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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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雪:“后来分开,是因为我们第一年都没考上大学,我想直接工作,他想复读一年。后来他考上了,听,他的老婆,是他大学同学。”

    其实只是个很普通的学校,以现在的眼光看,并不起眼。

    但对于朱雪来,就是有一道天堑,横在自己与初恋之间。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过去的男友,正好有人介绍钟文栋给她。两边坐下谈一谈,不上爱不爱,只是“合适”,于是开始讨论结婚时的各种程序。

    婚后一年,林启昂大学毕业,与妻子一起回到海城。

    同年,朱雪偶然与他在街头遇见。

    眼下,朱雪:“因为结婚后一年都没有孩子,钟文栋爸妈催我去医院检查。检查什么啊,这不是明晃晃怀疑我有问题,想给他们儿子再找个新的吗?”

    那时候,她与钟文栋感情尚可。不算恩爱,但也绝对算得上和睦。原本就是抱着“组建家庭”的念头在一起,再谈情情爱爱,就未免可笑了。

    朱雪:“那段时间,我心情挺糟糕的,然后遇见他,他,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一起吃顿饭吧。”

    吃了饭,就要喝酒。

    喝了酒,正好钟文栋出差,林启昂的妻子在医院加班。

    所以就顺理成章。

    朱雪讲不下去,但两个警察已经听出后文。心中了然:这就是朱雪后来被怀疑出轨、儿子被满大街人骂野种,连寻常孩儿都不愿意与钟奕玩乐——即便这样,她也不肯去做基因检测证明自己,宁愿离家出走的缘由。

    恐怕朱雪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沉默半晌,继续往下:“其实查出怀孕以后,我又约林启昂。他起先不知道我怀孕了,于是欣然赴约。但我拿医院的单子给他看,他就翻脸,我已经结婚了,孩子当然是我丈夫的。”

    朱雪心凉了半截。

    朱雪:“整个孕期,我都在想,能不能出一场意外,让孩子自己落掉。我……没想到,他会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但那时候,看钟文栋跑前跑后,很高兴的样子。我又抱着点侥幸心理,觉得没准就是他的孩呢?他爸妈之前让我去检查,还是他去劝,不要给我太大压力。”

    朱雪:“我好后悔。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钟奕出生了,半夜喂奶,钟文栋觉得妻子太辛苦,主动提出,他可以和朱雪轮流半夜醒来。轮到他的时候,儿子可以吃奶粉。

    钟奕会走路了,钟文栋拉着他的手,一点点往前。

    钟奕眉眼愈开,许多人见到,孩子真像妈妈啊,倒是不太像爸爸。

    钟文栋也只是:“嗯,他是像我老婆。”

    朱雪心惊胆战。

    再往后,高中班长牵头,举行了一场很大的聚会,可以带家属出席。

    朱雪原本不算去的。她害怕再遇见林启昂。

    但有两个交好的女同学上她家来,提起这件事。钟文栋就:“老婆,你去呗。我待会儿把阿奕送妈家,然后晚上去接你。”

    朱雪这才勉强答应。她担惊受怕太久,这会儿点头,也是因为不愿钟文栋觉得自己反应奇怪:想也知道,一个心里没鬼的正常人,怎么可能人家的邀请都递上门了,却死活不应呢?

    这些事,在朱雪心里压了二十年。她对警察:“那晚,很多人起哄,还我和林启昂的事。他就坐在那里,不否认,光是喝酒。问起家里的情况,也是含含糊糊一句,老婆在产科上班。九点多,钟文栋来接我……”

    到最后,所有人喝到上头。朱雪原本庆幸一切都要结束了,但忽然有个醉鬼笑了声,:“林启昂,朱雪,其实前两年,我在街头看到两个特像你们的人。我还想上去招呼呢,就见他们进了宾馆……我那时候就想着,那肯定不是了,你俩都结婚了啊。”

    完这句话,醉鬼就倒下去,起呼噜。

    朱雪差点喘不上气,转头看钟文栋。

    可她这幅表现,让钟文栋倏忽更加疑心。

    ……

    ……

    朱雪偃旗息鼓,再回想起先前一遍遍搜索钟奕的事时,就像在做一场梦。

    如今梦醒,她犹豫着,还是问了警方一句,自己是否可以见见自己真正的儿子。

    再没提过钟奕。

    朱雪心有戚戚:我不是他亲生妈妈,却留他在钟文栋身边……他六岁时,我就走了,他只会恨我吧。

    剥去血缘关系,她再没有什么能留住钟奕——芭蕉CEO,最年轻的成功创业者,无数同龄人的理想与目标。

    而那六年的“母子关系”,早已随风逝去。

    对于朱雪的这个问题,去见她的警员先报告上级,随后:“我们会先采集一份你的样本,如果在那家长大的孩子真的与你有亲缘关系,那我们会告知他。”再往后,就不是警方负责的事了。

    朱雪表示理解。

    另一边,海城,唐家。

    事实上,在唐德从警局回来当晚,唐怀瑾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唐德像是……有意回避他。

    同时,不过一天功夫,唐德脸上就多了遮掩不住的苍老。

    看他的眼神,也很古怪。

    唐怀瑾面上不显,门一关,却直接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是警方查到了什么,告诉唐德?但唐德就那么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警方也没有找上门来、将他抓捕。所以,并不是那天晚上的事?

    想到这里,唐怀瑾略略松一口气。

    对。如果唐德真的明确知道,是自己的儿子要害自己的女儿,那他不会是这种反应。

    他开始重新在脑海中整理28号那晚的事,一遍又一遍。

    最终,推出一个结果。

    从安排人,到药物来源,再到后续处理。

    全部是池铭一手安排。

    这明明是池铭造成的一场“犯罪未遂”。

    他所做的很少。少到哪怕警方真查到一切,也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只要池铭没有留任何证据。没有两人谈话时的记录,没有他起药物时的询问,没有他在池铭“拿错房卡”后的应声。

    只要这样,他就是无辜的。

    于是唐怀瑾沉吟:可他真的没有保留这些吗?

    隔壁房间,唐德一夜未眠。

    他辗转反侧,抱着点隐秘的期待,希望唐怀瑾主动找自己坦诚。哪怕已经过去六年。

    可第二天早起来,唐怀瑾依然管唐德叫“爸”。这时候,对上对方的视线,唐德反倒是仓促避开。

    他知道警方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表现得明显些。唐德便想:我这幅鬼样子,倒像是顺水推舟了。

    可惜唐怀瑾是真的“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清清白白”——只要池铭不出事,自己这边,就只有“被怀疑”,没有“被定罪”。而池铭出不出事,看看盛源,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睡得很好,气色颇佳,问唐德:“爸,你这两天一直休息不好,今天要不要干脆别去公司了,在家里睡一下?”

    这是一句试探。

    看唐德会如何应答。

    唐德皱眉,:“……公司啊。”

    他惊觉:既然自己开始隐约觉得,唐怀瑾是贪慕富贵,所以才留在这里。那往后,唐怀瑾早晚会试图接触行舟的事务。可自己愿意吗?

    唐德扪心自问。

    如果没有发觉警方盯着怀瑾、怀疑他,他或许……是愿意的。

    怀瑾毕竟是他与妻子一手养大的孩子。同时,钟奕已经有芭蕉了,又有池总鼎力支持。看他的态度,也知道,钟奕并不把行舟看在眼里。

    那接下来,问题就只在于,怀瑾的亲生父母会如何。不过先前看报道,怀瑾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则失踪多年。

    从这种意义上,怀瑾的确是、且只是他与玲玲的孩子。

    让他继承行舟,理所应当。

    但警方的怀疑,让唐德在这一切上,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不知道儿子究竟是做了什么、警方的态度有多少道理。

    可至少眼下,他没办法以寻常心看待眼前的年轻人。

    于是,唐德:“睡就不睡了,越睡越头疼。还是去公司。”

    唐怀瑾闻言,轻轻眯起眼睛。

    这是父子间的第一轮交锋,浅尝辄止。

    同时,钟奕已经在考虑,要如何给唐怀瑾捅明:自己、唐德,都已经知道两人互换的身世。

    至于四秘的选择。昨晚,李文浩离开办公室后,钟奕想到什么,把那名叫“乔安”的候选人简历抽出来,递给池珺。

    池珺仍然靠在办公桌前。他看了看照片,沉吟:“其实我不太关注他们。”除去始终在眼前晃悠的池铭,“等下,我找人问问。”

    这个“被问”的对象是丛兰。

    照片发过去,丛兰很快回复,:“是他,你遇见了?”朋友还挺胆大,敢往池珺身边凑。

    池珺笑了声,:“看来你真的很关注乔安啊。”

    丛兰承认:“他真的很有趣。高中的时候,就把学校搅得乱七八糟,和他作对的,都或多或少出了点问题。”最初,她觉得那些是意外。但往后,慢慢看久了,就觉出味儿来。

    池珺诧异:“你这是在夸奖吗?”

    丛兰:“是在看戏,并阐明他的‘危险性’。”语气闲闲,“所以,乔安做了什么?”

    池珺看了眼好整以暇、坐在一边的“钟总”,:“他来应聘钟奕的秘书。”

    丛兰“哦”了声,笑道:“你那个朋友啊。所以呢,你算怎么做,让他帮你试一试钟?”

    池珺扯了扯唇角,将乔安的简历放进碎纸机。

    他彬彬有礼,:“不好意思,我没有您那么清闲,不会特地给自己找事做。”

    碎纸机运作,池珺挂了电话。

    钟奕笑了下:“看来我的候选人只剩下四个。”

    池珺想了想,身体前倾一点,手指勾住钟奕的领带。

    “也可以是五个,”他看着男友,同样笑一笑,“钟总不是提过,让我来给你当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