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ST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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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鸦黑色的眼睛合上了。温良知道, 当它再度睁开的时候, 里面的感情会完全不同。

    主持人走过来, 对着男人一顿呼唤,无果, 遂宣布由于慕斯礼以实际行动表明弃权, 温良获得胜利。

    台下一片嘘声。谁都没想到备受期待的决赛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场, 败者悄无声息,胜者亦毫无喜意。

    官方十分硬气, 任下面坏番茄与烂橘子此起彼伏, 主持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兴致高昂, 引着温良往颁奖区走。

    温良怀着几分好奇领了独属于冠军的奖品,结果竟然是一张卡, 一张可以免费使用本次鼓噪祭上一切娱乐设施、无限量吃遍祭典上所有食铺的VIP卡——重点来了, 这是一张【情侣卡】,仅限情侣享用。

    温良气笑了。

    这年头, 单身狗到处都没人权的吗?

    将卡丢进衣袋里,她站在高台上,瞟到远处转动的摩天轮,思维忽然窒了一瞬。

    她这一年兜兜转转, 最后又回到了北辰, 正像这座摩天轮一样,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可是, 物理空间上虽然没有移动,时间却不同了。

    流逝的岁月不会再回来。与她正式道别的人,自此也将从她的人生中谢幕。

    往事像短梦,一幕接着一幕从她心上掠过。摩天轮下,属于温茉茉的怦然心动,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可是忽然回忆翻涌,像一株光秃秃的树,你以为它死了,其实它活着。根须还在呼吸,树身还透着绿。

    她想她一定是因为死过一回,变得脆弱了,竟然有点想哭。

    从此以后,都不会再靠近摩天轮了。

    斜阳宛如一朵郁金香,透过摩天轮的玻璃,日光晕开,一瓣一瓣,五光十色地坠落。

    会场里的人群渐渐散去。

    慕斯礼的那幅画被珍重地收起来了,不久前有人想出高价买下它,于是它有了单独被锁在保险柜里的特权。待价而沽。

    ——这幅画里寄宿着一个少年的梦想。

    那位意图购画的中分头富豪如是,好似他光看着这幅画,就已经完全领悟画面背后的故事。——这位仁兄大约也是个伤心人,所以一下子就对画中的感情惺惺相惜,连带着也对画家本人十分倾慕。为了能与画家聊上几句,富豪特意延迟了回国的班机,留在北辰星,等慕斯礼清醒。

    于是丁言一醒来,迎接他的就是油腻腻的中分头,黑乎乎的大鼻孔,还有浓到呛鼻的男士香水味儿:“啊!您醒了!”

    丁言难得地呆了一瞬,以为自己掉进了一个有气味的怪梦里。

    可紧接着胖乎乎的大手也伸过来了,指甲缝里还带着成分不明的灰黄渣渣。手的主人非常热情:“您感觉怎么样?”

    丁言了个寒颤,避开那只手,站起身,一面环视四周,一面听手的主人絮絮叨叨。托这位口水多过茶的胖绅士的福,很快,他便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境况。

    这里是贵宾休憩区。温良不在这里。胖绅士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那幅画——和它的作画者。他想和画者聊聊人生。

    想和慕斯礼聊聊人生?

    哦,抱歉,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除非你能让时间倒流回半时前。

    丁言有些揶揄地想着。他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在富豪滔滔不绝的感叹里,他偏过头,凝视那幅被珍而重之地摆在玻璃保险展览柜中的画。

    其他人在这幅画看到了追缅与眷恋,可他看到的更多,多到画中每一抹色彩都在往他的神经上飚刀子。

    丁言不想承认,但他清楚自己被慕斯礼摆了一道。他与慕斯礼争夺身体的所有权,他们都清楚这具身体迟早会回到他手里。然后,慕斯礼这个狡猾的家伙,他选择提前退出。

    他走得那么从容,那么狂妄,那么嚣张!……在某个人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剪影。永恒的一帧。就像这幅画一样。

    丁言缓缓抬手,有那么一个瞬间,蓄满的力量足以将整个玻璃柜化为齑粉,连那该死的画一起。

    但他最终垂下了手。

    就算实物毁灭了,记忆也会留下。

    “……那幅画随你处置。”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凉,“至于画背后的故事,恕我无可奉告。”

    没理会胖男人的反应,他大踏步往外走。已经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

    踏出贵宾室,外头的风景和他之前看到的大不相同。

    高台撤了,人群散了,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往远处跑,笑声碎片似的。突然有人摔了一跤,怀里的糖果洒了满地,笑语顿时换成了哭泣。

    砰!不知哪儿的氢气球爆了。

    咚!是哪个乐队敲起了鼓点。

    嘈嘈杂杂。纷纷扰扰。无数声音搅在一起,无数肩膀挨挤在一起。有人来了又走,有人走了再来。

    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比从河找一条特定的鱼容易不了多少。

    可人潮里,只那么一眼,丁言就找到了那个人。

    在一个露天铺子中,她长发披落,安静地坐在一张木椅里。

    风从安毕斯河上吹来,带着水汽,撼动树枝,摇落日光,在她的蓝裙子上溅出无数涟漪。风一动,波纹荡漾,细碎的,流动的,晶莹的。

    一只氢气球从她的左侧擦过,掠起了她的发,她用手抚平了,接着手向下移,来到脖颈以上耳廓以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她身后的理发师面露惋惜,问她是否真的要剪去这头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红发。

    她颔首。于是理发师耸耸肩,转身去取工具。

    温良坐在木椅里,垂着眼,用手一点一点地将裙子的褶皱抻平。

    她在想两个人。两个她亏欠良多的人。一个她决定把账赖到底了,但一个还有机会还。

    有人站到了她身后。那是一个太过熟悉的气息,她根本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谁大驾光临。

    债主来了。

    曾经幻想过他醒来后,她会如何欣慰喜悦……但现在她坐在这里,心情却无比的平静。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有些好奇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激动吗?兴奋吗?终于败了最大的敌人,胜利的果实肯定十分美味吧。

    一个凉凉的东西贴近了她的脖颈,她一愣。根据触感,她判断那是一片极薄极薄的金属片……大概是一把刀?

    她一动不动。脖颈的汗毛被寒气吓得竖起,本能惊叫着让她快逃……都没有用。她死死地扼住它们。

    那不知名的凶器在她的脖颈略一停留,缓缓上移,来到她的耳侧。

    嚓。轻得几乎听不到的断裂声。一缕红色滑过她的视野边际,飘荡,悠悠地落到她脚边。

    那是她的头发。

    他在帮她理发……?

    ——他在帮她理发。

    一旦认识到这点,她就陷入了恍惚。完全没想过这一幕……

    剪头发,在温良这里,是和掏耳朵、擦后背一个范畴的……都属于感情上很微妙的事。

    她能把头发交给陌生的理发师,却不愿意把它们展露给熟人……特别是丁言这个层次的熟人。

    上次洗头是三天前的事儿了吧……头皮是不是有点油?昨天被慕斯礼捉弄,花粉掉进了头发里,也没仔细清理……

    想着想着,意识全集中到了头部,敏感度也不由自主地加倍。

    他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剃刀为什么要比量那么久?手指可不可以不要擦过她脖颈,呼吸能不能不要拂着她耳朵?这些都是灵长类普遍的敏感点好吗!

    这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

    碎发掉进了脖子窝里,加上她冒了汗,痒得出奇。她咬牙忍着,颈边的青筋一个劲地跳,肩膀也僵了。痒比痛还难忍。

    她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认定不能动,也不能叫苦……仿佛一叫就有什么僵持的东西要被破了。

    她看不到,身后的男人正盯着她僵硬的背影,脸色复杂,像是有点解气,又像有点心疼,脸色忽明忽暗。

    他盯着她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肩膀,到底还是不忍,手指刚动了动,一个带些娘气的嗓音就大惊怪地唤起来:“哎哟哟,你这样不行,头发都掉到脖子里了!~”

    啪!僵局碎了!

    温良大大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丁言的反应了,立刻站起来,用力拍起脖颈里的碎发。

    “哎哟哟这样不行~”理发师又吆喝上了,“来来我给你扑点爽身粉~哎呀呀,我就外行不行吧,要剪一个好造型可不是光靠爱发电就行的……”

    理发师举起了粉扑,丁言又想参一脚,温良眼睛睨过来。丁言顿了顿,略带心虚地瞟了眼她的脑袋……垂下了手。

    理发师顺利地将温良身上的碎发处理干净了。在他理的间隙里温良寻了块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新头型,粗粗一看只觉得造型有点离奇,再仔细前后一瞧,顿时倒抽口凉气。

    这……就算特意剪,也剪不出这么丑的!你那手是开了光吗!

    丁言摸了摸鼻子。他是新手……靠爱发电。

    幸好旁边还有个专业人士。面对理发师“我给你重新剪个吧这头型还有得救”的邀约,温良发自内心地感激,二话不恭请专家。两人进了工具齐全的理发间。丁言在外面抱臂等着。

    半时后,温良走出来了,表情有点呆滞。

    专家给她剪了个据最近在女权主义者当中非常流行的“陨星头”……额发就比丁言的长了那么半厘米,头尾剪得比耳垂还靠上一些,红色的发梢烫卷了,远看像烧焦的毛毛虫,近看像染了经血的【哔】……

    怪不得叫“陨星头”,所有人看了都好像被陨石砸了一样目瞪口呆……

    理发师颇得意:“哎哟哟,从背后看,脖子特长!”

    温良&丁言:“……”

    丁大少怒了!意中人被糟蹋成这样!他挽起衣袖就要把祸害修理得生活不能自理……

    最后还是温良拉住了暴走的男人。她拉住他一只胳膊,连哄带蹭把人扯走了……

    鼓噪祭上四处都是露天铺。温良选了两顶帽子,自己戴一顶,另一顶扣到了满脸写着不高兴的丁言头上。

    丁言一怔,怒容也淡了,抬手扶了扶帽檐,被帽檐遮掩的视野重新展露,女人的脸映入眼帘。

    “嗯……”她端详着他,用想从一枚贝壳里考究出银河系的神情,然后扭头,“这顶不行,老板,换一顶。”

    她像是已经忘了刚才的事似的。但她那顶帽子可是将她头顶的惨剧遮了个严严实实。明她没忘。

    她当然介意自己的外表,只是比起这些,她更想安抚他。所以她用别的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比如一只帽子。

    这点把戏就像圣诞树上的雪花那么明显。但这雪花一点也不冷,相反,它温暖又柔和。

    “这顶怎么样?”她托着一顶针织帽问他。

    他低头看了看,中肯地:“太亮了。”

    “嗯?今天是鼓噪祭啊,颜色明亮一点才有气氛嘛。”她眼里满是笑意。

    他重新瞧了那顶黄澄澄的针织帽一眼,没什么,转身扫视货物架,从某个挂钩上取下一顶粉蓝色的针织帽,回过身来,摘掉温良头上那顶灰扑扑的渔夫帽,换上他的。

    那片粉蓝衬得她的肤色更秀美,连气质都平添了几分柔和。她戴着他挑的帽子,眨一眨眼,落下一朵微笑。

    嗯,这颜色真不错。

    直男审美的丁言,最后的余怒也散了。他愉快地看着她,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满足。

    温良望着男人温柔下来的眉目,心里有点好笑。

    这种时候他真的很好猜。

    她摸了摸针织帽边上的绒毛毛,抬手将那顶黄澄澄的针织帽戴到他头上。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她抬着头,额头落在了帽檐的阴影里,眼底却盛着一整片灯海。那片灯海现在向着他。只向着他。

    突然之间,他的心被照亮了一道豁口,一个念头越来越明亮:现在拥有她的人是他,不是别人。

    现在她的心里有一团阴影。那是慕斯礼这个混蛋留下的。他用决断的死在她身上划下伤口。让自己没办法一口气走进她的心底。

    但那又如何。

    蠢货。你只能活在她的记忆里了。我不一样,我活着。每一次太阳升起,我都比昨天更靠近她。

    那个银发混蛋他还会回来。呵……你回来试试?

    温良现在看着的人是他,她看的人永远都只会是他。至于你这个搅进他们之间纠缠不休,至今也不知道死透没有的混蛋……

    喂,如果你还看得到的话……就咬着手指看吧!

    男人扬起眉,伸手拉过温良,甚至没多给半秒的反应时间,用力吻住了她。

    温良呆住了,他趁着个机会加深这个吻,攻城略地。

    他其实有点怕她回过神来推开他。但还好,她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回应了他。

    丁言欣喜。

    够了。这点回应,已经够他保持信心一整年。

    丁言没注意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想的最多的居然是那个煞风景的情敌。如果让温良知道他的脑回路,大概会笑得不行,笑完又长长地叹气。

    至于温良现在的想法?她一面忙着用吻安抚男人,一面还分了一丝心神感慨:他就这么喜欢她给他挑的帽子啊……喜欢得一下子就对她出手了。还以为他能再忍一阵子……

    他吻得那么热烈,她不是不动情,可旁边老板的表情告诉她,他们该收敛了,妨碍人家做生意……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唇也收拢了,赶在男人质疑之前,她飞快地用被他吻得微微氤氲的眼神提醒他店家的存在。

    于是丁言也只好不情愿地停下了。店老板似笑非笑。温良赶紧往边上走,一面用眼睛瞟丁言让他快跟上来。

    这种时候丁言要是还不能领会,那就真是傻子了。

    他们一前一后,隔了半臂距离走着。越走越近,最后变成了肩挨着肩。

    戴着彼此给对方挑的针织帽,口唇里还留着对方的气息。偶尔一个眼神交汇,拥挤的人行道生生给他们走成了海滩,偌大的海滩上就他们两人。日光洒下来,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一整晚,他们并肩逛过大半个城市,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同在一所高中的时候,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快乐会无中生有,从每一个眼神的交汇点溢出来。

    他们把每个铺子的游戏都玩了一遍。温良最难忘的是他们去的奇饮屋。在那里,两个人都喝了特调饮料,有些饮料不含酒精,但比酒还凶残。

    丁言喝得恍惚了,手指沾了饮料在桌上画画,要展露一下他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绘画天份。

    他画了个火柴人是他早逝的亲妈,接着又画陆常新,画陆常熙,画温当当……一口气画了七八个火柴人,然后他把它们全擦了,坐在那里,指尖点在桌上,不动了。

    温良有点疑惑,凑过脸去一看,他竟然在哭。

    当时温良就有种天塌地裂的感觉,崩裂里还掺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这么个人,不出声地哭,他要让她怎么办呢?

    见过他面无表情,也见过他冷漠地微笑,不论哪种她都能应对。唯独这种……她连想都没想过。

    他流泪真是悄无声息的。肩膀也不颤,只是眼泪落在衣衫上。哒。哒。

    一般来如果你看到男人落泪,最好立刻转过身去装没发觉,给他一个自己回复的空间。

    所以现在怎么,她应该避开吗?

    她纠结了,暗暗觑他的脸。之前他画画时脸上骄傲里着点迷糊,现在呢?上面全是伤心。

    有多久了?温良没体会过什么叫慌张。现在她瞅着他,颤巍巍地问:“你想要什么?你。”出来我全满足你!

    完之后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她屏息等着,等到了丁言转过脸来,他看着她,一脸不解,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

    这个傻孩子……他还不知道他多伤心。不知道她正为了他的伤心而难过。

    他只是缓慢地,朝她展开一个笑。那个笑的成分太复杂,她还来不及体味,他就倒了下去。

    在温良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抱住了他。怀里的身体很烫。

    他醉了。

    温良无可奈何地将他带到酒店去。本来想一起看零点烟花的,这下也看不成了。

    她将他放在床上,开了窗,替他盖上薄被,又解开了领扣,好让他睡得舒服些。做好这一切,她起身要走,忽然被他抓住了手。

    她微微一惊,低头去看,望进一双蒙蒙的黑眼睛。

    “……你醒了。渴吗?”她问。

    他摇摇头,依旧抓着她的手。她看了他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怕我走?”

    他没话,也没放手。

    她无奈又好笑,拍拍他的手:“这是双人间。我就在隔壁床上。”

    他终于出声了,嗓子是哑的:“画。”

    “哎?”

    “我要画画。”

    “……”抽哪门子风。“明天再画吧,睡了啊。”

    “现在就要。”

    她盯了他两秒。投降了。早了,他要什么她都会满足他。

    从包里翻出一只眉笔,一只口红,塞给他。

    “画吧。这么大的床单,随你画。”

    他握着那两样“画具”,抬起脑袋看她。温良多瞧了他两眼,忍不住抽起嘴角。这气质怎么这么傻,地主家的傻儿子式的傻……那杯特调饮料别是把我们家丁言弄傻了吧……

    正想着,就见丁言拿起口红,往自己嘴上涂……温良一愣神,他已经涂完了,接着把口红往腮帮子上抹……

    等温良反应过来,丁大少已经把自己糟蹋成了个花猫脸……

    “天啊!”她扑过去抢救,为时已晚。

    温良攥着口红,无语地看着地主家的傻儿子……她儿子的傻爹……她的傻男人。最后长叹一声,“走吧,帮你洗脸去。”

    他皱皱眉,把身体一扭,脸埋在被褥里。

    温良:“……丁言!”

    他微微一颤,还是拧着不动。

    温良恼了,上来掀他被子。他挣扎,两人一来一去的,闹得不可开交,从床上闹到地下,又从地下 厮扭回床上……最后温良被丁言压制住了。

    喝疯了的人力气是真大……温良正这么感慨着,就见丁言用空出的那只手,从一旁摸了口红过来,往她的脸凑过来……

    温良危机感暴涨:“喂……你别乱来!”

    丁言只是笑,特别纯良的那种笑……一面笑一面毫不客气地把口红往她脸上抹。

    如果温良之前还有一丝丝怀疑丁言在借酒装疯的话,现在她已经再没有疑惑了……这家伙!下那么重的手!这是把她当画布使啊!

    我去!你能不能瞄准点……想把口红戳进我鼻子里吗!

    “丁言!”她使劲瞪他。

    他拧起眉,有些苦恼的样子,然后他转头摸了块刚才被他们踢歪到床边的枕巾,愉快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温良:“……”明白了。画布是不需要话的。

    同理,画布也是不需要手和脚的。

    最后,画布是没有人权的。

    妈的!敢不敢把老娘手脚解开了再画!敢不敢给我留片布!

    口红滑过赤|裸的肌肤,激起一连串的疙瘩,汗毛倒竖,是惊恐也是防御,还含着本能的愉悦,隐秘的期待。

    他不客气地用那只她亲手递给他的口红,将她的线条描摹了一遍。

    后来他的画笔换成了他自己。用口唇,用他的手,用他身上的一切,在她的身上作画。

    这幅画,温良永远也忘不了。

    她颤抖,从开始到最后,颤抖的原因不一样。嘴里的枕巾不知什么时候被拿走了,她早就忘了瞪他。

    他的手一直没消停,每当她难受的时候,就东摸摸西碰碰……

    第三次迎来极致的时候,她弓起了背,腰腹间他绘下的花,变了形状,艳丽欲滴。

    情|欲孕出的汗落在那花上,一滴滴的露珠。

    丁言伸出手,是想要摸摸她的意思。温良刚从半空里落下来,哑着嗓子:“停……”

    她现在懂他的套路了,那只手不是要安抚她……是要她玩命地跟上他啊!

    “你现在下去,我、我原谅你……”没听过谁酒后这么狡诈的……这分明是蓄意!

    她恨死了这坏子。装乖示弱博同情,都是为了后面折腾她啊!

    体力消耗太大,意志力也磨损了。她眼里的火根本藏不住。更要命的是智商也没了,了句最不该的话。

    她要是和他装糊涂,他大概就顺势放过了她。结果她自己捅破了。

    别看丁言现在身体在天堂,心其实一直浮浮沉沉酸甜苦辣。她的每一根发丝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她生气了,气得不轻。轻易不会原谅他。

    大概,从今天起,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吃不上饱饭了吧……不,不定连汤都没有。

    想着那惨淡的未来,丁言都替自己心酸。

    他朝她笑了笑,那笑容真是……又温柔又黑暗。

    他决定趁现在对自己好点。

    ……

    ……

    翌日,丁言醒来的时候,空荡荡的套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都不知道温良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本事,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拍拍衣袖走得不知所踪。

    往后的日子里,丁言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如果温良不愿意,那天他怎么也不可能得逞。

    第二,如果温良不消气,他就只能……旱到死了!

    丁言苦哈哈地找了好几个星球,费尽心思弄到了温当当的电话,拨过去,隔着听筒,他听到那边噼里啪啦的桌游声。

    “听见没?”那个胳膊肘怎么也不向爹拐的混子凉凉地,“良正和常新他们斗棋呢,没空——搭理你。”

    丁言:“……告诉我位置,你随便开价。”他听这子最近缺钱,似乎是在做什么大企划,肯定又是和温良有关。坦白他直觉那个企划对自己很不妙,但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

    温当当在那头长长地“嗯”了一声,吊足了胃口,才吐了个地名,他们后天会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倒没有提报酬的事。

    丁言:“我立刻过去。”

    温当当不置可否。

    丁言加重语气:“她现在不比从前,你要保护她,别让人欺负他。”

    温当当鼻子里哼一声,意思是用你?

    丁言揉了揉额头,结束了通话。

    这头丁言撂了电话就火烧火燎地着手星际航行的事。那边斗棋的人听温当当挂了电话,夏唯转过头来,催促:“快点,到你了。”

    温当当不紧不慢地回到座位里,抓起骰子,丢出三个六,桌面上的全息虚拟战局里,代表的温当当的人儿瞬间蹿过了十个城市,直逼敌军的王都,铁蹄所过之处,敌军寸草不生。

    温当当扬扬眉,娃娃脸上露出得意。

    陆常新啧一声,拈起骰子,边把玩边:“你告诉他地点,怎么不把时间也告诉他?”

    温当当泰然自若:“我告诉过他了,‘后天’出发。”

    陆常新斜睨他:“我们后天出发,去的是‘未来’,是三十年后。这你怎么不?”

    温当当去瞧温良。温良不做声,淡定得很。

    慕斯礼当初留给她一台时空机做“嫁妆”。他,要是丁言要对她不好,就跑到他找不到的时代。气死那混蛋。

    嗯。现在她就要跑去他跟不上的时代。留着你的眼泪骗别人去吧。

    她拾起骰子,随手一丢,三个一。

    所有人眼睛都往虚拟战局里瞧,只见代表着温良的人儿往四周顾盼了几下,然后蹬蹬蹬向前迈了三步……蹲在原地不动了,一棵参天大树从它身后嗖嗖地冒出来,树干充当了它的靠背,树荫给它乘凉……人儿身上的衣服也变了,绿莹莹的带仙气。

    一团白烟从人儿的身上冒出来,烟里浮动着红字。

    【BEST END】

    作者有话要:  ——————————

    终于……完结了!哭着撒花!

    起来大概很难让人相信,之所以拖这么久才完结,是因为我不想烂尾。我心里有个坎过不去。之前已经写了个四千字的结局,但是写完自己看着都很难受,又推倒了重写,期间病了一场,又遇到春节,结果就拖到了现在……对不起,给等更的伙伴道歉。

    句实在话,对这篇文,我心怀愧疚。开文前我信心满满,做了近十万字的大纲、故事背景、人设和细纲。可是设定做得太细太复杂,行文时反而成了桎梏;格局铺得太大,我却没有相应的笔力去驾驭。结果写到后面后继无力,加上三次元遭遇变故,我不得不砍掉两个支线,才艰难地把主线写完……真是我入行以来写过的最辛苦的文了ORZ。

    现在终于能下“END”,多的话也不了,只想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包容这个进化中的我……QVQ爱你们,挨个么么哒!

    未来或许会补千的字非常规撒糖番外……如果补的话就直接放在这章里吧,累了,不想分章(吐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