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宫乱以名扬侯一党收监天牢告终, 然而未等问斩的旨意传下,名扬侯便已经畏罪自戕,明暗党羽一时慌神, 纷纷投诚。
手握重权的名扬侯一死,朝中最大的威胁便已消除, 为了均衡朝政晋元帝并未赶尽杀绝,大多只下放贬官, 而在宫乱中有功者皆升三级。
下了朝,晋元帝径直去了议政殿, 看到垂眸拜礼的郑少时, 面浮淡笑,端坐于案几后沉声开口:“你倒是令朕刮目相看。”
郑少时闻言撩袍跪地,不卑不亢拜礼:“臣乃圣上一手提拔, 自该为圣上鞠躬尽瘁。”
晋元帝垂下眼帘,自顾自的抬手斟茶,虽然他与知渊早已部署好一切,但似乎得了个意外的惊喜, 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竟敢在名扬侯眼下策反其手下悍将。这番投诚之举可不是一日能为, 除非从他入名扬侯帐下便开始谋划。
将手中的茶壶放下, 晋元帝抬眸量面前的少年,他该信他忠心与他好, 还是他心机深沉?
量半晌, 晋元帝垂下眼帘开口:“起来吧。”缓缓将茶递至嘴边, 一杯茶喝下, 心中犹豫之事已有眉目,既然是一块这般心翼翼求存的菲玉,他便给他一次机会又如何:“日后入驻内阁可莫要让朕失望。”
再次叩首拜礼,一身素袍的郑少时并无多余情绪,见他如此收敛,晋元帝满意点了点头:“退下吧。”
郑少时暗暗松了口气,退步离开,然而转身迈出议政殿,看到伴着仆从而来的周皇后时,浑身一僵,忙垂下眼帘。
比起郑少时的紧张,周皇后却似未瞧见那立在殿前的人一般,径直迈入议政殿内。
周皇后面色还有受惊后的苍白,进门见到晋元帝神色怔怔的看着门外,一边从侍女托盘上拿起羹汤,一边开口:“皇上这是在看什么。”
闻言收回眼眸,晋元帝拿过羹汤摇头淡笑:“你刚刚来时可瞧见了那孩子?朕觉得那孩子有朕当年的影子。”他当年不得皇宠,若不是有长姐照料辅佐,他也坐不上这大位,他只是想起他也曾有过这般心翼翼的时候。
绕过案几,周皇后落座在晋元帝身侧,眼眸柔柔:“不像,皇上即便那时不得宠也比这孩子胆子大多了,臣妾可没忘,臣妾与皇上相遇那日,皇上可是何等英武的救下臣妾的侍女呢。”
晋元帝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羹汤,随即似也想起什么,沉声道:“可那日朕却是多此一举,朕若知你那侍女日后会与名扬侯情投意合,岂会出手。”
笑容微僵,周皇后急急开口:“不是的……”
不想再提起名扬侯有关的人,晋元帝抬手揉了揉额角:“绫安可好些了。”
话被断,周皇后猛地回神,收敛心绪,蹙眉摇头:“太医传话从高殿跌下时碰了头。现下还未醒来。”
手顿住,晋元帝睁开眼眸,看着一脸忧心的妻子,轻叹开口:“劳累皇后了。”
淡笑摇了摇头,见那桌上的羹汤喝完,周皇后亲自收拾汤碗:“她自在臣妾宫中长大,臣妾将那孩子当做亲生女儿,照看她十几年,何来劳累一。”
点了点头,晋元帝不再开口,拿起案几上的奏折细细翻看,而一侧收拾了羹汤漆盘的周皇后见状也不再扰,轻轻起身,如来时一般风轻云淡的离开。
当那道身影离开,晋元帝蹙眉抬头。
就像先前所,他与知渊部署好了宫中的一切,不可能有反军之人蹬上高殿……
长叹一口气,晋元帝闭眸揉了揉额角,大概是他多想了,想到今日没有上朝的外甥,询问道:“今日太医院的人一早便都去了将军府,可知晓是何事?”
立在一侧的喜公公闻言笑着上前:“回皇上的话,将军府估摸是有好事了。”
*
虞应战今日并没有上朝,也没有按时拳习武,而是陪着自家妻子一直睡到了晌午。
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脸面向自己胸口,攥着自己衣襟依旧睡得香甜的妻子,虞应战眉头皱紧,想到从一早便等在正堂的太医,最终拍了拍妻子的屁股:“喃喃。”
屁股被频频重拍,李言蹊扁了扁嘴,吭叽两声,睁开一只眼,实在困倦的厉害,窜着上前在他严肃的脸上落下讨好一吻:“我还要睡。”
紧绷的脸颊因着那软软的唇濡湿一片,看着又睡去的妻子,虞应战眉头蹙紧,已经日上三竿,如何好再如此窝躺于榻上?实在没有规矩!
沉冷的看着妻子睡得粉嫩的脸,大手最终抬起,将被子拉上来些,将妻子重新盖好,随后轻拍了拍。
罢了,命太医入内问诊吧。
妻子不愿起床,已经等了一个上午的高大的男人下床着衣,拿过外袍,察觉到室外传来响动,眉头一蹙:“。”
已经静候许久的暗卫靠近门侧,隔着门压低声音开口:“冯氏致命的伤口在脖颈,刀钝力浅,不是习武之人所为。”
将外袍着好,虞应战眼眸低垂,冯氏一死,指向那人的直接证据便没了,那人倒是好手段。敛神沉思,忽听到身侧传来响动,回身看去,刚刚熟睡的妻子现下已经坐了起来。
李言蹊是从燥热中醒来的,看着将自己裹的严实的被子,怒火上涌,怒而将被子扔到了地上,控诉的看着走近的男人:“你做什么把我裹这么紧,存心不想我睡是不是,你这个坏心眼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有最近多劳累,前天我……”
好像什么都没干。
“昨天我……”
好像也什么都没干。
“今天我……”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日头,李言蹊自己要把自己气哭了,虽然她什么都没干,可她就是劳累疲倦。
看着两眼泛红,面带倦色发着脾气的妻子,虞应战大步上前,见她果真热出一身汗,眉头蹙紧,拍了拍的妻子脊背安抚:“喃喃睡吧,我去换个薄些的被子。”
一腔怒火似在棉花上,李言蹊扁着嘴恢复了些神智:“我饿了。”
知妻子这是要起来了,虞应战眉头稍稍舒展,拿过一侧的衣裙为她着衣。
条件反射的抬手,伸手,李言蹊看着面前的自家夫君任劳任怨的模样,想到自己刚刚骂他坏心眼的行径,突然有些愧疚,半眯着疲惫的凤眸,沙哑道:“夫君,我想亲亲你。”
大手顿住,虞应战沉着脸轻咳,随即倾身:“嗯。”
红唇一勾,抬起沉重的藕臂环上自家夫君的脖颈,李言蹊懒洋洋的倾身,撅唇在那脸颊上印下一吻后,整张脸也跟着贴上了那冷峻的脸颊,想要弥补自家夫君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再次睡去。
一吻附赠了一整张脸,虞应战蹙眉,察觉妻子又陷入昏睡,最终肃容将人塞回了床榻,啄了啄妻子刚刚被压红的鼻子。
吩咐了备饭拿薄被,吩咐传太医入内,虞应战便静静的守在自家妻子身边。
半晌几位太医入内诊脉,印证了虞应战几日的怀疑:“恭喜将军,夫人有喜三月了。”
心中蓦然沉闷,命虞尔送几位大人离开,虞应战看着睡梦中的妻子,忧心大过喜悦,他至今没有寻到管教自家妻子的方法,有了孩子该如何管教?
揽人在怀中,大手覆上那一手便能罩全的腹,英眉头却开始慢慢舒展,这里有……他与她的孩子?
心头蓦然柔软,高大的男人支腿起身,附身在那平坦的腹落下一吻,不,是喜悦大过担忧。
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妻子睡得香甜,虞应战便端详那平坦的腹,本算就这般守着妻子醒来,却因着门外的传话眉头蹙起。
“爷,两位薛大人到府了。”
半晌,书房内,虞应战眉头紧锁凝容端坐,看到这样沉肃的好友,薛定海也不由蹙眉:“宫乱那日是南麓将军驻守侯府。杀害冯氏可是他的人所为?”
薛定洲更是严肃:“听闻那日宫外南麓将军的人马离开侯府入宫,侯府便一片血腥。”
两人各自沉肃间,虞应战凝重的点了点头:“我要做爹了。”
闻言一怔,两人顷刻明白好友的沉肃因何而来,薛定海率先含笑拱手:“恭喜了。”
明明心里欢心的紧却让他跟着紧张,薛定洲松缓了身子,轻哼一声,随即想到现下自己与岚岚的处境,不由一叹:“知渊都要做爹了,可我还没有走出第一步呢。”
看向案几上暗卫递来的文书,虞应战闻言沉声:“现在该是迈出第一步的最好时机。”吴家乃右丞相的左膀右臂,如今名扬侯失势,他最好的办法便是答应与薛家结亲,保全族内。
薛定洲撇了撇嘴:“吴大人现下即便被关入牢房也不肯见我。”
扫了眼薛定洲的官服,虞应战重新看向手中的文书:“听闻那位吴大人是个疼护妻女的。”
换了姿势,薛定洲颓丧托着脸,是啊,那人是个疼妻女的,怎么都落得这般境地了还不肯另谋生路……浑身一僵,薛定洲坐直身子,那人是个疼妻女的,不会是怕承了自己的情,忧心他日后对岚岚不好吧?
心急火燎的起身,薛定洲一边往外走一点叮嘱:“我这就换身衣服再去牢中与我的岳父大人促膝长谈,知渊,在我成功前,谁来求你你都不要放人啊。”
将手中的文书翻过一页,虞应战蹙眉:“吴家姐与喃喃交好……”
跺了跺脚,薛定洲听到这话一咬牙忙向外跑去,他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要在岚岚求到李家姐跟前前哄着那牛鼻子把岚岚嫁给他。
看到弟弟火急火燎的离开,薛定海摇了摇头,复想起自己的来意,蹙眉开口:“冯氏已死,知渊,我想将她的尸首交给那位曾经救过我的金伯。”
看着文书上最后一页,虞应战眉头微蹙,脖颈致命伤痕处有淤血?被刀割脉而亡,怎么会有淤血……
沉思半晌,虞应战垂眸将文书放下:“嗯。”
薛定海松了口气,这才起身离开。
书房内自薛定海离开便陷入寂静,虞应战肃容端坐,想到宫乱那日名扬侯看向周皇后的情景,蓦地垂眸:“冯氏与名扬侯如何相识?”
一侧的暗卫垂首应声:“名扬侯当年回京路过寺庙桃花林,对当时还是周家姐侍女的冯氏一见倾心,做下出格之举。”
轻轻叩了叩案几,虞应战沉声:“那时两人便暗通款曲……”
暗卫思索半晌,犹豫开口:“当时冯氏并不愿,后被同在桃林的今上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