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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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将近,拂面的春风开始涌动燥热, 衣衫渐薄之时却还有人身着狼裘。

    皇宫内的大殿之上, 身着异服的契疆使臣凝重的禀明来意, 随后以最高的礼节跪拜在大殿上。

    晋元帝稍作安抚, 并不言明, 吩咐安置驿馆后似未察觉那契疆使臣一脸焦急, 宣布退朝。

    然而端坐于议政殿时, 晋元帝没了朝堂上的风轻云淡, 面色严峻开口:“尔等以为如何?”

    议政殿内, 朝臣面面相觑, 思索利弊之时, 一侧旁听的皇子间, 四皇子萧绎缓步而出,抬手拜礼:“儿臣主战。”

    看着四子一扫往日阴沉如此自信的走出, 晋元帝颔首:“来听听。”

    想到林太傅笃定告知与他的, 萧绎暗暗吐了口气,朗声开口:“兵家讲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东威将军能将契疆至东冶湖外, 到契疆派使节前来求和, 儿臣以为契疆自知气数已尽,现在正是攻下契疆的好时候。”

    晋元帝闻言垂眸不语, 即便没有儿子这番言论, 他也是意在主战,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哪个皇帝不想一统天下。

    虽然没有赞许,但晋元帝紧绷的面容舒缓许多,下首的朝臣见状心中也有了主意,试探附和。

    “臣主和。”

    众人拱手拜礼之时,武将一侧传来沉声,寻声望去,竟是向来少言的西远将军。

    杀伐征战的人竟然主和,出乎众人意料,萧绎闻言面色一沉,端坐的晋元帝重新皱起眉头。

    敛眸上前,高大的男人抬手拜礼:“契疆各王斗争严峻,现下出兵只会适得其反引契疆各王一致对外,现下各王中,王储处于劣势,臣以为应待王储气数将尽时以匡扶王储之名出兵。”

    契疆马上夺天下,是彪马铁血之族,既然主动求和,若再强攻便是完全暴露夺下契疆的心,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垂眸思索半晌,晋元帝长长舒了口气,兵家之事确实急不得:“将契疆使臣的和书拿给朕。”

    *

    “啪——”

    袖子扫过,桌上精致的茶盏皆碎在地,茶水洒了一地,萧绎眼眸通红的端坐在正堂的宽榻上。

    伴着嬷嬷走近正堂,看到满室狼藉,周皇后眉头微蹙:“这是做什么,素不来瞧本宫,过来了了便砸本宫的东西?”

    因着恼怒失了理智,看到母后进门,萧绎忙垂眸站起,忍着怒火沙哑开口:“母后。”

    轻轻一叹,周皇后伸手拉过与自己越见疏离的儿子,一同端坐与宽榻上时,温柔的为儿子擦拭手上被瓷器划破的伤口:“绎儿,你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要懂得忍耐。”

    手握成拳,听到那自便耳熟能详的话,萧绎红着眼眸一笑:“儿臣省得,父皇母后自便疼爱那人,我永远是要忍的那一个,我知道,即便那人轻视我,即便那人现在在朝中几次三番针对我!”

    越越恨,萧绎脖颈已有青筋暴起,想到众目睽睽下让那人到哑口无言,想到父皇也不顾他的颜面驳回了他的提议,想到自己在众臣面前颜面尽失,萧绎咬牙,他永远是那个不受重视的人!

    察觉到儿子的激动,周皇后心中犹豫,最终咬了咬唇抬手抚上儿子的面颊,眼眸定定:“绎儿,母后最爱的人除了你父皇便是你,你要相信母后。”

    母后的温柔让萧绎稍稍平静,但想到这几个月来那人朝堂上若有似无的排挤,眼眸赤红:“母后,可他……”

    淡淡一笑,周皇后抬手为儿子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所以母后要绎儿学会忍耐。”抬起眼眸,周皇后笑容温婉,然而未达眼底的笑容却让萧绎浑身一僵,隐隐察觉出什么,嘴唇一颤:“母后……”

    轻轻点了点头,周皇后温柔的看着儿子:“母后从来都是与绎儿一心。”

    猛地站起身,萧绎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倏的想到虞应战幼时的头疾,想到他回京之时的几次刺杀……

    周皇后不再多言,垂眸轻叹:“绎儿不要多心,平日专注课业,莫要分心,其他的母后都会为你照料好。”

    宫人来来往往,听到这话只觉皇后温柔贤淑疼爱四皇子,细心照料,然而萧绎却听懂了那背后的隐喻,心中喜悦,更多的却是激动,他的母后这般聪慧,他定能与母后一同除掉那人。

    *

    三五成群的从宫中走出,平日交好的几人商量酌酒时,薛定洲抬头,大步上前,看着翻身上马的好友:“知渊也一同去吧。”

    除了自相识的薛定海薛定洲,虞应战与朝中之人少有往来,若有往来也是因着在朝中素来八面玲珑,好友颇多的薛定洲。

    闻言英眉一蹙,坐在马上扫视了一众朝臣,端坐抬颌道:“本将夫人叮嘱让本将早些回府。”

    端坐勒马,马上之人不做停留的驾马离去。

    众人立在原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暗暗思索,那位夫人究竟如何的好能引得这位每每提起都这般骄傲,想到那娇艳柔美的女子,众人蓦地暗暗羡慕,那样娇美的人定然温柔似水吧。

    毕竟哪个男子会不喜温柔貌美的人?

    眉头一蹙,想到这里,与薛定洲交好的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侧的薛定洲。

    平日在一起惯了,薛定洲岂能不知几个好友的想法,看到几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面色涨红:“你们莫要胡思乱想,我家岚岚可温柔细致了,每次我前都会给我鞠个躬。”

    众人:“……”

    没记错那位修习的是内家拳法,与对手交手前鞠躬是必要的步骤吧。

    *

    得了叮嘱的人足下不停的要去见自己的妻子,然而迈入府门便被告知妻子正在歇晌,一腔喜悦似泼了盆冷水,所以与到府回禀要事的林太傅端坐于书房内时,虞应战气压极低。

    看到这位将军是如何兴致冲冲入府,又是如何一脸阴沉的林太傅抚须一笑,似乎这位将军并未有传言那般冷血。

    “老朽已按照将军吩咐叮嘱四皇子,今日四皇子失了颜面,只怕老朽日后不能再留在四皇子身侧了。”

    回神垂眸,虞应战沉声开口:“太傅可有看的上的皇子。”

    看得上?这位将军敢言,林太傅却不敢如此轻慢,抚须摇头:“年长的皇子们资质不差太多,倒是年幼的几位皇子中有令老朽感兴趣的。”

    抬起眼眸,虞应战蹙眉:“十四皇子?”

    哈哈一笑,林太傅点了点头:“将军慧眼。”

    *

    一觉醒来,有些发怔,看着外头渐渐落下的日头,听着盥洗室里传来揉搓衣服的声音,李言蹊终于回神,摸了摸头侧上午自己做好的鞋襦袜,凤眸弯弯,爬起身来。

    “夫君,你看这是我做的襦袜,好不好看?”

    肃容揉洗着自己的几件外袍,虞应战闻声抬头,看到妻子脸睡得粉红,喉结微动,想到她现在身子不便,想到自己手上的几件衣服,隐忍垂眸:“嗯。”

    又摸了摸,不见自己做的鞋子,李言蹊走出盥洗室,半晌托着两个鞋走回,凤眸弯弯,脸偏过,再次炫耀自己的手艺:“夫君,你看着这是我做的鞋子,好不好看?”

    无法专心盥洗衣袍的人再次转头,蹙眉点头后将那来来回回乱跑的妻子圈在怀中。

    被圈在自家夫君与盥洗的水盆间,不能去寻其他衣的李言蹊呆了呆,抓着下巴思索半晌,正想要从夫君腋下溜走,然而看到那水盆里的几件白袍时蹙了蹙眉头,满脸不悦的开口:“你怎么每件衣服襟口都有油印啊,你这样不行,日后她若是看见也要学坏的。”

    摸了摸自己的高高的肚子,李言蹊仰起头,她旁的不知道,但至少知道若要孩子养成好习惯,做爹娘的要以身作则。

    搓着衣袍的大手顿住,虞应战垂头,定定看着教训自己的妻子。

    扶着腰,李言蹊嗔了一眼,凤眸满是不悦:“看什么看呀,你总这样吃东西掉在衣襟上,如何成为女儿的榜样啊……”

    话一半,李言蹊突然顿住,他的衣袍上的油印不是她留下的吧……

    轻咳一声,李言蹊更为理直气壮的嗔去一眼:“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总在我吃东西时抱我,我哪里会掉东西在你身上,我怎么从来不掉在自己身上?日后你莫要再弄脏衣袍了。”

    虞应战蹙眉点头:“嗯。”

    勾唇一笑,李言蹊极为满意,扶着臃肿的腰身便要离开,转到左边是手臂,转到右边也是手臂,前面是水盆,后边是那墙一样的胸膛,李言蹊撅了撅嘴:“我今天做的衣你还没看呢。”

    固执的要将妻子圈在身前的人俯身啄了啄那红唇:“喃喃乖些,莫要乱跑。”

    轻哼一声,李言蹊环抱住那窄腰,放弃炫耀自己日渐进步的手艺:“那你要快些洗。”

    “嗯。”

    然而两人相拥未几,一件衣袍还未洗完,虞尔便一脸凝重的走入:“爷,夫人,虞老夫人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