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听这话, 季先生就觉得不对劲, “好端端的怎么淋雨了”
季墨亭这才道:“大伯母娘家有侄女儿出嫁, 奶奶他们都去了,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着,顿了一下, 又道:“爸爸,我先挂了, 我还以为客院没有电话, 特意跑到大厅来给你电话报平安呢。”
于是, 季先生又得了个消息, 自家的妻女回家,居然要住客院?一时有些不悦起来:“咱家房子呢?”
季墨亭想了想, “不知道, 听管事是奶奶的侄女儿,应是哪个没见过的表姑一家。”
季先生那边一片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好了, 你快回去, 客院那里路滑, 下雨了就心些。”
挂了电话的季先生立即叫了季华:“准备下, 今晚去京海, 如果没有火车票船票,就开车去。”
季华不解,刚才先生接了太太来的电话,不是还高高兴兴的么?难道刚才自己出去的时候, 那边又来了电话?
“出什么事情了么?”
季先生的神情很凝重,这叫他隐隐有些担心。
出什么事情季先生只不清楚,也没法,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就算他解决了季家所有的后顾之忧,甚至用钱将大哥和三弟都扶上了老太太想要的位置,还将家里的一切费用给承担了。
但这可能仍旧还是没有办法弥补老太太对于清澜的不满。
儿子有那么重要么?他自己都不在乎?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做什么?心里想着清澜电话时来,那佯装一切安好的语气,让他心中有愧,觉得愧为人夫。
大嫂娘家的女儿,他心里有数,不过是警察厅一个主任而已,老太太犯得着亲自去么?
来去,还不是为了让清澜脸上不好看。
她这样做,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季先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思考下去了,他不是笨人,从发现清澜不愿意回京海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之前他还以为是清澜怕甄家那些人麻烦。
可如今看来,清澜怕的不是甄家的人……而是他季家的人。
季华见季先生神色越发的不好,忍不住更加担心,以为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所以立即道:“先生,您别着急,我立即去准备。”
只是旋即又想起和法国人约好了,“那法国人那边?”
“改天再约,他们若是等不了就另外找别人。”生意是重要,可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于是重活一世的季先生,晓得应该将更多的心放在家人的身上,钱赚得再多,若是自己不能陪她们,又有什么意思。
季墨亭不知道,自己个电话回去,会让季先生提前回京海。
但是她替妈妈委屈,替妈妈难受,所以刚才就将那些话了出来。
只是她并不确定爸爸会站在哪一边,毕竟一头是自己的妻子,一头是自己亲生的母亲。
因此季墨亭又觉得可能妈妈愿意隐忍,正是因为知道爸爸夹在中间太为难,才甘愿做这个受气包。
她回到房间,季文慧还没睡,从床上爬起来:“你给爸爸了么?”
季墨亭点头,一面跟她道:“我电话给爸爸的时候,妈妈已经电话过去了,在陪奶奶,所以没跟爸爸几句话。”
季文慧也不傻,一下明白季墨亭告诉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眼圈就一红,哭了出来。
季墨亭昨天晚上本就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也不愿意花时间去想着些不愉快的事情,便道:“睡,明天一早要过去请安呢。”
季老太太虽已经接受了新派思想,但是在家中,这媳妇昏定省的规矩还是依旧没改去。
季墨亭和季文慧又好几年没来,所以第二天早上肯定要早早的去拜见。
不然回头她有什么不满,又要撒在季太太的头上,是她教养无方什么的。
第二天早上,季墨亭和季文慧都起得早,收拾好了跟着季太太,便去正院里见老太太。
现在已经九月初了,京海的天下着毛毛细雨,大清的,又吹着冷风,所以空气显得凉飕飕的。
几人到了正院,就被老太太身边的王姑姑给领去了偏厅等着,“老太太昨儿高兴,多喝了些,今儿怕是要起晚些了,二太太和姐们先在这里等着罢。”
王姑姑把母女三人安排在这里,叫人奉了茶,便无人在管。
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连季墨亭都觉得饿了,王姑姑才来,一脸自责道:“唉哟,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二太太你们在这里了,我这就去禀老太太。”
正厅里,老太太已经穿戴整齐,吃过了早膳,三太太跟着女儿季素白一左一右在她身旁坐着。
另外一旁的椅子上,还坐着老太太的侄女儿龚太太。
听着王姑姑二太太带着二阿亭姐和慧慧姐在偏厅,便道:“这二弟妹也是的,来了也不过来伺候姑姑洗漱早餐,还在那边坐着等什么,莫不是将自己当做客人?”
三太太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朝老太太道:“妈,让二嫂过来,你不是有话想跟她么。”
老太太这才想起要紧事情,也不再为难季太太了,朝王姑姑道:“喊她过来。”
季墨亭季文慧随着妈妈进到厅里来,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几双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看她的人多半在想,这就是那个为了谢允安跳江的傻子。
“奶奶好。”她记忆里,还是有着老太太的身影,所以看着坐上此刻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便跟着季文慧一起问好。
又各自给在场的人招呼见礼。
老太太和和气气的。这才朝另外一旁的那位身材丰腴的太太道:“这是你们表姑,她家从鹤州搬过来,现在暂住在咱们府上。”
龚太太并未起身,仗着是比季先生长,所以哪怕自己是客人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将季墨亭和季文慧都扫视了一个遍。
瞧着老二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听曾经差点跟人私奔,又被人抛弃,还跳了江,后面好不容易二表弟许了不少嫁妆,才将她许给那慕家的二公子,可是二公子才跟她订了婚,就丢了少帅的大权,如今在京海做个官儿。
所以她想,这季墨亭是生得好,可是一看就水性杨花,还八字带煞,连那什么慕公子也被她克着了。
至于那季文慧,看上去一脸苦瓜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此也不满意,便问:“青眉呢?”
这季青眉听有点出息,在京海时也听人起来,好像还是个什么官。
莫是季青眉的死讯他们不知道,就是季太太他们遇到海难的事情,这边也不知道。
“她怕是来不了。”季太太没敢季青眉死了,毕竟老太太寿辰就要近了,若是这话,只怕是……
所以已经和季先生商量,先隐瞒起来,那边也跟游轮公司好,请他们帮忙隐瞒,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得这刺激。
老太太对季青眉虽生疏,但是有这么个出息的孙女,还是觉得自豪的,当即脸色好看了几分:“青眉有正经事情要做,没来也无妨。”
转头看了三太太一眼。
三太太立即会意,起身朝龚太太喊道:“表姐,大嫂那头只怕已经摆好桌子了,咱们过去,今儿可不许在耍赖了。”
龚太太一听麻将,顿时兴起。她这人喜欢贪图便宜,桌上输钱的时候,若是她给赖掉了,她也觉得像是赚了几百块钱一样开心,当即就高高兴兴的跟老太太辞了。
三太太自然是将季素白一起带着出去。
这些人一走,老太太的目光也落到季太太的身上,“清澜,你老二为了这个家付出那么多,可你都做了什么,连个女儿都教不好,咱们季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完了。”
方才还看着慈眉善目的表情,顿时凶恶起来。
“妈!”季太太叫了一声,慌张的朝季墨亭看过去,生怕老太太在什么难听的话伤了她。
老太太见着她这举动,看着季墨亭也十分不喜,只将她跟季文慧都遣了出来。
季太太便独自被留了下来。
季文慧和季墨亭都不放心,便在院外等着。
京海这边,他们是好几年没来了。季文慧当时还在法国,季墨亭则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当时来给老太太祝寿,都是季太太和季先生匆匆去匆匆回。
当时即便没有那么亲密,她们心里却总是抱着希望的,毕竟是一家人,是血脉至亲。
厅里,季太太此刻已经红了眼圈,老太太则满目怨气的盯着她的平坦的腹:“你自己的肚子不真气就算了,但是连个女儿你都教不好。我还听人老二将咱们季家的产业都给了那蹄子?是不是真的?”
季太太听着老太太这样骂自己的女儿,已经气哭了。
老太太却是冷哼一声:“哼,我告诉你,等着老二来了,我会让他把老三家的梓博过继到他的名下,以后季家的产业由梓博来继承,跟你那几个赔钱货,没什么关系。”
外面,季墨亭安静的站在毛毛细雨里,季文慧好歹还蹲在廊下。她知道奶奶不喜欢妈妈,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可这次因为二姐的事情,又拿来为难妈妈。
她本来也有些生气,想要责怪季墨亭几句,可是却始终开不了那个口。
从前是自己不懂事,可是现在她知道,季墨亭也是受害者。
而且事情已经过了,无从弥补,自己再责怪她又有什么用呢。
桂花从房梁上蹿下来,直接落到季墨亭的肩膀上,喵呜的叫了一声,那声音十二分不高兴。
王姑姑听到猫叫,皱着眉头赶紧过来:“二姐,这是你的猫么?赶紧带走,老太太最是不喜欢这偷.腥的玩意儿。”
比起王姑姑的话,季墨亭刚才从桂花这里听来的话,更让她气愤。回头目光冷冽的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厅门,“慧慧,我去外面等。”
季文慧点头,她之前也不喜欢这只大肥猫,可是它和那只大黄狗和季墨亭一起从海上被夏先生救起,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了,要季墨亭将猫和狗扔了,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过了半个时,季文慧才扶着季太太从正院里出来,季墨亭迎了过去。
母女三人什么都没,一路回了客院,季太太便累,回房休息了。
季墨亭这才将季文慧喊回房间里,“我知道奶奶和跟妈妈了什么。”
季文慧好奇的看朝季墨亭:“什么?”不是妈妈教女无方么?
“我要是没猜错,奶奶肯定又提咱家没哥哥弟弟,要把三叔家的梓博过继给爸爸,然后爸爸的财产,都由他来继承。”这是桂花在房顶上听来的。当时听到这话,它就沉不住气,然后气呼呼的冲过来给季墨亭,没想到给那个王姑姑发现了。
季文慧觉得这不可能,立即反驳:“爸爸不会同意的。”
“爸爸会不会同意我不知道,但是到时候奶奶肯定这样想的,她偏爱三叔一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梓博这个孙子更是疼爱。时候你不要忘记了,她没少给爸爸找姨太太进咱家的门,这些年她消停了,不是想通了,而是另外做了算。”
季文慧听着季墨亭的这些话,越来越觉得恐怖,细算了一下梓博的年纪,好像从梓博出生开始,奶奶果然没在变着法儿给爸爸塞人,也不提妈妈肚子不争气的话了,感情她是已经好了主意,以后让梓博来捡了二房这个大便宜。
当下就气哭了,立即道:“二姐,咱们回家,咱们回釉南去,带上妈妈马上走。”
季墨亭把她拉住:“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这气你还没受够么?”她张口大喊,但是旋即生怕惊到到季太太,便立即将声音压低了许多:“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多待一天。”
“我也没不想待!可是你想想,咱们这样走了,难道事情就解决了么?我吞不下这口气,更不能看着妈妈被他们这样欺负,你可不要忘记了,最有底气在这座宅子里耀武扬威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别人有什么资格?”她着,也不顾季文慧的惊讶,继续给她细数起来。
“大伯三叔什么学历你知道么?没有钱他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每个月的工薪又是多少?即便能从旁门左道多得些钱,可是你认为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么?还有堂哥堂姐们出过留学,花的钱又是从哪里哪来的?”
她一连几个问题,顿时让季文慧哑口无言,她在法国的时候,见过大堂哥和大堂姐,尤其是大堂哥,租住在一座城堡里,经常带着他金发碧眼的法国女友去城堡里开party。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但是季墨亭的话还没完。
只听季墨亭继续道:“这个表姑,她家从鹤州来的,听来的时候除了身上那身衣衫稍微像样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她儿子在警局上班,两个女儿跟着京海的名媛们一般,珠宝洋裙,什么都不少,你以为是哪里来的?”
季文慧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哪怕之前已经晓得季家靠爸爸养着,但是绝对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养法。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没有去问季墨亭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只手足无措的看着季墨亭:“那……那我们怎么该办?”
“当然是让爸爸把这边的钱断了,妈妈不愿意让爸爸为难,宁愿自己受气,可是如果只是奶奶一个人给咱们脸色,那倒没什么,可别人凭什么啊?”今天在厅里,三太太可叫了妈妈一声?还是那季素白喊了一声二婶?
都没有,她们因为奶奶瞧不上妈妈,所以他们也没有把妈妈放在眼里。
“可是,爸爸会同意么?奶奶她……”季文慧觉得不大可能,今天她是见识过一个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一瞬间怎么变脸的,话又是如何刺耳难听的。
所以,她真担心,到时候若是奶奶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爸爸一心软,还不是照样白费功夫。
但她的话没完,就被季墨亭断:“你慌什么,我有办法。”
季文慧不知道季墨亭的办法是什么,她被季墨亭收拾得珠光宝气的,在季家的大花园里逛了一圈。没多会儿,大房那边的庶女季嫣然就来拜访她们姐妹俩了。
客房虽,但是季文慧和季墨亭的首饰衣裙,那都绝非是季嫣然这个姨太太生的姐有得起的,所以看着哪件都十分喜欢,便开口讨要:“姐姐们就不送妹妹一件做纪念品么?”
季墨亭早就从大黄那里听得来的消息,大太太管着家,又想要在外面博得一个贤惠的名声,又想叫自己过得滋润些,所以就只能消减了庶女们的开支。
偏偏这季嫣然生得有几分好颜色,只是像样的首饰衣裳没几件,想出门也体面不起来。
所以季墨亭猜想,她肯定会来这边劫的,毕竟时候季嫣然也干这事儿。
但是现在季墨亭等不及她主动上门,因此便跟季文慧去花园里转了一圈。
然后立见成效,季嫣然就来了。
季文慧早让季墨亭教好了,现在见季嫣然果然和季墨亭预想的那样问她要东西,立即苦着脸叹道:“若是以前,你想要什么,我都舍得给你,可是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季嫣然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只觉得这季文慧也是气,不就是几件首饰么?
却听季文慧吃惊道:“你还不知道么,以后我家的东西都是梓博的,奶奶已经了,等我爸回来,就把梓博过继到我们二房来。以后我们二房有了儿子继承家产,我们这些做女儿的,能得什么?所以现在不能大手大脚的了。”
季嫣然一脸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这话我怎么没听?”
“奶奶刚才把我妈留下,就是了这事儿,不过你也别往外,毕竟梓博还,若是人家知道了他以后要继承巨额财产,被那些亡命之徒绑架怎么办?”
季文慧这话,让季嫣然心里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同时也起了主意来。心祖母也太偏心了,怎么什么都想着三房?大房还有更合适过继到二房的弟弟呢,她同胞的弟弟,才五岁呢。
不是更合适过继么?
于是也不在多待,匆匆忙忙的跟季文慧和季墨亭告辞,便回大房那边去了。
这不是件事,所以季墨亭可不认为这件事情大房知道了,还能跟三房保持那份友好的兄弟和睦之情。
而事实上,季墨亭看了钱这东西的魅力。
还跟三太太着牌的大太太让心腹丫头在耳边了几句话,便抬头看了一眼三太太。
三太太优雅雍容,看着二太太出的四条,立即将牌推到:“不是我这做弟妹的想占大嫂的便宜,实在是运气总是这样好。”
这话本没有什么,可是如今听在大太太的耳朵里,分明就是在炫耀她三房从今以后得了老二的财产,是要飞黄腾达了。
摸了两块大洋扔给三太太,“不用找零了。”
三太太有些不懂她这话是几个意思,怎么口气这样夹枪带棒的?正是好奇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大太太却已经起身来了,“我们是穷苦命,和你是比不得,你们玩着。”然后随便叫了个姨太太替补上,匆匆的去了。
她忽然变得阴阳怪气的,大家还以为她是输得太多,心情不好。
可三太太不知怎的,心里因拿了那两个大洋,也有些心神不安的,总是输。
这一输钱,就没兴趣在玩了,但那龚太太正在兴头上,却不许她走。
话大太太从牌桌上下来,立即找到了季嫣然,问了那话的真假。
又自己琢磨了半响,倒觉得这事儿像是老太太做得出来的。当下就冷笑起来:“老二就算是没有儿子,可也轮不到他三房独享,必须平分,按人头平分。”这个时候,她是一点也不嫌弃那些姨太太们生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