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狠狠地抓着阿蛮的双肩，双眼赤红，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眼前变得透明，他着急的上前想要拥住她。

    却是扑了一个空，他低头看着自己抓空的双手，低声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呜咽。

    阿蛮临消失前了一句话，声音都带着让人抓不住实物的虚无缥缈：“临洲，忘了我罢……”

    我会……虔诚的祈求神明，让我化作人间的风雨永远陪在你身边。

    看着你幸福就足够了，我不求其他。

    她默默的走在黑白无常身后，回头看向呆站在那里的顾浔，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般孤独茫然。

    满眼的疼惜都快要溢出来了。

    阿蛮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卑微祈求：“再等等……再等等，我想再看他两眼……”

    方才天空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是起了阵阴风，天空好似都比往常低了些，乌云像个大掌一般压过来，天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如此感人至深的场景，天空好似都不落忍了，也呜呜咽咽的落下泪来。

    没有几秒，便是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比平常都要沉重而锋利，像是裹着刀子一般砸在顾浔身上。

    顾浔在雨中跪地大喊，发出的声音已经嘶呖的近乎悲鸣：“阿蛮！阿蛮！”

    “临洲……”阿蛮飘到他跟前，想抚去他脸上的泪水，手却从他脸上穿了过去。

    她的灵魂都聚不成一个实体了，五识都散了不少……

    她凭着本能，慢吞吞的凑上去轻轻的去啄他的唇，想将刚刚她喂他忘川水时的狠心抹去。

    自欺欺人的想给这场婚来一个甜蜜美好的结局。

    不知道是不是他悲切的嘶喊起了作用，竟是硬生生的将那黑天喊开一道口子，一道金光渗了出来。

    那金光刺的阿蛮微微一缩。

    一道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从那天边传来，笼罩了整个大地般的传开。

    “你可知，她再也回不来了。”

    顾浔呆呆的望向那金光，瞳孔中蔓延着不敢置信：“什……什么……”

    “她与地府签了生死契，只有此一命。”

    顾浔喃喃的摇头：“我不信……我不信……她，她……”

    阿蛮恨不得掐死当时大话的自己，她眸中的光全碎了，变成一颗颗泪珠，快而急的落下。

    她飘着一个虚体跪地祈求神明，求他施法让顾浔忘了自己。

    顾浔好似被这仿佛带着刀子般的雨给砸醒了，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从喉中挤出了几个破碎不堪呢字：“可，可有法子？”

    神明好似就是为他这句话而来的，开口道：“方才在上清天听到你心所念，念你此生解救万民于水火，乃是有大功德之人，故而佛祖命我特来相助。”

    而后话音一转。

    “但万物皆有法则，无法为你一人网开一面，所以，若想得到一物就必须要用另一物来换。”

    顾浔抬头，像是从一片混沌中窥见了一丝曙光，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希冀，虔诚的正跪于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我愿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只求与阿蛮这一世之缘。”

    那从天边透出来的金光忽明忽灭，像是真的有人在话一般：“若是用你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呢？”

    阿蛮再旁边急切的摇头，话断断续续的：“不……要，不要……”

    顾浔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从那撕开的缝隙中飘来一把匕首，落于顾浔面前，那话音又起：“吾现在要取你的心头血来断你轮回之路，用你死后魂飞魄散之因来换你与她相守一世之果，你可还愿意？”

    “不可以！”

    阿蛮大喊着，双手着急的去抓那把匕首，却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顾浔将那匕首刺入胸膛。

    没有丝毫犹豫。

    他咬牙起誓：“我在此对着天地起誓，以血为契，死后魂归天地，只求此世，永无来生。”

    阿蛮跪在地上，冲着天边那道金光急切的一遍又一遍的恳求不要答应他，却是因为五识不全话的都不甚清楚，急的她大哭。

    心头的血流出来，血色晃晃悠悠的飘在空中，而后变成金色的铭文，最后消弭于天地间。

    “契约达成。”

    罢，那天边的金光化成了丝丝金线，慢慢的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圈将阿蛮围绕其中，慢慢的将她完全没有实体的灵魂，聚成了一个虚虚实实的身形……

    阿蛮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灵魂一般，顺从的被黑白无常带上锁拷，强制带走了，一袭本应该鲜艳喜庆的红衣此刻确实自发的暗淡成了灰色。

    顾浔捂着胸口，喃喃道：“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而神明本就不喜道破天机，总喜欢一些模棱两可又故作高深的话，这不，天边传来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万物皆有它的因果，该来时总会来的。”

    古老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重重的在顾浔心中敲了个响，当场就砸的顾浔跪倒在地上。

    顾浔翻身仰躺在天地间，任由雨水无情的砸在他脸上，胸前还插着一柄匕首，本应是痛极了，他却突然笑了出来。

    匕首间的冰凉却带给他心尖带来一片火热，奇迹般的将那刚刚死去的心又点燃了，顾浔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哭又笑的像是疯魔了一般。

    血水混着雨水在他身旁汇聚成一潭。

    直接浇灭了混在他心中差点儿将他逼死的繁杂情绪。

    突然感觉整个人突然通透了起来。

    心里突然一下子就空了，再也装不下除了庆幸以外的任何情绪，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还回来就好。

    能失而复得已是万幸，怎敢贪心的奢求其他？

    他就在这人间，乖乖的等阿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