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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们想送礼, 通关节,保自己一命,毕竟林渊没派人去抄这些吏的家,他们手里还有一些积蓄, 就是没有, 也总有些稀罕玩意。

    鬼难缠,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普通百姓, 都不愿意一直纠缠, 大多是破财免灾。

    然而现在, 吏们却迟迟找不到的门路。

    送礼不简单,这也是们学问,送给谁,送什么都要讲究。

    送给陈柏松?那不可能, 大将军会缺这些恩惠?真送了, 那就是送把柄出去。

    要送,就要送给能得知消息,欺上瞒下, 却没有掌握重权的人。

    吏们寻了好些时日, 才终于找到这个人。

    ——周秋娘。

    她是个管事,还不是管事, 她管着的就是举报的事, 举报次数就是她在统计。

    在吏们看来, 女人比男人好对付,她们要的简单, 不是首饰就是钱,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叫她们晕头转向。

    于是秋娘这些时日除了忙着自己的事以外,还得去跟这些吏口头官司。

    “周管事,外头有人求见。”兵站在门口,低头禀报。

    秋娘把记好的本子收起来,吩咐道:“带人去会客室,我稍后就到。”

    兵站得笔直,应诺之后便走了。

    秋娘升官了,她原先只是管事,手底下没几个人。

    如今她是大管事,手底下管着四十多个管事,管事下面还有人。

    出门在外,人们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这回到汉阳来,秋娘是主动请缨,她在高邮干了这些年,把该管的都管了,她心里清楚,若是再不出来,就再也出不来了。

    秋娘走到会客室,她现在住在三进三出的院子里,当然不止是她一个人住,女管事们都住这儿,秋娘就是她们的头头。

    有时候她们也会在会客室开会,汇报工作,互相交流遇到的问题。

    以前女管事只有秋娘一个,后来女管事就变多了。

    愿意做鸡毛蒜皮事的读书人太少了,他们大多家有资产,不缺吃不缺穿,宁愿当个混吃等死的,也不愿意去干他们觉得不体面的事。

    于是许多如秋娘一般读过书的孤女,或是寡妇,就上岗了。

    她们没有男人,也没有什么资产,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因为高邮的风气好,女人也能做事,所以除开一部分到高邮就找人把自己嫁了的女人,大部分读过书的,还是接受了林渊的招纳,很快走马上任,成了高邮政治体系的一部分。

    这些女人也意外团结,她们会自然的聚集在一起,慢慢的,秋娘就成了她们的头头。

    毕竟谁都知道,秋娘是“老人”了,她是从南菩萨还是个地主时就跟着的人。

    这让她的身份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又是那些人。”秋娘有些疲惫,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好觉,就是做梦,也能梦见自己在干活。

    云妞跟在秋娘身后,声:“肯定又要给您送东西。”

    秋娘笑了笑:“都觉得我眼皮子浅。”

    云妞:“那可都是些好东西。”

    秋娘的表情冷下去:“都是沾了血的脏东西。”

    云妞知道自己错话了,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不再了。

    秋娘走进会客厅,这里是正院,朝向最好,光照也最足,大门总是开的,她一进去,就看见了五六个人,这些人都是汉阳原先的吏,脸上都带着笑,阿谀献媚的表情格外明显。

    秋娘刚踏进去,他们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

    “这就是周管事吧?”

    “周管事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秋娘朝他们笑道:“不知各位有何要事?这些日子忙,若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见谅。”

    “周管事的这是什么话?”胡余把其他人推到自己身后,自己站在秋娘面前,笑得脸上全是褶子,“咱们都是仰慕周管事,听周管事事无巨细,爱民如子,待人又和善,咱们就过来了。”

    “为了举报的事来的吧?”秋娘坐到主位上,“都坐吧。”

    几人倒都不想坐,但是秋娘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怕被赶出去,只能落座。

    秋娘:“举报的事现在还没有结果,诸位若有想的,此时倒不如畅所欲言。”

    几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周管事,您也知道,原先在汉阳,那也不是我们这些官吏了算,上头有大人们管着,下头呢,百姓也不听我们的,有时候做事是比较……粗暴……”

    “您,咱们这些人也不容易,但没法子啊,百姓什么也不懂,又固执,有时候必然会做得过火些。”

    “如今您们弄这个举报,百姓对我们稍有不满就举报,那我们岂不是冤枉?”

    “就是啊,咱们总要有一个能伸冤能理的地方是不是?”

    秋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上带笑:“百姓的可不是粗暴了一些的事。”

    “强占民女,抢夺家财,这些事估计在诸位看来也是事吧?”

    秋娘的语气一重,这些人脸色都变了,但他们不敢对秋娘恶语相向。

    即便他们私下里用各种污言秽语来形容这些女管事,但是真等到了面前,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屋外守着的兵不止一个,手里拿着的也是真刀,他们还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试试能对秋娘哪些话。

    “周管事,话也不是这么的,我们都是老实人,没干过您的那些事,但是传来传去的,有些事也不清楚了,您是吧?”

    秋娘面色不改,还是一脸笑容:“既然不清楚,那索性就不了,两下便宜,也免了麻烦事。”

    胡余急了:“周管事,您可不能这样,我们可都是廉吏!”

    “百姓那是张嘴胡,他们知道什么?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和猪没什么两样。”

    “要是听他们的,这天下早就乱了!”

    秋娘看了眼胡余,她知道这人是谁,上头早就跟她过招呼,此时她微笑道:“是胡公子啊,没料到你也在这儿,茶可还适口?可要再换一壶?要吃些什么?”

    胡余一愣,他可从没见过这个周管事,在南王的人进来之前,连女人能做官都不知道。

    “周管事客气,我……”胡余刚想问话。

    秋娘:“云妞,给胡公子换一壶茶,就换之前买回来的龙井。”

    胡余受宠若惊,难不成这秋娘是自家亲戚,见过自己,自己却没见过她?

    那不应该啊……哪怕是远房亲戚,也该姓胡,而不是周,家里也没有跟周家结亲的。

    绕来绕去,胡余把自己给绕晕了。

    其他人看胡余的眼光也不同了。

    秋娘倒是一直对胡余很客气,话里话外,就是两人之间肯定有点关系的意思。

    胡余暗自想到:这姓周的不是看上他了吧?

    虽着姓周的岁数有些大,但是样子倒不坏。

    ——他家那妻子,掉了个孩子,人看着又老又憔悴,还不如他外头那些相好。

    胡余是天生的自我感觉良好。

    他开始跟秋娘眉目传情了。

    即便秋娘看不了他几眼,他都觉得秋娘是在欲擒故纵。

    以至于等他们被请出去以后,胡余还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秋娘到底都了些什么。

    “厉害啊。”朋友们把胡余围住,“胡兄,还是你有办法,你跟那女人什么关系,瞧她跟你话那样,怕是你叫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胡余笑得骄傲。

    他以前就有靠山,不用自己出去跟人交际,就有下面的虾米依附于她。

    他作威作福,比他官大的他不敢惹,但也不去奉承,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一个霸王。

    所以他是个脑子直接的人,别人一夸他,他就再想不起别的了。

    “胡兄,您跟那周管事有关系,到时候就帮我们也话吧。”他们围着胡余,好似众星拱月,胡余以前也被这么奉承过,但也是第一回被这么真心实意的奉承。

    就好像自己是他们的天,他能掌控他们的一切。

    这感觉胡余从未感受过,开天辟地头一遭,一时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别人什么他都应,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处理不了的事。

    “胡兄,这事就靠您了,我今晚请您吃酒去,上酒楼,上最好的酒楼!”

    “那今天你请了,明天我来请,胡兄可千万别跟咱们几个客气,以后可就都指望着胡兄了。”

    胡余跟他们勾肩搭背,喝了一整个晚上的酒。

    过了这一晚,胡余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万人迷,走到哪里都有曾经的同僚朝他点头哈腰。

    接近他的人变得更多了。

    他本来也是送礼的人,如今变成了收礼的人。

    钱越来越多,收到的礼自然也是越来越贵重,连珍珠衫子这种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都有,胡余好像一夜变成了富翁,就连睡觉嘴角都带着笑。

    时不时还要去找秋娘话,秋娘对他倒是始终如一,温声细语,胡余几次暗示,秋娘也没有断然拒绝。

    以前靠舅舅,舅舅倒了。

    这回要是能把秋娘娶回家,他就能靠妻子。

    只要是一家人,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