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镜四九 败露
“姜某一生行医救人, 俯仰无愧于天地,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姜北沉声道, “拂歌, 你自幼父母双亡在觅药谷长大,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
当年长歌山庄经历浩劫亦是武林大事, 在场众人皆有耳闻, 回想起来,当初姜北肯收留君氏兄妹并将他们抚养成人,又将女儿也许配给了君拂歌, 着实高义。如今君拂歌开口闭口皆是不信药门,实是忘恩负义了。
“君庄主, 你可莫要被人蒙蔽, 做出恩将仇报之事来啊。”
安陵辞闭眼复睁, 顿了顿才道:“姜门主的为人我本是深信不疑,可之前我也确实查到一些不利于药门之事, 本以为是当中出了什么误会, 直到今日……”
安陵辞的声音越来越低, 似是一时心绪起伏, 看得童萌叹为观止。
这神态,这语气,奥斯卡金人给你给你!
人群中早已有人不耐烦,扬声道:“查到了什么,你倒是啊!”
安陵辞这才道:“我等皆知,怪病一开始是在和县爆发的。和县是个县城, 原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种毒迅速在和县蔓延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有人故意将毒投在了和县,二是身中剧毒之人在到达和县时病发。”
安陵辞看向姜北,明明那语气之中压抑又沉闷,可姜北瞧着他的眼,却是从中读出一丝讽意。
“巧的是,我的手下找到了那个将剧毒带到和县之人,他还活着。”
“不可能!”
感受到众人目光齐齐落到自己身上,姜北眼皮一跳,缓了声音道:“若真如拂歌所有这么一个人,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怎可能还活于世上?”
当初的确是有一人从觅药谷中逃了出去,才导致木藤萝剧毒提前在江湖中爆发。但他分明已派人将那人灭口,那人不可能还活着!
“此人如今被我的人安置在和县,诸位若是不信日后自可去和县查访。正是那人告知,他原是觅药谷弟子,却被自己的师父关于密室之中日夜喂养毒药,为的就是将他养成身载剧毒的药人。”
安陵辞话音未落,在场已是一片哗然。
“对了,他还……”安陵辞扬声道,“他叫齐双。”
“齐双?”路观一怔,“怎么可能,齐师弟是采药时不心坠崖而亡……”
安陵辞瞥了他一眼道:“坠崖之是谁人告诉你的?”
路观一顿,下一秒便煞白了脸,忍不住转头看向姜北:“师父……”
“觅药谷的弟子这些时日难道就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吗?没有身边的亲友兄弟忽而消失或是突然暴毙的吗?”
觅药谷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声道:“有,有的……”
“真是一派胡言!”姜北大怒,“拂歌,你是受了何人教唆,要这般构陷于你有恩的药门!”
安陵辞摇头:“我倒真希望是构陷,可那齐双兄弟还了,他身中之毒就是经过长期淬炼所得的精纯木藤萝,木藤萝之茎叶为剧毒,其根却也能解毒,正应了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然这木藤萝只有觅药谷才有吧?”
安陵辞眸中一闪,方才那群乌合之众所有一句还是没错的,若制毒之技,这普天之下除了药门和已灭的泉山派,便要数七绝宫最为出众。
木藤萝之毒世间罕见,可一旦出现了解药,再推是何毒便难不倒七绝宫了。
只是上一世瘟疫爆发的地方是在百里盟辖地,这一世却换到了和县,且时间提前了许多,其中缘由安陵辞一直没有弄明白,直到几日前收到了十二刀的消息。
安陵辞一早便怀疑瘟疫之事可能与药门有关,早在他们一行出海之前,他便命十二刀的人盯着药门,自然发现了从谷中逃出的齐双。只是没想到这齐双身上就带着引起这场瘟疫的剧毒木藤萝,毒性蔓延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快。
齐双是死了,死在了姜北派去灭口之人手上。不过他死前的两句话,已足够安陵辞来这场攻心之战。
不等姜北开口,安陵辞又接着道:“之前姜门主已尽数采收谷中木藤萝屯于库房用来救人,如今库房烧了,是不是再也没有木藤萝能救这些人性命了?”
“这正是我万分痛心的地方。现成的木藤萝已是没有了,唯有木藤萝的种子。但重新栽种花费时间不短,中毒之人怕是挨不了那么久,不然怎纵火贼子用心险恶呢?”
“是吗?”安陵辞眉梢微扬,“可我却在姜门主药房之中闻到了木藤萝的味道呢。”
话音未落安陵辞便纵身而起,一掌拍向药房屋檐,那上头也有一朵十二瓣莲花。安陵辞话间,姜北便一直紧盯着他,此时见他身有异动,立时也跟着跃身,与他直接对了一掌。
“拂歌这是做什么?帮着七绝宫的人毁了这觅药谷吗!”姜北大喝,掌风将他衣袍吹得鼓起,雄鹰展翅一般,“我待你如亲子,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
“如果问心无愧,叫我等看看又何妨?”
安陵辞笑得轻松,然双足已被掌风压得渐渐陷入土中。君拂歌的一身内力,对上习武半生的姜北还是差了一截。
正在这时,君拂歌忽而腾身,运起一掌拍向安陵辞方才所对的方向,“哗啦”一声巨响,那竹板屋檐便被应声劈开。姜北顿时面色铁青,一沉气将安陵辞推得连退几步,嘴角溢出丝血色。
“哥哥!”
童萌大惊,忙上前扶住他,却见安陵辞轻轻揩去嘴角血迹,笑得几分放肆几分无畏。
只听他轻声道:“不怕,哥哥也带你去瞧瞧。”
那竹板屋檐之下正是姜北在药房中的密室。此时,君拂歌已到了密室之中,然甫一踏入,便觉周遭气味有些熟悉,似乎早些年便在觅药谷中闻过。
不,不止是觅药谷。君拂歌眸中一沉,给安陵辞服用的练功丹药中也有相似的味道!难怪他当时便觉得熟悉……
耳后劲风袭来,君拂歌旋身避开,方才所立之处后的几已被劈成两半。姜北化掌为爪,指如鹰钩招招狠厉,摆明了要取君拂歌性命!
不愧是心机深沉的安陵辞,方才几段话已叫姜北心神大乱,自己露出诸多马脚来。事到如今,君拂歌就是再不愿相信此事与药门有关,也不得不信了。
将密室中的几个药人都处理掉之后,姜北特意重新布置了密室,改做了储藏室。此时,室中器皿被乒铃乓啷被得粉碎,一排排橱柜倒下,褐藤褐叶的草药散落下来,正是姜北所已被尽数烧光的木藤萝。
安陵辞猜得不错,以姜北的心性,好不容易研制出剧毒,又怎会真的舍得将原料烧得一干二净!他按兵不动拖延时间,就是想等潜入觅药谷的十二刀找出木藤萝所在,好来个人赃并获。
众目睽睽,姜北已再无翻身之地。
姜北一脚踹在君拂歌臂间,自己一个后腾翻身落地,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安陵辞身上,忽而哈哈一笑:“君拂歌,比起你的亲生父亲来,你子倒是要狡诈奸猾得多!”
“只可惜,你那父亲若是有你这般多的心眼,只怕也不会英年早逝了。”
安陵辞无甚反应,君拂歌却听得眉间一蹙,姜北这话是何意?当年之事,他一直以为姜北义薄云天,与父亲手足情深才会在危急关头收容他们兄妹。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尊奉姜北为义父,直到今日。
眼前的姜北目光阴森,事情败露却依旧无半分悔意,大有鱼死网破之意。是这许多年来人心易变,还是从始至终,他都是个不择手段的奸诈人?
那父亲……
君拂歌握拳而立,当年父母惨死于番邦总坛之手,会否也与姜北有关?
“早知你是这么一头白眼狼,我便不该将你抚养长大。”姜北冷笑,当初若非是为了从君拂歌手中骗得长歌剑法,他才不会浪费心力在这两兄妹身上。君陌都已经死了,再叫他瞧见这对兄妹只会令他心中添堵。
只是不想这子表面上一口一句伯伯叫得亲,对那剑谱却是护得牢。无奈他只能默认了姜晴与之亲近,待他们成了婚,何愁拿不到剑谱心法!
可惜啊,他终究是养了匹白眼狼!
姜北衣袖一展纵身而起,君拂歌足尖一点抽出墙上佩剑,剑气如雪阻那姜北脚步:“方才的话什么意思,你清楚!”
姜北破窗而出,君拂歌尾随其后送出一剑,姜北却反手一抓将姜晴拉到身前,剑气如虹终在最后一刻微微一偏,只削断了姜晴鬓边长发。
姜北嗤笑:“君拂歌都还没同我动手,倒是你这个七绝宫宫主要跟我拼命了?”
者无心听者有意,姜晴看着君拂歌,忽而周身一颤,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片段纷至杳来,当即令她脸色煞白。
“不,不会的……”姜晴心跳如擂,只摇头道,“这不可能……”
姜北扔下姜晴纵身而起,君拂歌和安陵辞一前一后追了上去,武林同道纷纷跟随,四周骤然空寂下来。
姜晴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百里少主!”
正在这时,百里荇突然跪倒,单手撑地吐出一大口黑血,青紫细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延伸,不过片刻已笼盖了大半张脸。
这是……毒发了?
童萌一惊,离他们上岸已过去十数日,百里荇的脉象一直不曾有异,童萌以为他已然安全了,并没有身中剧毒,怎知这毒这般狡猾,竟是在此时发作!
“姜姐姐,姜晴!百里少主毒发了,你快去看看!”
然姜晴双目无神,仿佛根本听不到童萌在什么。
童萌咬牙,又拽了一个纱衣纱帽的药门弟子:“你们师父房里不是还有木藤萝吗?怎么配制怎么熬药你们应当清楚,快配药给他!快啊!”
那弟子却只一个劲摇头:“来、来不及了,他的毒蔓延得好快,不等解药配制出来,就……”
“那也要救啊!”
那人挣开了童萌,连连后退:“他已然毒发,会伤人的!快点跑吧……”
百里荇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喉口,只能勉强道:“君姑娘,快走吧……”
童萌狠狠握紧双拳,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救不了了!整株木藤萝可不可以?哪里还有药……
有的。
童萌抹了把泪,她来之前,刚喝了一帖解药,如果药性还在呢?
童萌拔起地上长剑,一咬牙,剑锋划开掌心,殷红鲜血,簌簌而下。
作者有话要: 大佬怒气值预告(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