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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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里露气极重, 角门‘吱呀’作响,散了清的雾气, 守门的厮正要像以往一般清扫角门前,却在看到门前那一身潮气的男子时蹙眉:“你是谁啊, 做什么站在门?”

    男子闻声回身,面容疲惫却难掩清俊,沙哑开口:“我想要见你们家姐。”

    守门的厮不识的这人,却也知道规矩, 狐疑的量下这位公子,稍作犹豫向府内跑去。

    明日大婚, 李府内一早便开始忙碌, 按照宫规挂上红缎灯笼, 一时人来人往。

    几位嬷嬷在堂内点查明日要穿戴的嫁衣首饰,李言蹊与吴岚则坐在一处用点心。

    看着好友自时便一脸喜色, 吴岚不由趣:“今日这般高兴?”

    凤眸嗔去一眼, 见吴岚面前的茶盏空了, 李言蹊敛袖斟茶:“自然高兴,我家兄长今日入京。”

    刀入京, 但不好大张旗鼓的随她一同出嫁,今日便先于她去了将军府,她虽然见不到人,但徐嬷嬷已经代她去将军府照料了, 原本就是为了李府和刀入京, 颠簸不断, 现下终于能放心了。

    了然的点了点头,蓦地想起什么,吴岚忙抓住李言蹊的手,肃容道:“起来那绫安公主也是今日回京了,日后你难免会与她照面,她若因着我欺负你,你定要与我,反正我与她已经生了膈应,不在乎再得罪她。”

    掩唇低低一笑,因着吴岚眼中的那份紧张,李言蹊凤眸明亮:“好。”

    吴岚话罢稍稍放心,但眼瞧那素手斟茶,垂首艳丽的女子,这才想起面前这位现下又哪里用的她多担心。

    两人正谈笑话间,自堂外走入一名侍女,几步走近附身到李言蹊耳侧。

    听着侍女的话,李言蹊点了点头,含笑回身与吴岚做辞。

    “那人毕竟是男子,听到角门传话,奴婢们先知会了嬷嬷,嬷嬷实在赶不走那人,这才差奴婢过来寻姐。”

    走在去角门的路上,李言蹊娥眉微蹙的听着侍女的回话,印象中那人是个知礼守礼,恩怨分明的人,现下来府总不至于是因为失去妹妹迁怒与她吧。

    轻轻颔首,将那侍女挥退,李言蹊敛去心思与鸿雁一同迈入后院。

    走至后院,便看到立在院中的男人,那人仍旧一席白袍,然而白袍却染了些许污渍,容貌也比上次一见憔悴良多,虽惊讶他此时的狼狈,但李言蹊看到那沉静的眼眸时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找麻烦的,轻轻点头:“郑家公子。”

    看着由远及近的人,郑少时眼眸怔怔,她与以往一样仍旧明朗灵动,他一个一无所有,如何开口?心头晦涩,隐忍的垂下头:“你要成亲了,恭喜。”

    因着他出乎意料的话怔神,李言蹊含笑做礼:“多谢,倘若郑家公子不嫌弃明日可到府上酌一杯。”

    苦涩的摇了摇头,郑少时看着狼狈的自己,娘他可以肆意些,可他哪里有肆意的本事,等了一夜,想要的话仍旧没有勇气开口,足下麻木,郑少时转身向府门外走去。

    看着那轻颓的背影与印象中那不卑不亢的人相去甚远,李言蹊蓦地想起管事曾他的话,想他现在的境况和那濒临崩溃的眼眸,心有不忍,轻叹一声安慰:“郑家兄长,人生难免有起起落落,任何事都难下定论的,希望你能忍过一时,否极泰来。”

    声音轻轻,却绊住了郑少时的脚步,垂下眼帘,胸前涩然,她很好,他配不上她,可他想要会成为配的上她的人。

    未再回头,郑少时大步离去。

    送走了郑少时,李言蹊才向院内走去,路上听闻鸿雁探来的消息才知道为何那人那般绝望,心里同情那人失去亲人,李言蹊叹息的走回院内。

    彼时红绸已经挂满了院子,看到处处热络,李言蹊心中的窒闷才稍稍散去,正如她先前所,人生总有起起落落,她要在不开心的时候努力开心,在开心的时候更开心才行。

    心情从听到郑家之事的沉闷中转为轻松,想着吴岚姐姐还在堂内,李言蹊面染重新上笑意走向堂内,然而提裙迈入堂内时,却不见吴岚姐姐,只见那日日来府的男人。

    察觉他面色不愉,李言蹊后知后觉想起身边还有隐在暗处的护卫,眼见那人梗着脖子生气却仍旧一言不发的模样,心里不由好笑,自顾自上前为自己倒水。

    等了半晌不见她过来与自己话,反而若无其事的喝茶吃点心,虞应战冷哼一声率先开了口:“过来。”

    拍了拍手清理掉手上的碎渣,更加若无其事的起身,坐入那熟悉的怀中时,凤眸疑惑的看向他。

    看着她的疑惑,虞应战欲言又止,心头沉闷,明明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若这般计较未免显得他没有胸襟,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我不喜欢那郑家公子。”

    低笑出声,李言蹊咬住他的下巴:“吃醋了?”

    冷哼一声,抬手稳住她乱晃的腰身,容色肃然的人声音依旧沉闷:“嗯。”

    低笑他一脸严肃却吃着醋的模样,但想到他一早亲自去京外接刀入府,李言蹊又不由心软,倾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高兴没有?”

    紧绷的嘴角松软些,可眉头再次皱起,虞应战沉声:“没有。”

    凤眸眯起,李言蹊不悦的撅了噘嘴:“那你要如何?”

    心头一跳,虞应战正色开口:“明晚,喃喃要乖乖听话。”

    面颊微红,李言蹊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懂,但这几晚也算有了些经验,虽然害怕但对她也没什么伤害,答应他又能如何,笑着点头:“好。”

    看着笑得开心的妻子,虞应战心头越发沉重。

    吴岚不是不知道自己贸然离开有些失礼,可却也不得不不告而别,因为她看到了那与西远将军一同而来的人。

    然而那人却似甩不掉一般。

    “岚岚,我听你最近习武膝盖受伤了,可严重?”

    “岚岚,我听你后日要去景安,可需要人陪?”

    看着仍不理自己,自顾自向前走的女子,薛定洲抓抓脑袋,眼眸一亮,从左侧换到右侧的投其所好道:“岚岚,我听你最近在学棍法,那棍法凌厉女子不大好学,若无师傅教授估难以学成精髓。”

    耳边聒噪不断,吴岚本不欲理会,听到他提起自己修习棍法一事不由顿足,她自幼学习内家拳法,但因着母亲不许,她甚少动用枪戟棍棒,师傅也不肯教授她更多手持兵器的武艺,全靠自己摸索,他的不错,虽然现在她耍棍棒流利却总有一种不得精髓之感,看着手中的棍子,吴岚轻哼:“你倒是了解。”

    她肯搭理自己,薛定洲哪管其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啊,我与知渊交好,时常到校场去看习武,对于武学虽不懂,却也了解不少。”

    疑惑抬头,吴岚握了握手中的棍棒,犹豫开口:“你真见过?”

    薛定洲喜笑颜开:“当然!”只不过什么都没记住。

    轻哼一声,好奇大过其他,抬手揪住这人脖颈,直至一处巷。

    手操棍棒凌厉划破长空,遇到自己觉得不顺畅的地方,吴岚肃容回头:“这里可要横切?”

    严肃的摇了摇头,薛定洲抬步上前纠正了下那握着棍棒的手:“拿的姿势不妥又怎么能习好武艺。”

    吴岚窜了窜手,再次紧握棍棒,想要再试一次,却不见那人将手拿开,心中起疑抬眸看去,见那人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眉头一挑,双手攥住棍棒的一头:“可是这样?”

    能与惦记的人独处,薛定洲心中荡漾,闻到那馨香,喉结微动,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人,心思飘远,上次不过是囫囵吞枣,他只顾着开心她亲近了他,却早已忘了那滋味,应该是极好的吧,听不进去旁人话,薛定洲听到问询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极好极好。”

    轻哼一声,吴岚眯起眼睛,棍棒一挑一挥,巷子里便只余阵阵哀嚎了。

    *

    坐在将军府院中的亭子里,刀眉头紧蹙,攥着手中的袋子看向紧闭的大门,身后陪了半晌的徐嬷嬷轻叹开口:“少爷莫要看了,明日便能见到姐了。”

    刀闻言眼眸失落,不敢去看陌生的四周,手不安的抠着石桌:“我想找喃喃。”

    徐嬷嬷轻轻叹息,坐在石凳上,掏出帕子为这位心智不全的孩子擦拭手,自顾自开口:“嬷嬷知道少爷与姐感情好,可少爷也该知道,姐长大了,嫁人了便不能再与少爷一起玩了,将军是个聪明体贴的会与少爷一样陪在姐身边,会护着姐,少爷要为姐高兴。”

    刀黑眸低垂,并不高兴,仍旧直挺挺的坐在原处。

    黄昏来临,虞应战从李府归来,看到庭院中坐着的两人时,大步走近。

    徐嬷嬷局促起身,拜礼开口:“将军。”

    与徐嬷嬷点了点头,虞应战独自落座一侧,沉声开口:“为何不去休息?”

    刀看了看来人,随即继续垂首摆弄着自己手中的袋子:“我想与喃喃玩。”

    虞应战蹙眉:“她日后会与你一起玩。”

    听到那与嬷嬷不一样的话,刀黑眸闪过欣喜,但又想起嬷嬷这人聪明会护着喃喃,又有些犹豫。

    掏了掏自己的袋子,刀拿出十颗豆子放在桌子上,试探道:“你知道这是几个吗?”

    他要与自己玩?

    虞应战沉眸半晌,想到他心智不全,他该让着他些,耐着性子沉声:“九颗。”

    刀眉头忧虑的蹙紧:“你这么笨怎么保护喃喃啊,这是十个豆子,我都能数清,你怎么数不清呢。”

    恨铁不成钢一般,刀又自袋子里拿出一颗豆子:“现在是几颗了?”

    虞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