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一往情深
谁也不知道易诚给皇帝的信里都了什么, 竟让皇上那么爽快的给他拨人。
皇帝手里的人, 那个个都是精英, 多少人眼红不已。
易诚却没接受这份天大的荣宠, 不,应该是没有完全接受。皇帝拨给他的人, 他只留了一个, 其他全送了回去,有皇上的令牌, 就足以。
奇怪的是,皇帝也没发怒, 由着他。
易诚拒绝了皇帝派来的人, 又拒绝了家里给他准备的百十号仆从, 只带了自己的厮,就这样一辆马车, 两匹马, 三个人开始了旅程。
第一次, 他们去的就是蜀州, 整整去了三年, 今年回来, 给皇帝送了书, 在家过了个中秋节, 便又出发了, 这回却是往北。
姜七七听了有些无语:夏天往炎热的南边, 冬天往寒冷的北边, 这人确实是个奇葩。
陆闻人尽量用客观的语气讲了易诚的事迹。易诚做的事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京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大多数人听了,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摇摇头,叹他不务正业。
有才气,有皇帝赏识,他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游山玩水?
但他没在姜七七脸上看到类似的情绪,她听完,竟轻笑一声,“这易诚倒是个妙人。”
“啪”
陆闻人劈断一根细柴,扔进灶炉中,火烧得很旺,两团火苗映在他黑沉的眸子里,似乎也渐渐烧到他心里,让他一下陷入焦灼煎熬中。
他状似不经意的道,“许多人他不务正业。”
姜七七摇摇头,“人这是志向高远。”
她这话如油一般浇在陆闻人心中那团火上,心火猛然高窜,陆闻人只觉得心口一滞。
他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这时完全沉下来了,“大丈夫的志向应当在朝堂之中。”
姜七七往滚水里放进削好的面条,“你要是真觉得他不务正业,你昨天怎么跟人待了一整天?我看要不是天黑,你都不愿回。”
书生的性子,她也了解一些,若是不耐烦别人,他绝不可能待那么久的。想来,那易诚性情不差。
陆闻人解释道,“他那有许多书,我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姜七七简单粗暴的戳穿他的谎言,“薛白都了,你跟那贵客话呢,了一上午。”
薛白是薛里正家的孙子,昨天陆闻人使他来,午间不回来吃饭的。
陆闻人:“......”
这女人,果然是上天派来气他的!
薛家。
东厢房里,俊朗的青年搁下笔,转着酸疼的手腕看着外边,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外边已是天光大亮。
他起身活动活动坐麻了的腿,碰了碰守在一边瞌睡的厮,“起来了。”
“啊?天亮了?”长生揉揉眼睛,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出门去。
家里住了京城来的贵客,里正生怕怠慢了人,早早的就起来等在院子里,等贵客房门一开,他就迎上去,“二公子。”
易诚礼貌的回礼,“里正不必客气,我等此番许是要多借住几日,还请里正多担待。”
“不敢不敢,二公子,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薛里正态度恭敬。
人家住在家里,都是给了钱的,没白吃白住,对他和家里人也是客气有加,他巴不得他们多住几日呢。
易诚道,“里正自去忙,我们出去随便逛逛。”
薛里正忙道,“那我给你们带路,村子你们不熟,容易迷路。”
“不用了。”
易诚拒绝,里正只好让他们自行出门。
出了门,长生快走几步问道,“二公子,我们去哪儿?”
易诚背着手,“我们去看看床下烧火是怎么个烧法。”
床下烧火?
闻所未闻。
长生着哈欠,缩着脖子跟在他家公子身后,看公子兴致勃勃的走在前边,心里暗自羡慕,他家公子这身体是真的好的。明明一宿未睡,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
走出去一截,两人身后多了个大胡子的人,是那个叫东方的带刀男,今日他没带刀,应该是进村的时候怕吓到百姓,收起来了。
易诚放慢脚步,让东方在前边带路,三人往陆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正见到昨日侃侃而谈的秀才郎,正坐在围栏边喂鸡。
鸡窝里有两只鸡,一只黄羽的母鸡,一只是长尾的山鸡。鸡食被分做两堆,但那长尾的山鸡踱着步子,虎视眈眈的看着那只欢快吃着嫩草母鸡,时不时张开翅膀,露出凶相想冲过去抢母鸡的食物。每当这个时候,守在围栏外的秀才郎就会挥动手里一根长长的树枝,将两只鸡分开。
这事他似乎做过许多次,熟练得很。
三人静静的看了会儿,那秀才郎始终没发现他们,易诚只好上前敲了敲门,来引起陆闻人的注意。
乡下的院子,门敞着,就表示有人在家,村里人互相串门,遇到敞着门的,通常不会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陆闻人转头看见他,先是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然后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才推着轮椅过来,“易兄,你怎么来了?”
易诚听出了他言辞间没有欢迎的意思,微囧。昨日两人确实聊得不错,本以为陆闻人的感受和他一样,没想到人家不太欢迎他啊。
不过他都到家门口了,没道理就这么回去,便笑道,“闻弟,愚兄昨日见到了你,才知什么叫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昨日一番交谈,尚觉意犹未尽,故而,愚兄今日不请自来,拜访闻弟。”
陆闻人看了看身后,“易兄能来,荣幸之至,只是实在不凑巧,家中一片混乱......”
易诚看过去,宽敞的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堆着东西,看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像,真的有些不凑巧。
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书生,你什么?”
姜七七正在厨房洗碗,听到隐约的话声,还以为陆闻人在跟她话。她甩着手上的水出来,见书生对着院门,像是家里来人了。
正想着是谁来了,院门边探出一个头来,“这位是弟妹?”
姜七七:“......”
得,她昨晚还在想这人来到村子是不是巧合,今日直接出现在家里了。若是到现在她还相信这是巧合,那她就是傻子。
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人家假装没认识她,那她也装不认识好了,“书生,这位是?”
尽管太阳穴突突跳着,陆闻人还是简单介绍了下两人,“这位是易兄,易兄,这是荆妻。易兄到访,原该扫径以待,只家中一片混乱,怕是委屈了易兄......”
言下之意,现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易诚看了一眼陆闻人身后乱七八糟的院子,诚恳的提出帮忙,“闻弟,愚兄看你腿脚不便,就此离去,实在于心难安。这样,愚兄三人空有一身力气,今日就帮你们收拾了院子。”
陆闻人正算拒绝,就听他那妻子道,“书生,易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你就答应。”
易诚来的得太巧,很可能是冲着她来的,与其一直避着,不如多多接触,或许能知道他们的意图。
他们对她有所图,她对他们也有所图啊,那几串挂在马车外边的红辣椒,她可一直没忘。
陆闻人想了想便答应了,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易诚便招了长生和东方过来,一一介绍,“这是东方,这是长生,有一身的力气,弟妹只管安排他们做事。”
他只管安排,姜七七就真的一点没客气,连口水都没请人喝,就安排了两人一个去挖土,一个去从井里水。然后放到墙边,开始和泥。
对于来意不明的人,姜七七没有对自家几个哥哥的心疼,当然是要物尽其用。
易诚是心疼他的闻弟,要帮忙,其实活都让长生抢着干了。他自己没活干,倒也没闲着,在那间被姜七七搬空,还凿了个大洞的厢房里来回走动,屋里屋外的察看着。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他便问道,“闻弟,这好好的墙凿了这么大个洞,是准备做什么呢?”
陆闻人答道,“天冷了,算做火炕。”
“火炕?”
“就是外边烧火,将热气导到屋里床下,这样床就能一直保持暖和了。”
“导热气?怎么导?”
姜七七将原理跟陆闻人简单讲过,所以他知道大概意思,但具体要怎么做,他也是一知半解。
他也没不懂装懂,“不瞒易兄,这是内人怕冷想出的法子,怎么导、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
易诚突然感慨道,“闻弟对弟妹真是一往情深啊。”所以能包容她做这些事。
陆闻人垂下眼没搭话。
长生和东方两人都是很肯干的,几乎是任劳任怨,进度比姜七七想的要快得多。
傍晚时分,炕柱弄好了,屋外的灶台也搭建好了。剩下的就只需要晾着,等到泥全干了才盖板就差不多了。姜七七扮演了一回铁公鸡,让人干了一天活,也没留人吃饭。陆闻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也没提出留他的易兄吃完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