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慕大帅还活着的时候, 不少老人多少给他几分脸面,哪怕对这慕云沣再不满意,那也忍了。
可是现在他一死,整个慕家军就彻底的散了。
有往鹤州去投靠慕云深的,也有自己占据着一方城池自己当家作主的。
最后留在慕云沣手里的, 也就是四万人而已。
在此之前,不管是西南夏家那边,还有鹤州这头, 军队都完全比不上慕家军,可是现在四分五裂, 连带京海政府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身后没有军队的依仗,那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慕云沣这才慌了, 他以为老头子死了,对于军中那些老家伙想来有着杀鸡儆猴的作用,可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薛语堂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本想安排慕大帅的葬礼, 借此引慕云深来釉南。
可是哪里晓得, 慕云沣把人死后, 就拖到了军营里去示众,方引起后面的诸多事宜。
他都这样干了,现在准备葬礼?谁还相信他是孝子?
更别提是引慕云深回来了。
毕竟慕云深也不是傻子。
薛语堂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将这剩下的四五万人重新整顿编制,慕云沣也才松了一口气。
六姨太瞧他天天在府上,有些担心起来:“这薛语堂信得过么?”
“放心, 他不敢怎么样。”他那妹妹吃的药一直都是自己在配制的,他若是敢有二心,呵呵。
所以慕云沣十分自信,将大权交到薛语堂的手里也不担心。
六姨太可不这么想,即便是老家伙被死后,天天约自己出去喝茶牌的太太们多的是,可是自这大权一交到薛语堂的手里,再也无人约自己了。
这是什么缘由,六姨太心里清楚着呢。
然后翻身下床,那慕云沣却将她一把搂回来:“干什么去?”
“我这心里慌得很。”然后又问:“这几天的报纸好像没送来。”
“看什么报纸,都是些糟心的事,不如看你。”
这样的情话,若是平时听着,六姨太这心里一定甜得很,可是现在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也不管慕云沣了,挣扎着下了楼,管佣人问:“这几天的报纸呢?”
佣人摇头:“不曾送过来。”用人又问:“太太要用餐了么?”这一阵六姨太和大少爷天天在房间里,也就是到了饭点才下来,有时候也是直接让送进房间里去。
佣人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吱声,生怕大少爷像是杀大帅那样,也将她杀了。
六姨太摆摆手,裹着睡袍要出去看看门口的信箱,却发现这门口站哨的人都换了样,甚至连军服也换了。
当即忙不迭的跑回别墅,上楼只将床上的慕云深拽起来:“你个死人,门口的人都换了,你还没事。”
慕云沣蹙眉,这才不悦的穿上裤子,走到窗口边探出半个身子一看,果然见着那站哨的人换了。
立即转身到床头边,拨响了大营的电话,“薛语堂呢?”他满声难以压制的怒意。
紧接着那头传来副官不知和谁 ‘是找大帅的’。
然后转头又问:“你是谁?”
慕云沣哪里还能得出他是谁,手中的电话也掉到了地上去。
六姨太看着他那神情,虽不知那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还是忍不住询问:“是不是?”
慕云沣好半天才慢慢的转过身来,满目仍旧是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反了?他不想要他妹妹的命了么?”
慕云沣这个人一直都十分自信,就如同之前给季太太的那药,自信没有人检测出其中的□□成分。
同样的,他也相信,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制出薛语堂妹妹需要的药。
所以他将大权放手给薛语堂,不是因为信任薛语堂,而是自信薛语堂不敢反。
六姨太一脸花容失色。
“你他怎么敢?”慕云沣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走过去扳着六姨太的肩膀质问。
六姨太看着他,眼底的热情淡了些,“这个世道,只要有枪在手里,什么办不到?”可是这个傻子,居然将大权拱手让给了别人。
她推开慕云深,转身开衣柜收拾行礼,“你要是不想死的话,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在这艘去往日本的船上,不但有华国人,也有不少日本人。
日本人大都是从前日本军官的家属,几乎是女人和孩子,因为军官们提前被召回,所以现在慕云深收服鹤州后他们便踏上了归故的船只。
另外还有不少以前移迁而来的普通日本人。
再剩下的,便是华国人了。
因为他们在日本的亲属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联系了,所以不少人都很担心,就算亲自去日本看一看。
船上也有像是季墨亭这样年纪的姑娘,可能是第一次出国,所以显得十分兴奋,总跟那些孩子们一般,攀附在栏杆旁边,朝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望去。
季墨亭就站在他们中央,已经长了不少的刘海将她大半张脸都遮住,加上这又已经是初冬了,偶尔还将披风上的帽子带起来,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认出,这个众多国家要求华国交去美国审判的季墨亭,就在他们的旁边。
知了觉得这个时候,季墨亭应该好好的躲在她的未婚夫给她建造的新府邸之中,而不是去日本。
也有可能是因为最近季家夫妻对他太过于亲密,让他感觉到了从前未有过的亲情,所以看到季墨亭从人群里走出来,因此便好心的开口劝季墨亭:“到了日本,我劝你最好立即买返回华国的船票。”
季墨亭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哥哥,早就给扔到这海里喂鱼去了。不过这一次带着他来日本,除了不放心把他放在国内,也想着京海那边查不了,正好自己也要找永濑川大口,倒不如从永濑川大口这里入手。
她不话,知了又继续压低声音道:“你不要以为在马六甲海峡沉了日本人的船就天下无敌了,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而且你不如仔细想一想,要是真的没有点实力,我们敢进军华国么?”
这话的有几分道理,实力肯定是有些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华人来日本留学。不过如何还想跟她什么忍者或是神社,那么没关系,她不畏惧。
反而问起知了来:“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是永濑川家里最优秀的后辈,可大象岛那样大的事情,你却一点消息的不知道。”
这是知了最不想愿意提起的事情,很不解这样的大事,家族和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见他脸色沉下去,季墨亭却盈盈笑起来:“也许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知了朝她看了过去,那双眼睛仍旧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季墨亭侧过身来,将手肘放在栏杆上,一面托着自己的下巴:“首先你要明白,这世间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就拿我跟慕云深来,他愿意保护我爸妈,那是因为我爸妈是他的岳父岳母,而你也想一想,我爸妈忽然为什么对你那样好?”
其实季家夫妻俩忽然对自己那样关怀,甚至是细心无比,让知了起先都各种不自然,只觉得季墨亭也许又要怎样害他了。
可是时间久了,竟然发现被人这样嘘寒问暖的感觉如此之好。
这与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在父亲的面前,自己永远要下跪,要按照他的所有吩咐行事,不然的话,必然是去永濑川家供奉的神社里反思,跪上三天两夜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他以为,这是父亲对自己的严厉管教,母亲只有这样,将来自己才能继承永濑川家族的一切
“我不懂你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也不愿意质疑父亲大人对自己的疼爱。
季墨亭淡淡一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眺望着前面的岛问:“要到了么?”
“最多半天。”就要回到了故土,如果父亲大人现在应该很愤怒,自己成为了季墨亭的俘虏,却没有切腹自尽,反而还将季墨亭带着来了东京。
“啊!”忽然,一个女孩惊恐的尖叫声从通往船舱里的楼梯口传出来,然后就看到一个姑娘惊慌恐惧的从里面跑出来,高跟鞋掉了一只,身上的披肩也滑落在地上。
她一上来,便大喊着:“救命!”然后四处搜寻着众人的目光,想要找到愿意帮自己的人。
“站住,老子已经忍了这么多天了!”马上就要到东京了,到了他们的故土,再也不用心翼翼的了。
这中年男子满脸丑陋的笑容,眼睛里的神色自不必,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华国女孩。
如果在海上的时候,大家还反抗一下,可是这马上就要到东京了,谁知道这个日本人又是什么身份?
所以都无动于衷,没算上前帮忙。
居然还有人低声道:“我就,她天天穿得那样鲜艳,口红擦得那样艳,不就是想勾引人么。”
季墨亭有些吃惊的朝着这个话的华国青年过去,然后示意知了上前去。
那个女孩目光在甲板上转了一圈,竟然无人出手帮忙,忽然绝望起来,几乎想要放弃挣扎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过来,将她瑟瑟发抖的身影挡在了身后。
“少管闲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中年男子见居然还有出头鸟,将自己即将拆骨入腹的美人挡住,顿时不高兴的叫起来。
“你是什么人?”知了淡淡的问。一面提起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孩,那眼神指了指季墨亭:“去她那里。”
那双别人眼里看着觉得总是阴沉沉的目光,此刻在陆佩佩的眼里,是何等的温暖,像是数九寒天照着自己身上的三春暖阳。
“谢谢。”一面赶紧爬起来,朝着季墨亭的方向跑过去。
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然后也看到了那个披着长发穿着披风的季墨亭,脸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身材很好。他已经盯上了好几天,不过发现她的身边总是有这个碍脚碍手的青年,所以一直没敢动手。
只得选择了这个与她一样玲珑美丽的独身女孩。
陆佩佩才跑到季墨亭的身边,回头正好对上中年男人那眼神,吓得赶紧朝季墨亭靠近过去几分。
可是发现,那人现在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旁边的这位姐,于是自责起来:“对不起……”
“喵呜!”从船舱里睡大觉的桂花被吵醒,便直接上来找季墨亭,看到这一幕也跟着鬼叫起来,然后直接顺着季墨亭厚重的裙子冲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死皮赖脸的要她抱着。“老大,这个日本人胆子好大,居然敢那样看你。”
季墨亭没话,不过那个中年男人却开口了,得意洋洋的道:“我是日本人。”
还以为他会自己是哪个家族的大佬。
所以季墨亭一脸失望,“扔下去。”
大家没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下一刻看到知了长腿一脚直接将人朝海里踢下去,不由得哗然起来。
有人喊起来:“这是日本人的地盘,你们怎么敢这样放肆,到时候别连累了我们。”
季墨亭觉得,华国被人欺辱也是有原因的,也就是因为这帮扶不上墙的烂泥。
有华国人都这样了,日本人更是叫器起来,直接将他们围住,水手们也不敢上前来,只能远远的看着,别的人就更不必多了。
当然,也有人站出来,“日本人又如何?日本人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华国人了么?而且现在日本人已经被赶出了华国,大家还怕什么?”青年高声喊着。
季墨亭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不过看着这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直至他话这话,得了几个人的响应,大家一起聚集过来,走到季墨亭这一边,他主动开口自我介绍:“姐,我叫周潮声,你……”不要怕三个字还没出口,他整个人就傻了。
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季墨亭,若不是季墨亭的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声张,他早就将季墨亭的名字喊了出来。
一时间,他的脸上满是激动神色。
但是日本人却没有将他们这几个年轻人放在眼中,而且这里是他们日本人的地盘,马上就要靠岸了,有什么可怕的?再加上见船上其他的人也没敢出声,所以越发胆大妄为,朝季墨亭一行人靠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碰’的一声巨响,船顿时剧烈的摇晃起来,使得猝不及防的众人几乎都猛的摔在船上。
甚至有好几个孩子,被颠簸着滚下了船,直接掉入海中。
一时间,船上无数喊声哭声叫声混杂一片。
那些刚才叫器着的日本男人都急匆匆的抓起绳子,季墨亭还以为他们会下海救人,哪里晓得他们这个举动只是为了以防他们也被颠簸入海中罢了。
她收回目光,当下脱掉披风,将桂花放下,然后跳入海中。
却只救上来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知了见她上来,赶紧过去查看这两个孩的情况。
这是再他被季墨亭带在身边后,逐渐养出来的习惯。
也是在将两个孩子都救醒后,才反应过来,这不该是自己做的。
而这时,季墨亭已经第二次从海里钻出来了,看着旁边那跪在这摇摇晃晃的甲板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日本女人,无奈道:“太太节哀,已经找不到了。”
这三个孩,都是日本人的孩。
可季墨亭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岛上,再一次朝这里开炮。
船若是被沉,就是躲在船舱里,那也一样会死,所以大家现在都慌张不已,不知到底该躲在哪里才好。
周潮声早等人也被海中溅起来的巨浪倒在船上,如今狼狈不已。
岛上不断的朝这里开炮,船长无法只得调头离开,不然再继续向前走的话,只有一个结果,沉船。
果然,这一调头离开,还有面的炮火也就止住了。
船虽然没有被炸到,只是当时很多人因为防备不急,摔伤了身体,现在船上一片乱糟糟的,几乎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以及那些水手们的咒骂声。
刚才那些嚣张不已的日本人,更是白了脸,根本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船上的管事来宣布,只能在附近找一座岛安顿下来,再想办法。
毕竟现在转身回华国,船上的物资也不够了。
不少日本人都焉了下去,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倒是孩子得救的日本妇人上前来用拗口的汉话跟季墨亭道谢。
季墨亭现在裹着披风,跟着周潮声几人将船上受伤的华人都安顿下来,正要回船舱换衣服,“不用客气。”她温和的回了一句。
虽然不喜欢作为日本人的侵略者,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那些孩子也是无辜的,所以哪怕知道掉下去的是日本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给救了上来。
这一幕被周潮声看到,却是很愤怒,愤怒国际上对季墨亭的声讨,还有日本人对她的攻击。
如果她真的像是日本人所描述的那样是个魔鬼,那刚才下去救人的又是谁?
季墨亭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知了就站在他的舱门口,“我们可能去不了东京了,不止是我们的船只,别的船只也没法靠近。”
“谁去不了?又不是见得只能坐船。”虽然不知道港口为什么阻止船只靠岸,但季墨亭忍不住想,指不定又在搞什么阴谋,怕被人发现,所以才禁了所有的船只入海。
等出了船舱,到甲板季墨亭总算明白过来,知了是怎么知道的。
就这座岛附近,就停了四艘船只。
与自己所在的这一艘船一样,他们也没有准备那么多食物和水,想要返航也根本不可能,只能找岛补给。
不过现在这么多人,明显是僧多粥少,其他两拨人已经吵起来了。
周潮声这个人虽能力不是很大,但是责任感很强,看到了季墨亭便赶紧迎过去,张了张口,最后只唤道:“二姐,这样下去,咱们不被渴死也会饿死,得劝船长,去找下一座岛。”
下一座岛难道就有食物了么?如果有的话,这里为什么还有四艘船?“船上的食物和水还能撑几天?”
“最多两天。”周潮声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是他刚刚跟朋友去偷偷看过了。
却听季墨亭道,“两天的时间够了。”
他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季墨亭朝他安排道:“你阻止人,或是跟船长联系,这几天公平分发食物和水,最多三天后,危机就解除了。”
周潮声听了这话,以为她要像是在马六甲海峡时候一样,去那座岛上?
可是只怕在往前,关卡一道又一道的,想要将他们都拆掉,也不简单,两天的时间肯定不够。
但是季墨亭已经将那知了叫走了。
夜色里,突然消失了两人和那个存在感并不强的白猫,所以大家根本没有在意。
即便是周潮声,他也没发现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而此刻架着船出了浅海的季墨亭,此刻正骑在白的身上。
桂花蹲在知了的肩头,一直喵呜喵呜的,不知跟底下的白争吵着什么,让第一次骑在鲨鱼背上而紧绷着神经的知了觉得吵闹不已。
但是对于这只猫,他却不敢将他扔进海里。
当天晚上,他们就上岸。
没过多久,就不知这只讨厌的白猫哪里听来的消息,跟季墨亭喵呜几声,就听季墨亭道:“原来他们将华国的留学生都扣押起来了,所以才禁海。”
“那你算怎么办?”这事情,知了觉得像是父亲的主意。
“先去柳生家。”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与其去跟那些喽啰动手,倒不如直接将他们的最高指挥官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