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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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成了院使之后, 红袖有了自己的府邸,这里原本是一个官的府邸,虽然不大,但里面却带着一个型的庭院, 曾经的官喜欢这些, 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不过她搬到这里后,递出了不少请柬, 却只有周秋娘和她的下属愿意前来。

    男性官员没有一个应邀。

    “因为他们觉得我操的是贱役, 管的是最低贱的民。”周秋娘与红袖对坐, 微笑着,“你却不同,你是可以上朝面圣,可以在百官面前进言的官。”

    红袖看着周秋娘, 这个女人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她记得以前周秋娘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个柔弱指的不止是她的外表,还有她的心灵, 她天生就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可是如今再看,她已经看不出曾经那个人的影子了。

    周秋娘改头换面,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变得更好了。

    红袖面无表情, 这让她显得有些严肃:“我知道。”

    圣上告诉过她, 正是因为她能上朝,所以她才会被百官视而不见。

    她只能靠自己, 就连圣上也不可能对她提供更多的帮助。

    红袖扬起下巴:“我不怕。”

    从她选择离开泰州前往安丰为间的时候,她就不知怕为何物。

    周秋娘笑道:“叫他们上酒,再上些菜。”

    仆从们很快端来温酒和菜,这些仆从都是红袖雇佣的,红袖雇佣的多是女子。

    周秋娘问她:“都察院到底是做什么的?”

    现在所有人都在探查,毕竟之前没有一点消息流出来。

    这个新的机构拥有哪些职能,又拥有哪些权力,现在仍然是个谜。

    官员们都觉得只有林渊和红袖知道。

    红袖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恐怕只有等都察院真正立起来了,我们才知道。”

    周秋娘微笑着看她:“同为女子,必然应当互为臂膀,吴妹妹何必藏着掖着?是看我不过操行贱役?”

    红袖无姓,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姓,她记得幼时遇见的一个好心人姓吴,于是自己也姓了吴。

    红袖笑道:“周大人如今已经不是管事了,想来应当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周秋娘嘴角微勾:“本官是想……吴院使初入朝堂,总需些助力吧?”

    红袖冷面:“何为助力?”

    周秋娘:“下官虽只管百姓事,却也有不少……”

    红袖:“大人慎言!”

    周秋娘愣住了。

    红袖冷笑道:“大人追随陛下日久,应当知道陛下最忌讳什么。”

    最忌讳结党营私。

    周秋娘也没了表情,两人对坐,周秋娘看着红袖:“吴大人就当下官今日没有来过吧。”

    话毕周秋娘便站了起来。

    红袖依旧坐着:“不送。”

    周秋娘临走时转头看了眼红袖。

    在安丰待了那么长时间,她伸出了手,红袖为何不握?

    周秋娘大步离开,她已经看不透红袖了。

    或者,以前红袖还没有去安丰的时候,她也看不透这个人。

    红袖有权欲吗?

    周秋娘自嘲一笑。

    答案毋庸置疑,没有权欲,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陛下的授官呢?

    以女子之身想在朝堂立足,何其难也?

    既然她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那自己就等着看她怎么立足吧。

    红袖喝完了最后一杯温酒。

    她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去。

    “最近的天可真好啊……”

    很快,林渊又任命了郑清风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

    这才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超过了林渊任命红袖时。

    郑清风倒是毫不推辞的接受了。

    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正二品。

    这叫他只能强行抑制自己的激动。

    林渊坐在龙椅上,笑着:“众卿私下听许久,可听出都察院是干什么的了?”

    百官连忙下跪:“微臣不敢!”

    林渊似笑非笑:“是不敢私下听,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私下听?”

    百官不敢言语。

    他们可都知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陛下并不是仁善之君。

    或许陛下真有仁善的一面,但这一面只对着百姓和不曾做错事的官员。

    他杀起官来可从未手软过。

    林渊又问:“怎么?竟无一人可答此问吗?”

    还是宋石昭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百官跟道:“皇上息怒!”

    林渊:“众卿平身吧,毕竟你们人多势众,朕可不敢与这一屋子的大臣为敌。”

    百官更不敢动了。

    他们刚刚一起进言,未必没有存着人多势众的念头。

    这么多官员一起反对,陛下应当会重新考虑,再三思量。

    这样他们就能听出更多消息。

    朝堂之上,官员和皇帝,本身就是互相牵制。

    君臣之间,好比夫妻之间,哪怕利益共同,也要分出强弱来。

    官员是妻子,皇帝是丈夫,丈夫更有力,但天下并不是没有妻子强于丈夫的例子。

    同理,官员也可能压过皇帝。

    之前的每个朝代不都如此吗?

    最近的就是安丰的刘福通,或是刚刚弄死叔父的脱脱。

    官员当不了皇帝,那就架空皇帝。

    一次来谋取更大的权力和好处。

    林渊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把这些官全杀了,他也要提拔新的官员,依旧是无尽轮回。

    这不怪官员,只能怪皇帝弱。

    林渊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都察院可以监督六部,事奏裁,大事立断。”

    所有官员都傻了。

    虽然这个都察院不管民生,但是它拥有监察六部……不,不止是六部……

    这样一个新的机构……

    这是陛下的一只手,全为陛下做事。

    林渊又:“诸位是不满意吗?”

    百官山呼不敢。

    林渊:“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异议了,郑卿,都察院朕就交托给你了,但凡有错,你就难逃罪责,你可愿往?”

    郑清风下跪:“微臣,谢主隆恩,万死不辞!”

    郑清风就这么走马上任了,虽然他手里的下属只有一个红袖,两人倒是很快走动了起来。

    红袖是院使,这个官职的职权她也知道了。

    她负责沟通,如果查出哪个官员犯法,那么就是她与这个官员的所属部门联系。

    红袖是去得罪人的,但也相当于都察院的门面,她手里的权力大不大,不。

    朝堂对她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郑清风身上。

    郑清风之前一直表现的像个纯臣,不与任何官员走动,每天除了处理自己的事以外就都待在家里。

    官员们觉得他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个真的忠臣,忠到了近乎愚的程度。

    可他们现在却要不停的奉承他。

    就连红袖,之前明明送出去了不少请柬也没人到府庆贺,如今请柬没有再送,贺礼倒是源源不断地来了。

    仆从都对红袖抱怨:“人手都要不够了。”

    红袖笑道:“那就得累你能者多劳了。”

    仆从叹了口气:“您就不想再雇些仆从?”

    红袖摇头:“先前雇还好,如今再去,就不知道是谁的爪牙了,更何况钱能通神,恐怕这几日就有人在收买我府里的仆从了,还要多累姐姐帮我注意。”

    仆从叹气道:“不想今时今日,我还要察言观色。”

    红袖笑道:“姐姐不要生气,那些贺礼里头,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仆从瞪了她一眼:“只会用那些东西哄我。”

    红袖叹气道:“以前的姐妹……”

    仆从:“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唠叨了!”

    仆从原本和红袖在一同家青楼,她比红袖大了十岁,红袖被买进青楼的时候,她就是当家台柱子,是无数人一掷千金都竞逐追求的花魁。

    然后红袖一年比一年大,她一年比一年来。

    红袖十岁那年,仆从被一个富商赎出了青楼。

    没到两年,富商死了,她被富商的妻子赶了出来。

    那时候的仆从已经被折腾的没了颜色。

    她重新回到了青楼,但却不能接客,而是成了里头的一个仆从,她不再有花名,所有人都叫她灰姑,她会擦拭每一层楼梯,会被差使着去倒恭桶。

    以前光鲜的日子离她越来越远,可她从未怨天尤人,她和红袖这些被拐来的女孩不同,她是父母亡故,叔母虐待后逃出来的,然后自卖自身进了青楼。

    所以她不能后悔。

    她若是后悔了,她的一生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到了那时……她就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但她也练就了一双锐利的眼睛,她见识过形形色色地人。

    也知道怎么看出人们是愧疚,难过,还是愤怒恶心或是心虚。

    红袖就把她请了过来,虽是奴仆,但更像是管家,而且红袖近身也只有她一个人伺候。

    灰姑嘲讽道:“如今是大官了,女子当官,真是闻所未闻。”

    红袖笑着看她,竟露出几分少女的憨态来:“姐姐嫉妒我?”

    灰姑不屑道:“我不像你,不用担心有人收买我身边的人,也不用担心被人暗害。”

    红袖收敛了笑容。

    灰姑也不再嘲讽,而是郑重地问:“红袖,你可想好了?”

    红袖也郑重道:“我自踏入安丰……不,是向陛下表达我的意愿时,就绝不会再后退。”

    “姐姐,人生短暂,我只想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