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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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太太一听,那也是自己无能无力的事情, 而且先生还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想到此, 不免又掉了眼泪。

    季墨亭和季文慧赶紧安慰。

    趁机问了季先生在这边的住宅,才让黑子发人去酒店把她们的行礼送过去, 顺道将这孩子也先带过去。

    黑子是看出来了,这二姐是能拿主意的人, 所以趁着季太太没留意到的时候,朝季墨亭声道:“二姐, 我跟您个事儿。”

    他那吞吞吐吐,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让季墨亭有些好奇,“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黑子连连摇头,“不不, 是先生的一个朋友,原来是这里丝绸生意的, 跟荷兰人的关系不错, 不过后来英国人来了,大神架鬼遭殃,先生这朋友死了, 留下亡妻,孤儿寡母的,现在就住在先生这宅子里。”

    他完,又赶紧道:“黄太太跟先生真的没什么关系,因为她住在里面, 这一次先生来都是跟我们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季墨亭见他那紧张的表情:“既然没有,你着急什么?”

    黑子却声道:“先生是没这个意思,可是我看那黄太太很有意思,先生没来的时候就一直来问,先生什么时候来,先生来了又总往公司里来,你她一个女人家,真的是……”

    季墨亭明白了,可能那黄太太看上了爸爸。

    “那这够糟心的。”她嘀咕了一句,有些不想让妈妈看这黄太太,但是宅子是他们家的,没道理让给一外人住,主人家去住酒店的。

    又见黑子还站在这里,便摆摆手:“行了,你去忙,晚些知了会守在这里,日本人要是敢在来,你们躲着,让他出面。”

    黑子应声,但是有些担心,那知了才死了英国人……

    可是见二姐已经去扶季太太上洋车,只好把担心的话吞进肚子里,然后叫上职员们赶紧把货单对上,早些关门。

    车上,季墨亭就把那黄太太的事情跟季太太简单了。不想季太太这人是圣母心,听了最先不是想别的,而是可怜道:“这黄太太也是可怜,孤儿寡母的,怎么不回华国去?”

    “听黄太太是本地人,娘家还可以,还有个大大的橡胶园,不过她嫂子和她不和睦,所以没回娘家去。”这些是桂花听来的。

    季太太又叹气。

    季墨亭有些心急,虽然爸爸现在还没消息,但是这黄太太就是黄鼠狼,不能留在家里了,别到时候她搂着她那儿子非得是爸爸的,那可就不好玩了。

    不怪季墨亭脑洞这样大,而是先前见识过了季家人的不要脸,所以这种事情,她不得不往最糟糕的一方面想。

    每个地方都有天堂和地狱,如果刚才她们所经过的地方是地狱,那么现在就是天堂。

    这边以前最早是月朝时候迁移来此的华国人比较多,不过后来又被荷兰人占领,所以建筑除了月朝时候的古建筑,也有标志性的荷兰建筑。

    同样的,寺庙与教堂并列。

    洋车最后在一幢别墅下停下,里面早已经有昌荣那边先过来的阿东,赶紧过来开门。孩就蹲在门口的墙下,目光里仍旧充满了不安。

    季墨亭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大厅里的行礼,心想莫不是这黄太太还不让她们母女三住下了?又见这给他们送行礼过来的阿东满脸慌张,不由得朝楼上看过去。

    然后这时一个女人的不耐烦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搬搬,我都住习惯了,叫我搬去哪里嘛?”她是发牢骚,可是因为这不是很标准的汉化发音,又加上那娇气的口气,一下就将季墨亭母女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但是并没有看到人,就听到一个妇人好声好气的劝着:“那是季太太,你怎好霸着季先生的房间,免得人家来了误会。”

    其实,妇人若是不这话,暂时是不会误会的。

    但是现在季太太误会了,脸上一阵清白交替,心想自己为了他不远万里跑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哪里晓得他原来在这里还养了一个姨太太,以为那些给自己听的甜蜜话儿,原来都是哄人的。

    她又气又羞,当即便转身要出去:“走,省得这位太太再搬来搬去的。”

    季文慧也慌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见季墨亭赶紧去拉住妈妈:“管她是什么太太,可季太太就一个,断然没有妈妈让别人道理,何况还不知是什么阿猫阿狗。”

    季文慧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即便是什么姨太太,那也是妾,是第三者!

    楼上的女人听到楼下的声音,先是一慌,没想到季太太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不过想着她们对这里又不熟,能拿自己怎么样?于是这样一想,也就不慌张了,大大方方的扭着有些丰腴的身段随着那旋转楼梯下楼来。

    每一步都自有别样风情。但是,也有迎面扑来的风尘味儿~

    她穿着一身改良过的旗袍,肩上披着蕾丝披肩,一头黑发烫得很精致,却将耳朵全部挡住了,一对碎钻耳环随着像是直接从头发里掉出来的一般。

    季太太把她上下扫视了一遍,忽然觉得心凉半截,这女人怎这样年轻?也难怪了也难怪了……然后又想哭,可是在两个女儿跟前,自己怎么能丢了这脸面?

    季墨亭是不指望妈妈能和这女人正面交锋的,至于季文慧比自己,自然不能让她站到前面来。

    黄太太已经把季太太量了一翻,看着比季先生带着的那照片里要老多了。又看到季太太身前的两个年轻姑娘,生得倒是好,可惜到了这种地方来,只怕也好不了。

    那一刻她真觉得季太太是糊涂,季先生都死了,她追到南洋来做什么?还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于是就这样靠在楼梯上,一手从身后追来的保姆手里药了烟和火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面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太太,一面撅着那涂得殷红的嘴唇吐出一口浓烟,“太太节哀,先生的事情是谁也没想到的。”

    “现在还没确切消息,节哀的话得是不是太早了些?”季墨亭走过去一把掐掉她手里的烟:“还有,在人家做客就要有客人的样子,我爸不抽烟,我妈也不喜欢烟味儿,我们家里不能抽烟。”

    她着这话,朝着黄太太身后的保姆看去。

    这保姆叫她一看,莫名有些害怕起来,连忙将手里的烟跟火柴揣进衣兜。

    “把行礼搬上楼去,另外发个人去带那孩子洗澡,换身衣裳。”季墨亭吩咐着,一面楼上走去,桂花跟在她身后一蹦一跳的。

    大厅里的人听到季墨亭的吩咐,都赶紧动作起来,黄太太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恼怒的朝楼上的季墨亭看过去,“你知道我是谁么?”眼里,满是得意的眼神?

    “黄先生的遗孀,想睡我爸一直没成功的黄太太。”季墨亭没回头,直径走到爸爸的房间里,果然见着床上乱七八糟的堆着黄太太还没收拾完的衣裳。

    然后叫了人上来,“把东西搬到楼下的客房去。”只是这女人睡过的地方,妈妈也不屑来在住。

    那么楼上的房间自然也就不够了。

    黄太太气得一时捶胸顿足,“先生呐,您在哪里啊,不是要好好照顾我的么?”

    季墨亭正转身下来扶季太太,听到她这鬼哭狼嚎的:“那也不能照顾到床上去,你但凡要点脸,就赶紧自己找个住处搬出去。”

    黄太太见自己这哭喊没用,这丫头片子嘴巴又毒,还有这满屋子的佣人竟然听她使唤,当即是气得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可是她又没那本事,不然早就赌气搬走了,所以只得喊了自家的保姆去把东西收下来。

    一上楼,季太太的情绪就崩溃了,“阿亭,你爸爸他……”

    季墨亭头疼,柔声劝慰:“妈,我爸爸本来就收留她一阵,哪里晓得她不肯走了,不过她住在这里后,爸爸都住在公司的宿舍,您别乱想,也别听她胡。”

    季文慧也愿意相信爸爸,所以跟着劝。

    季太太又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只得发人去码头,叫了船上那个做饭的厨子来。

    傍晚时知了来了,换了身衣裳,西装革履,果然是人靠衣装,长身玉立的站在厅里。

    黄太太听着有人来,就从房间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却见这是个年轻俊美的年轻人,也不知的是哪家的少爷,便扭着腰肢走了出来,自顾朝沙发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季墨亭下楼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解决完了?”季墨亭猜想,他必定是去联系了永濑川家族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折磨怕了,所以对上季墨亭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是,他总觉得慌张,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合作方式。”

    季墨亭走过来在,仰头量了他一眼,笑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合作关系,至于你能活到多久,纯粹看我的心情和你的家族表现。”

    知了顿时气得怒声道:“你!”任由是个人,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肯定都不能保持平静的。

    更何况知了一直被这个丫头戏弄着。

    季墨亭又瞥了满脸吃惊的黄太太一眼,便出门去了。

    黄太太朝着门口探过去看了好一阵,见季墨亭把那个男孩带出去了,就立即凑到知了跟前来,“你怕她做什么,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制服不了她么?”

    只是话才完,就叫知了那双阴戾的眼睛一看,吓得赶紧缩着身子坐回沙发上去。但仍旧忍不住偷偷量他,只见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就是恨季墨亭得很嘛。

    知了在厅中站了片刻,朝楼上望去两眼,几次挣扎,最后还是放弃了上楼去。

    季墨亭能将自己撇在这里离开,肯定还留有后手,对了她那只该死的猫还在楼上。果然,又见季墨亭牵着那孩子回来,孩子手里拿了糖。

    于是便道:“宗次郎要见你。”

    季墨亭‘哦’的应了一声,“领到家里来。”出去太远,难保不是什么调虎离山。

    “什么时候?”知了又问。

    “明天中午。”她从来没想过从宗次郎那里得什么关于爸爸的消息,与其靠他们,不如靠动物们实际些。又见知了还跟门神一般立在这里:“你去昌荣。”去了黑子他们能安心些,不然只怕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知了去了,黄太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却晓得宗次郎是谁。于是再也不敢看这母女三人,赶紧心翼翼的靠过来:“二姐啊,您的宗次郎是柳生家的少爷么?”

    “你认识?”季墨亭瞥了她一眼。

    “不认识。”想认识,听那位柳生家的少爷喜欢女人,还特别喜欢自己这种风韵犹存的女人。季先生肯定是死了,靠不住的,自己得赶紧重新找个靠谱的人,不然这世道,怎么过日子?

    正在这时候,留在这边的阿东赶紧进来禀:“二姐,外面有位薛先生,是认识您季太太。”

    薛先生?她认识什么薛先生么?

    阿东见她那神情,又道:“是釉南来的。”

    季墨亭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薛语堂?

    不过他什么时候来的南洋?“请进来。”

    来人果然是薛语堂,当初那批军火他们没拿到,所以去京海见过云瑶之后,就直接来了南洋,想要找荷兰人做一笔交易。

    然后又因为诸多事情耽搁,便一直留在了这里。

    “阿亭?真的是你。”他自然也不知道季墨亭后来在京海的壮举,所以他的眼里,季墨亭还是那个娇娇女。

    “薛副官。”季墨亭可他真的没这么熟。“请坐。”然后看了黄太太一眼,她赶紧起身,退到一旁去。

    后来又后悔,自己也是客人,自己为什么要起来?

    薛语堂也没在意季墨亭对自己的称呼,坐下来后便立即关忧道:“有伯父的消息了么?”

    有也不能和你啊。季墨亭心里腹诽,一面摇头。

    薛语堂叹了口气,一脸担心道:“你也别太担心,毕竟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会来南洋。”

    顿了一下,又道:“我暂时还不回去,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电话找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

    “好的。”季墨亭接过卡片看了一眼,“谢谢啊。”

    “我们之间不用客气,刚到釉南之时,诸多地方都是全靠伯父照应的。”薛语堂道,温润有礼。

    季文慧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薛语堂也有些意外,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仍旧知道这是那个讨人厌的薛太太的儿子。

    但到底来者是客,这看都看到了,就硬着头皮上前招呼:“薛先生好。”

    “慧慧客气了。”薛语堂回着,然后朝楼上看去:“伯母还好么?”

    季文慧回了句客气的话,然后下楼来。

    这薛语堂一直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却一直和她们姐妹俩聊家常,直至这天快黑了,他才起身告辞:“那等伯母身体好了,改日我再来拜访。”

    他一走,季文慧就朝季墨亭看去,:“他想干嘛,阿亭你是有了婚约的人。”

    季墨亭闻言,“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什么意思,是阿亭你没看出来吗?他对你有意思。”季文慧纳闷了,季墨亭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就没看出来?

    “咦有么?我觉得他想从我这里探什么消息。”薛语堂一直和自己套话,季墨亭自然要误会的,而且他现在是慕云沣的副官。

    季文慧无语。

    其实季墨亭和季文慧都没猜错。

    薛语堂不但对季墨亭有意思,还想从季墨亭这里探一些关于慕云深的消息,今天接到电报,慕云深鹤州那边,很是得人心啊,尤其是最近战无不胜,鹤州被侵占的三省,一下就被他抢回来一半了。

    那些日本人别人不知道,但是薛语堂是见识过的,可不是随便拉来的乌合之众,而都是参加训练过的正规军。

    可是听慕云深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对方的军火库,连续偷袭了好几次,使得对方不但弹药短缺,那些好进口好装备都还被慕云深给抢了去。

    也正是有了这些军火,他那队伍一下就起来了。

    也是慕云沣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久了连军队里那几个老东西都搞不定。若不是为了季家在暹罗的金矿,他现在就想立即回去了。

    知道季家有金矿这事儿,他还是从慕云沣口中得知的,即便之前季青眉跟慕云沣混在一起好一阵子,只是慕云沣不信,觉得季先生没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暹罗弄到金矿。

    可是薛语堂暗地里一查,竟是真的。

    这乱世,最值钱的也就是这金子了,有了金子就等于有了炮火。

    他没有慕云沣那样好的命,有个出息的大帅爹。也没有慕云深那样好的运气,能百战百胜。所以想要在这乱世里站起来,这一切都得靠自己的本事。

    因此正好借与荷兰人谈军火生意,留在了马六甲。

    但是没想到季先生却出事了。

    里面有日本好几个家族的手笔,他现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虎口夺食,所以有些犹豫,不过现在季墨亭来了,他又想继续留下来了。

    兴许有点别的什么收获呢?

    此刻季墨亭这里,刚送饭去给了季太太。

    她才得空把这孩拉到身前来问:“你爸妈都在哪里工作?”

    孩还没来得及回答,黄太太就从房间里出来,“唉哟,这还用问么?他们这种孩子,爸爸肯定在附近岛上挖矿了,妈妈呢在怡红楼啊。”

    季墨亭这才想起没见黄太太儿子,便问:“你儿子呢?”

    “去舅舅家了。”现在她是不敢季家的主意了,又知道季墨亭明天早上要见宗次郎,所以就特别的讨好季墨亭,还好心跟她劝道:“我跟你讲,这种孩子现在多得很,街上随便都能撞到,激灵些的呢去荷兰人的工厂里干活,像他这种还想着翻身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孩要的话都被黄太太的差不多了,所以此刻也只能低头哭。

    季墨亭将他带来也有大半天了,觉得也该混熟了,不过这孩子也太胆了。可就在这时,孩却忽然抬起头来,朝她问:“姐能不能带我们回故乡,我爸爸我们家祖籍在广南,爷爷临死前还想回去。”

    季墨亭还没开口,黄太太就耻笑起来:“你做白日梦呢?还带你们,你爸这辈子是逃不出来的,还有你妈也不干净了,出来也没活路,还想回故乡去,做梦呢?”

    “好。”季墨亭却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不过,得我办好我的事情之后,才能帮你们,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待着,我明天就让人去听你爸妈的消息。”

    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贫穷又老实,所以被践踏。

    可是不管他们在这里居住了多少代,可骨子里流着的仍旧是华国的血脉,岂能留在这里被那些畜生糟蹋?

    季墨亭这话,黄太太只当她是哄孩,并没有当真,反而跟她细细道:“成文街,现在整条街都是这些女人,不少还是从华国被洋人骗过来的,女人在这里做皮肉生意,男人送到岛上去。你这些人也是傻,总是觉得外面比自家好,可是外面也是别人的家啊,要是好,别人又何必去他们那里呢?”

    是啊,都想去外面挣大钱,殊不知他们的故乡对别人来也是外面。

    只是这话不该从黄太太口里出来,于是季墨亭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不回家去,天天赖在别人家里?”

    黄太太咧嘴一笑,丝毫不觉得尴尬或是脸上不好看,也不生气,,“我呀,其实和外面那些女人是一样的,只是我想找的是个终身包养我的客人而已,而她们却是一天换几次。”

    季墨亭扯了扯嘴角,这算是通透么?但是也证明了,她之前的确是着占了季家这财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