是魔教中人,竟趁大家防备松懈之时在饭食中下药,若非我们机警,险些着了你们的道!”
君拂歌蹙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下药之人是谁,可曾抓住?”
“那人易了容,除了你们七绝宫的妖女莲褚衣,还有谁人有这等本事?”
“易容之术并非绝技,未必只有她一人会。下药之人既易了容,你们又是如何看出的?”
几人哼声道:“自是我们警觉,那人行为鬼祟,下药之时被我们当场抓住,虽易了容但身上却无证明身份的腰牌。而且被易容之人的尸体,我们也已经找到了。”
“那人呢?”
几人一梗:“魔教妖人狡猾,趁我们一时不备,被他逃了。”
“同这些魔教中人这么多做什么,他们就没安好心,不定就是为了诓我们来这岛上,好一网尽呢!”
童萌再听不下去,这些人有没有脑子,人都没抓住就敢空口白牙给七绝宫定罪,如今那七绝宫宫主可是她亲哥!
“怎么,妹妹心疼了?”
安陵辞突然开口将童萌吓了一跳,童萌转过脸,量着大佬神色道:“宫、宫主,那可是您的七绝宫呀,怎能让旁人这般污蔑,我这是替您生气呢。”
安陵辞缓缓扬眉:“是么,气得连哥哥都不叫了?”
童萌一噎,如今知晓眼前的人是反派大佬,她那声哥哥实在叫不出口。
此时也不是同他的好妹妹计较这些的时候,安陵辞深看了童萌一眼,跃身而出:“若真是七绝宫中人下的手,既换了衣服混入其中又怎会将腰牌遗漏?还这般轻易地叫你们发现?”
“庄主。”唐昇和卢飞见到安陵辞,面上均是一喜。他们也觉得此事古怪,可这些人对七绝宫积怨甚深,根本听不进去,眼看几方就要交手,这才放出姬羽令。
“君庄主侠肝义胆,缘何要为七绝宫话?”
童萌听得眼角一抽,不好意思,侠肝义胆的君庄主就是安陵辞本人。
“我只是就事论事。”安陵辞道,“这岛上有番邦总坛之人,各门各派的豪杰已大多命丧他们之手。几位莫要中了他们奸计,他们定是想挑起七绝宫与武林各派之间的矛盾,好不废一兵一卒地吞噬中原武林。”
“君庄主得不错。”百里荇扬声道,同他一道来的还有莲褚衣时青等人。
“我替莲姑娘作证,她受了伤,这几日一直同我们在一处,根本没有时间下药害人。幕后之人对我等痛下杀手又行此挑拨离间之计,用心实在恶毒。诸位莫要上了他们的当,还请同心协力,为殒命的武林志士雪恨!”
百里荇毕竟是武林盟主百里群的儿子,有他开口为莲褚衣作保,再没人敢多什么。
百里荇调转目光看向童萌几人,眉间忧色难掩:“我们发现了番邦中人在岛上的落脚之地,但……姜姑娘被抓了。”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安陵辞:大佬?我还是更喜欢听萄叫声哥哥。
童萌:……嘤,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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