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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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昏暗的内室, 虞应战抱着怀中的儿端坐于案几前。

    “属下调查, 夫人本家无亲属旁支。”

    听到侍卫的回话, 虞应战静默不语, 了然妻子定是换魂在与他有血亲的皇族中人身上,垂眸看着怀中的抠着他衣袍扣子的儿子,心头生疼,她也曾喜爱抠着他衣襟的扣子把玩。

    没有寻到妻子,他不能轻举妄动让那人察觉。

    推开身侧的窗子, 虞应战凝眸看向皇宫的方向, 可却也不算坐以待毙。

    他不能轻举妄动, 有人却可以。

    次日一早, 炊烟升起, 雾气迷蒙。

    坐在寝宫的正堂,不过几日便苍老许多的晋元帝拿过公公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面颊, 放下帕子抬眸看到那高大男子怀中扭着身子一脸不悦的童时,沧桑的面颊露出些许笑意:“将他抱给朕。”

    虞应战面露犹豫, 迟迟不肯上前。

    见他毫不掩饰的提防,晋元帝心头窒闷,有人引知渊离京,做好埋伏, 然而出现在伏击中的人却是四子, 四子从不出皇城, 那日为何出宫?

    听到四子府中下人的回禀他便隐隐有所猜测。

    他知道四子与知渊自不合, 他也了解四子的性子, 四子定然是知晓计划的,知晓却不完全了解,而不想他过多了解,不想他涉事其中,会保护他的人不是他,便只能是……

    轻轻闭眸,晋元帝一叹,他这宫中竟处处是险境,他在他眼皮下长大,固执己见的将他留在宫中,可他却从未护好他。

    似未看到晋元帝面上的沉痛,单手将乱动的儿子钳制住,虞应战沉声回禀校场朝中之事。

    平日会与他告知调查进展的人,今日只字未提刺杀一事,甚至不肯让那孩子亲近他,晋元帝心中越发沉重,端坐不语,许久听到那人要拜礼离开,沙哑开口:“你今后连朕也不肯信了。”

    转身要抱着儿子离开的虞应战垂眸顿足。

    晋元帝眼眸微红的抬首:“朕将你视若亲子,明知道其中有端倪朕都不愿多想,你便是这样待朕?”

    一个茶盏掷出,晋元帝喘息站起,怒目看着这个自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他不是糊涂,四子为何出现在那山巅,他不是没有其他想法,他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沉默不语的背后何等的聪慧,可他不愿去多想,他舍不得责怪这个与长姐模样相似的,被他一直视若亲子的孩子。

    可他倒好……他倒好……

    “哇——”

    一人失望愤怒,一人肃容不语中,刚刚还一脸茫然的一个大哭不止,虞应战蹙眉熟练的抱起拍了拍儿子的后背,那哭声仍旧不止,出生便好脾气的一个彻底没了往日的好脾气。

    怒意散去,晋元帝上前抱过那哭的伤心的一个,心拍,沙哑开口:“他可有名讳了。”

    “虞行彻。”

    长叹点了点头,晋元帝看着与外甥肖似的肉团,怒容彻底消散,见怀中的人不再哭时才又交还回去:“倘若是她所为,朕绝不姑息。”

    虞应战垂眸不语,抱着儿子大步离开,晋元帝却沉眸坐回椅子上:“皇后现下可好些了?”

    四皇子意外身故,周皇后一病不起,足不出户,以为皇上这是惦记皇后了,喜公公含笑上前:“太医皇后好些了,今日还召本家的姐入宫话呢。”

    *

    凤栖宫,看着嬷嬷将那‘本家’的外甥女送出宫,周皇后垂下眼帘,笑意散去,将刚刚才拿到手中的汤碗也放在了一侧。

    见皇后又将汤碗放下,一侧的嬷嬷面露担忧:“娘娘,您体虚着,总不喝药怎么能好?”

    看着那黑森森的汤药,周皇后轻轻一叹,许是看过了养蛊的汤药,她对于这些汤药便本能的抗拒。

    嬷嬷摇头拿过那汤碗,一勺一勺的送过去:“皇后本就体弱,还要惦记着夫人的忌日,好在今年那位姐代皇后去寺里上香,否则老奴真真担心。”

    垂眸忍着恶心喝着药,周皇后淡笑不语,她送这位外甥女出城,并未是因着周夫人的忌日,而是为了试探虞应战,她遮遮掩掩的将人送出城,倘若那人知晓必定有所动作。

    她便也能顺势知道绫安到底是不是绫安,还是……早已换了一个人。

    *

    摸索了几日,已经完全熟悉寝宫的绫安知晓了那日的失误是因着自己的后,再次提起离开这处宫中的心思。

    毛茸茸的脑袋探出,瞧不见那成日休息在树上的人后,绫安阖上门扉,几步窜向角门,四下探看了眼,瞧着没有侍从宫女,忙隐入角门旁的灌木中,拿着图纸看着皇宫的地图人慎重的研究着方向。

    “从角门离开左转是内宫的二宫门,过了二宫门是长廊,沿着长廊走向的是前殿……”

    看到七拐八拐的图纸,绫安正满腹疑惑,忽听耳侧传来响动,忙拿唇脂在图纸上做记号:“慢点,慢点。”

    懒懒散散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管那人是否跟上:“从前殿右拐是中殿的花园,那里有斗兽园,有花豹、南虎、山狮……”

    花豹、南虎、山狮……

    娥眉微蹙,神色严谨,手拿着唇脂一一记下,然而素手一顿,眼眸眯起,绫安怒而起身,将手中的图纸团成一团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着怒而从灌木中站起,头插着枝杈离开的人,萧夺勾唇一笑,他从不知这造作的女人撞了脑子会这样有趣。

    “嬷嬷饶命,奴婢一直是看着公主的,嬷嬷饶命。”

    通向房中的长廊下,侍女不顾早已沿着额上留下的血一下比一下重的磕头,站在一侧的掌事嬷嬷容色沉沉,冷眼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侍女。

    迈入院中的绫安顿足,暗暗一叹,哪一次她都跑不了,反而是这些人因她遭殃。

    轻咳一声,绫安继续向房中走去,长廊上的两人看到来人皆面容一松,嬷嬷更是堆笑上前:“公主您这又是去哪了,您身子刚刚好些,哪能总再往外跑呢。”

    循着平日侍女们描绘的凶煞模样,睥睨看着那嬷嬷,绫安哼声:“出去走走而已,做什么把这处弄得这般脏,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不下去?”

    见这位仍旧与往常无异,嬷嬷松了口气,不再为难那侍女退步离去。

    端着脸迈入房内,绫安撅了撅嘴,懊恼的坐在镜奁前,那人行踪不定,武艺极高,这几日来向外递信,设法偷跑都被那人拦下。

    捧着自己的脸,绫安轻轻一叹,想到那侍女额头上的血痕,拿着桌上的瓷瓶再次起身。

    日头升的老高,侍女词拿着浸湿的帕子坐在仆从院子里的墙下,一下下擦拭着自己头上的血迹,眼眸因疼痛而蓄满泪水。

    “磕嗒”

    一个精致的瓷瓶扔至脚下,词含着眼泪看去,伸手拿起,闻到药香满心疑惑,然而还未等站起便听到墙转角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词吓得惊起,绕过墙壁,看向墙角,除了看到耙扫柳絮的耙子不断晃动,再未看到旁人,心中惊怕,攥着手中的瓷瓶词转身离去。

    跪坐在灌木丛中,绫安眼眸通红,双手扶着那被耙子棍敲得火辣辣的额头,心中十分委屈,她怎么就踩上那耙子了。

    四下难得静谧,自醒来便一直忐忑不安的人心中涌动酸涩,双眸朦胧时,绫安咬唇忍住抽泣,然而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锦靴,锦靴的主人徐徐附身,抬手捻上了她的下巴。

    墨发高束,俊美不羁的男人勾唇一笑:“公主看来不仅傻,啧啧,还比以往更丑了。”

    许是宣泄了委屈和难过,看到来人,绫安心中渐渐平缓下来,眯起眼眸,绫安第一次正视面前的男人,她承认自从醒来处在这样陌生的环境她有些手忙脚乱了,可至于丑……

    虽然她胖些,可模样算得上秀美,不惹眼却也与丑不搭边,更何况……

    扫视了下面前的男人,泪水涤洗的眼眸微眯,长睫垂落,往日明亮的眼眸带了几分凌厉鄙夷几分慵懒散漫:“你哪里来的资格我丑?”

    声音虽轻柔舒缓却骄傲无比,原本清秀的面容因着那眯眸勾唇的动作,透出不相符的慵懒妩媚,萧夺脸上的笑意顿住,心头一跳,怔神原地。

    哪管他是何模样,绫安轻哼一声起身,扫了扫裙摆因跪坐的褶皱抬颌离去,然而走出那灌木丛,迟迟听不到响动,绫安回身见那人仍怔在原地,再瞧这临近角门的四下并无侍从往来,心若擂鼓,蓦地提裙向角门外跑去。

    这一次无人追来,大致知晓了路径的绫安离开顺利离开寝宫,心中雀跃,然而七拐八拐不知通往何处,站在这一处花园的路口,犹豫时便听到侍女话的声音,心中一惊,条件反射的钻入灌木丛中。

    “听西远将军今日是带着公子上朝的呢,真真好笑,我还没见过男子带孩子的呢。”

    “莫要这般大声,我刚刚从内宫出来,西远将军正向宫外走呢,不过听闻那位将军甚为爱护夫人呢 ,定是爱屋及乌疼爱极了公子才带着上朝呢。”

    声音渐行渐远,灌木从中的绫安眨了眨眼睛,随即脑中浮现一个沉着脸的高大男子抱着一个奶娃娃的模样,暗暗好笑,绫安再次抬头看向径,不见有人正要从灌木从中起身便有看到那一身黑袍的高大之人,心下一惊再次矮下身。

    高大的男人容色肃冷,怀中坐着一个东张西望的男童。

    远远看见那抓着耳朵,睁着凤眸四处张望的男童,绫安心头蓦地柔软,随即瞧见那高大俊美的男人,双颊微红,心头砰砰直跳,怔怔的看着那人迎面而来,绫安鬼使神差的想要起身,嘴唇微启时蓦地被一双大手罩住,耳侧随即传来潮热:“公主不是忘了曾经求我娶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