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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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海出发,直接乘船去文山岛, 大约要一天的时间。

    因为文山岛地处鹤州跟京海边境, 所以那边一片其实很不安宁, 零零散散的岛上,有不少从鹤州那边逃过来的人, 有的还直接组建成了海盗。

    可笑的是他们从来不敢碰日本人的船, 反而是路过的商旅船只,却从来不放过。

    慕云深带着季墨亭从一处废弃的码头下了黄包车,没过多久就有一艘轮船朝这里驶了过来, 约摸可以载二十来人。

    船一靠近,他便牵着季墨亭的手上了船, 季墨亭这也才看到,船上男男女女十五个, 看着都不像是信男善女。

    尤其是他们看到娇滴滴的季墨亭之时, 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只是却不敢质疑慕云深的决定。

    但是对季墨亭不善的目光, 只增不减。

    季墨亭随着慕云深进了船舱。

    这船是不大, 但是麻雀虽五脏俱全,一进去便是一间大厅, 里面摆放着几张皮沙发, 靠里面有个台, 上面放着不少酒水瓜果。

    “看来,你们还是很会享受生活的嘛。”季墨亭目光环视了一圈,在慕云深旁边坐下来, 他伸过手臂,她自然的就靠了过去,怎么瞧都是娇娇无力的菟丝花。

    “这艘游轮寄龄之前用来做过生意,京海靠北这一片他都有名声。”所以开这艘船上海的话,应该不是很引人注目。

    季墨亭恍然,“原来如此。”自己怎么这里的设计,有些像是舞厅。将半个身子朝外面探去,嬉笑道:“他们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难道自己看着真的就特别弱么?

    “不用管他们。”慕云深着,一面跟季墨亭起这些人的来路。

    有好几个是道上的人,还做过寨主。

    不过在慕云深还是少帅的时候,就将其收服。只是这些人军中那些规矩他们是受不住,所以便在外做些生意。

    至于其他的,也都是混江湖的,哪个手上都有着七八条洋人的性命,也都有着自己的看家本领。

    这一次为了帮鹤州起义的那些义士,所以慕云深便把他们都召集到了一起来。

    也由此可见,这批军火到底是有多重要了。

    正是此刻,房遇春和郁寄龄拿着一卷地图进来,朝慕云深敬了礼,瞥了季墨亭一眼,才将地图在中间那张大桌上铺开,指了指文山岛四周:“从今天昨天凌四点到现在,往文山岛去的船有八艘,其中有四艘是经常跑鹤州和京海的客船。”

    其他四艘来路虽然还没查清楚,可如今和他们一条航线也太蹊跷了,所以几乎可以列为敌人。这还不算那四艘可船上的探子们。

    他话音才落,房遇春也担心道:“云瑶姐那边没有跟任何人接触,应该不可能是她泄露出去的消息。”

    他着,将目光落到季墨亭的身上,“我听那天季二姐也在场,而且听云瑶姐,是您建议将这批货运往鹤州的。”

    季墨亭忽然有些明白,这些人不待见自己,除了觉得自己拖后腿之外,可能还有别的缘由。

    见慕云深要开口,朝他摆摆手,然后抬眸朝那房遇春望过去,笑盈盈的问:“云瑶姐怎么跟你们的?”

    房遇春是个粗狂的年轻男子,而且外貌应属于是凶神恶煞的那一种,极少有姑娘敢对他这样笑。

    而且季墨亭又生得好看,一时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忘记了对季墨亭的防备,直接回道:“云瑶姐那天你一直跟着,还要求将货送到文山岛。现在消息忽然泄露出去,不可能是那些荷兰人,他们比我们还要怕麻烦,而且若是真的出任何问题,他们也拿不到大洋。”

    所以,只能怀疑季墨亭了。

    听到他这推理,的确无懈可击。

    季墨亭也不同他解释,而是转头朝慕云深问道:“我替你们节约了多少大洋?”

    “两万四。”慕云深答着,才问房遇春:“你确定云瑶没接触任何人么?”

    房遇春摇头。

    却听季墨亭问:“她们家的仆人都没出门么?也没往外电话么?”

    “这……”仆人怎么可能不出门不然谁买菜?还有他们已经限制了云瑶的行动,当然不可能切了她的电话线。

    季墨亭一看房遇春那表情,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低声骂了一句蠢货,只觉得这些人怎么连桂花和大黄都比不上?

    “你这些人的业务能力可不行哦。”转头朝慕云深道。

    慕云深蹙着眉头,显然也没想到他们监视云瑶,居然只是限制了她的出行……不过当下也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而是拉过季墨亭的手,朝房遇春和郁寄龄道:“那日与尼克谈判,以这么低的价格给签下合同的是她,并非云瑶。”

    不过房遇春和郁寄龄都不信,毕竟这位季二姐除了财大气粗,暂无可取之处,也不知少帅是怎么了,竟然被这样一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的,连这次这么危险的事,都把她带了出来,一会儿还不知要多少人保护她。

    于是,两人不但不信慕云深的话,反而更加嫌弃起碍手碍脚的季墨亭来。

    只是这批军火到时候就算是保下了,但是也不能在文山岛多停留,必须马上送到鹤州去,毕竟那里也着急等着这批军火。

    所以房遇春便问:“少帅,到时候算怎么把货运到文山岛?”

    季墨亭已经想好了,可以找些鲨鱼或是海豚帮忙,到时候将货放在船上,然让鲨鱼和海豚在后见面推着船走。

    船上在做些掩饰,即便是灯塔上的日本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这是些幽灵船罢了。

    不过慕云深此刻并不着急此事,而且季墨亭有办法,那么他就该相信她,而非质疑她。只朝房遇春和郁寄龄道:“当务之急,该想办法将这批军火拿在手里。”不然什么都没用。

    这个问题才叫人觉得伤脑筋。尤其是他们统计的这四艘船还只是昨天凌四点到现在的,其他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房遇春看了季墨亭一眼:“那边就算是有裴副官他们在,可现在少盯着这批军火的眼睛有七八双,咱们这些人,只怕应付不过来。”而且还要带着这么个累赘。

    季墨亭再一次被嫌弃,纵然她好脾气,可是也忍不住了。便开口问:“对方身份能查到么?”

    “还在查。”房遇春有些不高兴的回道。

    季墨亭闻言,一手枕着半张脸朝沙发后背靠过去,一面暗自在心里琢磨起来。

    且不这个时代的通讯如此落后,而且这还是大海上,连电话都没有,即便是发电报,只怕信号也差。他们就靠着一双眼睛查探四周的环境,的确是有些吃力了。

    于是便朝慕云深耳边凑过去,也不知了什么,那慕云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失声问道:“真的可以?”

    “当然。”她不信慕云深不知道自己当初在十一号码头找来的那些蛇虫鼠蚁。

    不是慕云深不相信,而是有些匪夷所思,在岸上她可以找来那些蛇虫鼠蚁帮忙,尚且可以是与苗疆蛊女一样。

    可这是大海……里面没有蛇虫鼠蚁。

    但是季墨亭已经起身。

    慕云深见此,只赶紧起身跟在她身后。

    方才,她和自己,她跳江之后,才发现自己能懂百兽之言,百家之语。

    听起来,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但是慕云深对季墨亭有种奇怪的信任感,总觉得她不会与自己开玩笑。

    季墨亭一出来,顿时就引得甲板上其他的人朝她看过来。

    只是眼下季墨亭却抬头朝这船顶上的两只海鸥抬头看过去,朝那两只海鸥招手:“过来。”

    两只海鸥自然不理会她,毕竟好多人就是这样骗它们过去,然后把它们抓住的。

    一时又察觉到不少目光朝它们投递过来,不由得慌张的要飞走,却听季墨亭问道:“你们刚才哪里有迷路鲸鱼?”

    两只海鸥翅膀都动起来,忽然听她这话,不由得停了下来,“你能听得懂我们话?”

    季墨亭觉得自己此刻在众人眼里,可能就是个疯子,于是并不算这样仰头大声继续和它们俩话,只朝它们招手。

    这一次,两只海鸥直接落在她的肩膀上来,然后不等她问就:“前面有条鲸鱼迷路了,刚才还差点撞了你们人类的船。”

    “在哪了?”季墨亭心里不由得想,别又是那条蠢货?

    海鸥赶紧指,季墨亭看了一眼前方,然后让它们等一会儿,匆匆从厨房里挑了两条鱼,递给它们,“那麻烦你们帮我传句话,让它过来找我。”末了又添了一句:“它若是不知道方向,麻烦你们俩引它过来。”

    海鸥叼了鱼,然后扑着翅膀便去了。

    慕云深一直在旁边看着,觉得有些神奇,又有些像是马戏团里的驯兽师跟动物们一样。不过更好奇的是,“它们了什么?”

    季墨亭望着海鸥飞走的方向:“我好像遇到一个朋友了,托它们帮我传话。”

    而季墨亭这跟海鸥话喂给海鸥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分明就是驯兽师的雕虫技,并没有看在眼里,而且也不觉得这两只海鸥能做些什么。

    甚至是连信鸽都不如。

    可是半个时以后,他们看到前面朝游轮游来的鲸鱼时,忽然慌张起来,大家急匆匆的张罗着,想要避开这鲸鱼。

    毕竟鲸鱼虽然还没成年,可庞大的身躯就摆在那里,随便溅起一个浪花,也足以将这游轮翻。

    慕云深期间什么都没去做,连房遇春他们来叫他商量事情也没去,就一直跟季墨亭站在这船头上。

    无他,只因为季墨亭,有条鲸鱼要来。

    然后,现在鲸鱼真的来了。

    “少帅,季姐,你们先进船舱。”这个时候,浪已经溅起来了,虽未翻他们的船,却也像是都豆大的暴雨一般溅过来。

    慕云深示意他退下,然后激动的朝季墨亭看过去,“这太神奇了。”

    季墨亭笑一笑,然后却在这浪花中忽然纵身朝船外跳下去。

    众人被她这举动惊吓到了,不过大都觉得她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是被这浪吓着,不心掉下去的。

    但让他们更奇怪的是,少帅就在旁边,居然没有拉她一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他们顿时傻了眼。

    只见季墨亭根本没有掉进水中,在那一瞬间船下面忽然钻出来一条半大不的白鲨鱼,那血盆大口足以将季墨亭一口吞下。

    可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将季墨亭的腿胳膊吞下,而是忽然将身子一横,让季墨亭踩在它的身上,借着它肥胖弹性十足的身子跳到了旁边不远处的鲸鱼身上去。

    且不那鲨鱼到为何没一口吞掉季墨亭,就是季墨亭刚才那一套轻功,即便是他们轻功号称华东草上飞的郁寄北也不见得有她这样的弹跳力。

    而此刻季墨亭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鲸鱼的背上了。

    她朝游轮上的慕云深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才问鲸鱼:“我不是让你往前走么?你东南西北不分就算了,左右也不分,还前后不分,你怎么这样蠢呢?”

    鲸鱼很委屈,“我是往前游了,可是遇到一座岛把路拦住,我就掉了头,继续往前走。”然后走着走着,好像海上的船又多了,它就晓得,可能又往海边去了,表示很慌张。

    于是便去找人求助,可是那些人一见着它,吓得赶紧开着船就跑,不然就撒网想捉自己。

    一面又问:“花哥和大黄呢?”

    “他们没来,留着看家了。”季墨亭回着,看了跟在他身边的白鲨:“你朋友么?它也分不清楚方向么?”

    鲸鱼还没开口,那白鲨就试着从水里像是海豚一般跃出来,一只眼睛滑稽的看着季墨亭,然后‘噗通’一声又掉进海里,声音从下面传出来:“我是白白,我认识路,不过我觉得那些人太坏了,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还想撒网把我跟香香一起抓起来,所以我们算去撞他们的船,然后咬死他们。”

    香香,季墨亭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的鲸鱼。

    好,这个叫法也没错,这是一条抹香鲸。

    季墨亭还在跟白鲨还鲸鱼聊天,但是那边船上的人却迟迟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们那些人里,有及大部分是手上站满了鲜血,不信佛不信因果,正儿八经的无神论。

    可是眼前这季墨亭分明就是神仙嘛。

    不然怎么能让那吃人的鲨鱼和庞大的鲸鱼变得如此温顺乖巧。

    慕云深见无人开船掌舵,便干咳了一声:“你们都在干嘛?各归各位!”

    众人听到这声音,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只是一双双眼睛却热切的看着慕云深,什么也顾不得,赶紧朝他围上去:“那个,少帅,这季二姐,是哪路神仙?”

    驯兽师他们见过。

    可驯兽师没这么大的本事。

    这些人一个个傲气得很,即便是他们之间还有相互看不顺眼的。而季墨亭来了之后,他们更是各种不满。

    只怕不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他们早就对季墨亭动手了。

    可是这忽然间,在大家眼里弱不禁风的季墨亭忽然成了这海上的霸王,那种反差给人的感觉真的是……

    慕云深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深深的笑容:“不是哪路神仙,是鄙人的未婚妻。”

    房遇春等人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觉得少帅一定是故意的。他们自然知道那季墨亭是少帅的未婚妻,他们现在好奇的是,她怎么能和那些动物沟通……

    而且,刚才她跳过去鲸鱼背上的那套功夫,也叫他们望尘莫及。

    但是比起他们,慕云深心里却轻松了很多。既然季墨亭有这样的本事,那么军火的运送问题,应该不成问题了。

    不过他也清楚的知道,季墨亭找这些鲨鱼鲸鱼帮忙,肯定是有代价的,所以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于它们的身上,所以便吩咐着众人:“好了,都起精神来,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季墨亭在鲸鱼背上也就呆了半个时,不知道聊些什么,然后由着白鲨把她送回船上来。

    一上了船,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便是截然相反,一个个热情不已的迎上来,“那个,刚才对不住,是我们狗眼看人低,不知道季二姐有这样的大的本事,只是担心少帅带着季二姐,到时候还要拿人保护你,所以才会对……”

    其实换做季墨亭也一样,如果有重要的任务,谁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来,她也不高兴,所以很理解,而且人家又大大方方的来给自己道歉了,因此并没有计较之心。

    所以没等他们把这难为情的话完,便道:“没事,连我家猫都我看起来特别需要人保护,你们的目光也不能比一只猫差,不用放在心上。”

    然后直接朝慕云深走过去,将手伸到他递过来的掌心,“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此刻,慕云深已经可以猜到,季墨亭当初是如何知道大大屋子里那保险箱的密码了,指不定还真是大太太家的老鼠告诉她的。

    “什么?”慕云深现在其实已经有些受宠若惊了,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遇到季墨亭,又得了她的亲睐。忍不住想起当时她跟自己,好好对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果然,她让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慕云沣的人也来了,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裴润之那里露了风声。”而且来的是薛家那个少爷。“另外咱们前后总共跟了四拨人马,一拨是京海政府,剩下的是英国人和法国人。不过动静闹得这么大,文山岛四周的那几个海盗窝,应该也会来掺上一脚。”

    季墨亭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不去文山岛了,直接去把荷兰人的船拦住,文山岛那里,让他们等着。”

    文山岛这边,裴润之也才刚上岛没多久,就发现了岛上已经有很多人。

    这岛上虽有渔村,但是也不过是几十户人家罢了。

    可是这岛上现在的人,至少两百多。他可不以为文山岛上的人口能有如此之多,而且还有那么多洋人。

    想要通知慕云深他们千万别来了,可是这破岛上连电话都没有,只能试着发电报,可是信号也弱,试了好几次,电报都没发出去,所以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就在他的焦虑之中,时间过得越来越快,越多的船靠文山岛停了下来。

    这么多人,裴润之只觉得这批军火是水漂了,也幸好才给了百分之三十的订金,也亏得不算大。

    没办法,如今他是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至于军火想都不要想,就算是慕云深那里带了十几个高手来,可是比起装备完善的洋人来,他们武功再高有什么用?那身体莫不是还能挡住子弹?

    历闻翟跟在裴润之身后,当初慕云深卸职以后,裴润之就将他挪了个地方软禁起来。后来接到慕云深的电报,觉得把历闻翟放在釉南,难保他逃跑,所以直接给一起带到这文山岛来。

    如今历闻翟也七七八八知道他们在为鹤州的起义军准备军火,可是风声却走漏了出去,现在莫是那批军火,就是命也难保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慕云深和裴润之是为那些起义军冒险,因此他那颗爱国之心也一瞬间被激发了一般,算加入他们的队伍,不管这军火是否还能保得住,但是决定一起和裴润之一行人共存亡了。

    比起历闻翟想要共存亡,裴润之却想着怎么脱身。

    他也看到了这些人里,有釉南来的熟面孔。不难猜,应该是从釉南跟踪自己来的。

    不过当下他也顾不得懊恼了,只是将人都召集起来:“眼下这情况,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咱们这点人根本碰不着那些军火,现在咱们化整为零,能走多少算多少。”

    也朝那历闻翟道:“本是想带你干一件大事的,不过就如今这状况,怕是凶多吉少,你也自去求活路。”

    人都散开了,总比凑在一起扎眼,活下去的机率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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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嫌少,我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