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虽然目前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
藤丸立香觉得, 被达芬奇一把拖走的那位帮了大忙的英灵,还真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人啊。
明明根据之前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身在狮子王与高文的敌对方。
但是,等到脱离了战场,和理论上算是同一方的他们待在一起后,先前感受到的令人震撼的气势——就像被扎开洞的气球,一下子漏完了气儿, 瘪了。
“谢谢你们带我离开,不过……很介意这个吗?”
毫无声调起伏的声音透过厚而坚硬的金属传出,不止有种比正常出声要缓慢一瞬的错觉, 连带着原本的声线都因此变得失真,多出了不曾有的沉闷。
“背叛了master和高文卿的我,虽然是自己做出的、绝不会后悔的选择,但是, 也已经没有再用原来的模样面对他们的资格了。”
是的,这奇怪的英灵——连带有敷衍性质的假名都不愿意告诉他们, 更别真名了,只出了自己的职阶:Caster。
他还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藏在了从圣城顺来的肃正骑士标配的盔甲里,防备得毫无破绽,不管让谁来看, 都觉得这家伙真是太可疑了。
当然,无论是藤丸立香还是玛修,对于Caster的初始好感都挺高,并不会真的怀疑上在城门口真正赌上性命拦下高文的这位可敬的英灵。
“没有没有, 只是觉得Caster你会不会很不方便?毕竟,这东西感觉特别沉啊……”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Caster,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已经肉眼可见地步伐艰难、几近跌倒了。
那把划伤了高文的剑一直都没有离手,每走一步,便用剑当做支撑身体的拐杖,剑尖重重地撞击着地面,发出的碰撞声刺耳而尖锐。
藤丸立香几次想要劝,都在张口后欲言又止地收住了话音,变为了沉默。
这个英灵虽然在阴差阳错下跟着他们一同逃离,并且,看上去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但他似乎并没有与他们同行、成为他们的同伴的意思。
“嗯,我只能在这里与你们分道扬镳。你们是被选定的改变命运之人,这一个事实我已经知晓了,不过,还请原谅,至少此时我还无法与你们同行。”
将一路护卫的难民们暂时安置下来过后,Caster就一刻不耽误地向他们告别了。
他还是用那把似乎磨损了不少的黄金剑撑着身体,勉强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摇摇欲坠。与这个细节截然相反的是,他又将背挺得笔直,隔着头盔仍能听出,他的话音里藏着的是忽然明显了起来的期盼:
“因为还有一个必须要找到,想尽办法也要抵达的地方,与你们的目的地不在同一个方向。”
“可是,Caster先生。”藤丸立香的亚从者,少女玛修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心声如实出:“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并不能坚持走出多远的距离……”
“没关系,即使是现在这个比以前更加没用的我,也可以……”
真是比感觉到的固执几十倍几千倍啊,这个英灵。
从距离拉近后的第一时间就嗅到的血腥味,经过这么漫长时间的奔波逃跑,已经扩散得让人想装作没闻到都不可能的地步了。
一向担任了服和开导他人这一工作的达芬奇亲也是突然间沉默了很多,全程望着天空,仿佛天上有什么很值得观赏的东西似的……
咦,等等?
分外无奈的藤丸立香终于想起了一个似乎被大家齐齐忽略的人物。
起来,医生跑哪儿去了?
留在伽勒底做着监控与后勤工作、除非无法通讯连接否则一直会以投影形式陪在他们身边的现任指挥官Dr.罗曼,居然有好几个时没有话,投影也神奇地关闭了。
可是,联络又没有中断。
明罗曼医生还尽职尽责地坐在控制室没有摸鱼开差,他听着这边儿的声音,只不过至始至终没有话也没有露脸而已。
这可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啊。
藤丸立香不禁心生了疑惑。
他在此时考虑的是,以医生那爱操心和在关键时刻出乎意料地理智的矛盾性格,或许是在暗中观察身上仍有疑点的Caster,毕竟Caster和圣城之人的关系看上去非常复杂。
那么,在观察完得出结论,亦或是沉默到忍无可忍的时候,那个医生不定就会——
“什么都!不要了!”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男人的声音,以即使是熟人在此之前都从未听到过的不可置疑的气势,强硬地断固执的Caster的告辞之言。
这是……医生?
“你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
在大家的认知里,脾气一直很好、被怎么吐槽都不会发火的罗马尼·阿基曼,对素未谋面的Caster所的第一句话,竟在难以想象的生气之余,带上了一丝不知情者难以察觉的异样情绪。
虽然,在之后的第二句话,他的语气就骤然软了下来。
“就……就算单纯地,作为一名有职业操守的医生,我也强烈反对你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动,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医生?!先不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冒出来了,Caster明显被你吓到了啊!”
没错。
在这道陌生的男声响起之时,Caster就愣住了。
隔着盔甲,看不见里面英灵的表情。但他的身体明显僵住,即将迈出的步子也顿时凝滞,仿佛在罗曼医生的声音刚刚传入耳中的那一刻,他就不能再动了。
这个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啊?
依旧没有开投影的罗曼顿了顿,才又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就像玛修的那样,要去什么地方,单靠现在的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不如与我们先同行一阵儿。立香他们也会……”
“……不。”
“什么?”
“不……我……”
罗曼的音量突然放大了:“怎么了?你是有哪里——”
不。
不、不、不……
不对。
本来,觉得自己仍有余力,依旧能够凭借这残破的躯体坚持下去的英灵,突然间感到无以伦比的疲惫。
他不能再动了。
受伤的地方,血不停流出、空洞无法填补的那个地方,即使是英灵之身也无法承受的刻骨之痛一下子向他袭来。
“呜……”
一时间,剑从手中脱出。
原本还能勉强站立的英灵,似乎只是闭了一会儿眼。
接着,身形一歪,就宛如悄然坠落的纸鸢——无力地软倒下来的他,被及时赶来的另一个人用双臂接住。
来的这个人,便是在逃离中途主动加入他们队伍之中的,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骑士卢基乌斯。
“……这位以Caster自称的英灵,是我、还有如今成为敌人的他们的旧识。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前,我不能告诉你们他的身份,但是,如果单指我一人……”
“在这场战斗后,答案就会揭晓了。追击的军队来袭,率军的首领,是圆桌骑士之一的兰斯洛特!”
*****
他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虽然并没有做梦,但睡得也不安稳。
在意识混沌的期间,仍然能够依稀地感觉到自己被别人背在身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在不断地颠簸。
期间,战斗中爆发出来的喧闹隐隐也传到了耳里,其中还掺杂了些许似曾相识的人声
他这个时候还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至少让僵硬而疲软的身体能够动起来——如果在紧急的时刻什么也不做,会让他无法心安。
但是,还是动不了。
稍稍产生的那一丝清明很快就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连带着一层接一层将他淹没的愧疚与难言的不安一起下沉,直到——
宛如度过了千百年,他在沉重的压力下,突然惊醒。
“……”
“……”
仍旧被仿佛深入骨髓的疲惫压着,从心底里升起的倦意多番阻止他的清醒,但是,最终还是抵御住了这股阻碍,将眼睁开。
“……唔。”
果然还是很痛啊。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视野受到即使在昏迷期间也没有取下的头盔的限制,变得狭了很多,毕竟目光只能透过正前方留出的一道狭窄缝隙看到外界的事物。
艾尔利只为盔甲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自己身上而欣慰了几秒,便无法避免地留意到了比这更加重要的细节。
……话,这是哪儿呢?
他下一刻就一跃而起——当然,在猛地用力坐起来的时候,便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而又重新倒了回去。
明晃晃映入眼中的是颇为简陋的木屋的顶部。
艾尔利把中断了不知多久的记忆重新回顾了一下,顿时便觉得有些奇怪。
这里似乎并不是暂时安置难民们的营地。
他在隐隐散发着霉味的硬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还是出去看一看比较好。
这次再起身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动作无比缓慢,心得不行——总之,被盔甲束缚着的艾尔利,终于脚踏实地站起来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门边,不知为何,他迟疑了片刻,才将门推开。
门外的情景刹那间映入眼中,将艾尔利之前的所有猜测全部推翻了。
这是……山里?
啊,准确地,应该是藏身于山中的村落。
此时的时间或许有些不巧,太阳早就落下了不知多久。
正值夜深人静之时,夜空之中只有几许明亮的星星还在闪烁,就像是被洒落在漆黑画布上的光点,格外惹人注目。
他停在门口,抬眼向四周观望,就见同样的夜色将这座村落也笼罩了起来,能够让历经白日疲惫的人们悄然安睡在屋舍之间蔓延,只有藏在黑暗里的树叶草丛还在轻轻晃动。
“……都休息了啊。”
真的很安宁。让发出了这些破沉寂的动静的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贸然,开始迟疑不定。
名叫藤丸立香的御主和那个叫做玛修的亚从者,似乎就睡在他隔壁的屋子里。除此之外,村子里还存在着复数以上的从者的气息。
他本来想去询问一下这是哪里的,如此看来,还是等到天亮了再吧。
嗯……
可是,艾尔利又不想再退回到房间里。
经过一番迟疑,想着刚好是不会扰到别人的时候,“出去走一走”的心思终究还是战胜了对陌生之处的疑虑。艾尔利扣上门,努力放轻脚步,向外走去。
……
他选择的落脚处,是村子后面那片山坡的最高处。
费了好一阵功夫才爬到山坡顶,艾尔利也不在意泥土地面的脏乱,将就着坐了下来。
从这处向远方眺望,重山叠叠尽收眼底,依稀还能望见远山的背后还有些许闪动着的火光,那里似乎还有一座村子。
可是,被孤寂与黯淡之光充盈着的他所在的山顶,却成了独立出的一方境地。
窸窣的声响只持续了片刻,艾尔利终于将带给他许久沉闷的头盔暂时取下。
因禁锢消失而如释重负倾撒下来的蓝色长发果真自肩膀以下断裂了,长度并不齐整,或长或短地交杂在一起,显露出好几处扎眼的凹陷。
而在鬓角边缘的那些发又不知被汗水浸湿了多久,凌乱地贴在额角与耳侧。
明明是这般难堪的可怜模样……
被淡淡荧光照拂的这张苍白的面庞,呈现出的只有无悲无喜的极端的平静。
“仔细想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艾尔利抱住了自己的腿,慢慢地,将脸贴上被坚硬的银甲包裹了一层的膝盖。
“不止是去找那个人,在那之后,是不是还要再回去……”
“回去”,指的并不是向被他背叛的master请罪。
艾尔利的心,直至现在还是矛盾的。
他做错了吗?就曾经为自己定下的原则来看,确实是错了。但他更不能够违背呐喊了许久的心声。而变成狮子王的阿尔托莉雅,包括高文卿在内的圆桌骑士们,他们——
已经亲眼见证过了的他们的行为,就是错的。
那么,还要再更进一步吗?
在第一次选择与御主背道而行的现在,不给自己留下喘息与犹豫的空隙,不逃避性地将距离越拉越开,而是倒转回去——将“你们的所作所为真让我无法理解,难道也被圣杯的黑泥浇得脑袋发晕了吗”这样的话气势十足地出来。
……实话,还没有下定决心。
除此之外,无法理清的困惑还在心头缠绕。是什么驱使着他留在了这里,而不是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
“砰!”
似是什么材质脆弱的东西一下子碰倒的古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突兀地破了沉寂。
思绪猛地抽回,艾尔利略显吃惊地回头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投影。
也不知道那道影子是什么投到他身后来的,略不平稳的画面偶尔会滑过一条起伏的电流,而画面中央,将略卷的粉发扎起的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刚刚被他碰倒的杯子。
咖啡杯原本应当是放在桌上随手就能拿起的位置,也不知这人怎么搞的,杯子歪倒了下来,好在没有滚到底下去。但是,热腾腾的咖啡随即就流出了大半,顺着桌沿落下,哗哗的水声隔着空间都能听清。
“啊啊啊啊——烫烫烫!”
咖啡洒了倒还只是事儿,关键是,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在擦桌子的过程中,手还被刚煮好没多久的咖啡烫到了。
男人这张不上帅气逼人、但严肃起来还是有几分能让人信服的气场的脸,就这样贴上了满满当当的“废柴”标签,估计短时间内撕不下来了。
从那慌慌张张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心里估计急得要死。可是,越紧张越容易出漏子的道理在任何时候都能适用。
艾尔利看着那人焦头烂额地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杯子,要掉了。”
“帕子呢帕子呢?等等笔记本也被湿了,再等一下——呃?!”
被主人忽略了半天一直没扶起来的咖啡杯慢腾腾滚到桌沿,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听到了提醒的男人呆滞了一下,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勾手,顺利地把杯子捞了起来。
当杯底与桌面平稳接触的咯噔声响起时,无论是投影里的男人,还是直直盯着这边的艾尔利,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还好……”
“呼……”
然而。
就在危机解除的下一刻。
同一时间放下心来的这两人,就在猝不及防间对上了视线。
投影里的粉发男人冷不防地看见了艾尔利转过来的脸。
艾尔利倒是一直在看着他。
在视线交触的那一刹那,那个男人似是极难察觉地愣了几秒,仿佛呼吸也不自禁地放轻不少。
可是,他又调整得很快,将不应该出现在迦勒底指挥官、并不认识“Caster”的罗马尼·阿基曼眼中的晦涩之色收敛起来,用与平常一般无二的语气勉强笑道: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Caster,刚刚那是失误,失误!我大概是太困了,平时都不会这样……对了,你之前没见过我吧,因为——”
“医生。”
相当意外,艾尔利主动地接住了男人的话音。
“我记得你的声音。”
他记得彻底昏迷前,无比愤怒地让他不要任性的这个男人的声音。
也还记得,话音中的气愤让他不解,又让他不知为何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撕裂之痛出现在伤口——不,那个地方不是尚未痊愈的伤处,是……本该有心脏跳动的地方吗?
“你是藤丸立香他们的指挥官,我听他们提起过有‘医生’这个人。可是,那时候,我只听到了你的声音,没有看到你的模样,也不知道你叫做什么。”
还是没有移开视线的艾尔利,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连实体都不在这里的男人产生那么急切的探究之心。
并且,对于自己的想法,几乎永远学不会掩饰的他,如此毫不犹豫地着:“能告诉我吗?”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再清楚一点,再近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更多地了解你一些。”
“…………”
这番将迫切彻底地表现出来的话语,让粉发的男人不禁睁大眼睛,在艾尔利看不到的地方,放在转椅扶手上的双手一下收紧。
他略微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状似坦然地开口,还顺带抱怨了一句:“直接用‘医生’代替了我的大名也太过分了吧立香!咳,我是罗马尼·阿基曼,可以直接叫我罗曼,认真负责的特异点修复行动指挥官兼工作人员。”
“因为临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跟立香和玛修确认,我又延迟了下班时间,结果仪器开以后发现他们俩都睡得完全叫不起来了……”
真正的心声几乎要盖过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虚假的辞,冲动地挤到口边,可是,他硬生生地把在舌尖盘旋的字句全都冷酷地咽了回去,换成继续尴尬地摸着后脑勺。
“然后发现你已经醒了,想着过来问问你的情况……医生的本能还真是控制不住啊,哈、哈哈哈。”
这么蹩脚的解释,就只有不知情的英灵会信了。
“明白了。”艾尔利低声。
他的目光自落到这个脸上还有几分尴尬的男人身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转移过。
这个世上能让他用那仿佛倒映着星光的美丽的眸子直直注视的人,究竟能有几个?少之又少。
如果再让他的眼眸里掺杂上探寻与期待——被如此厚待之人,定然会被难以奢求的幸福所环绕,无法克制地愿意为他献上一切,哪怕是自己不曾拥有之物。
“那么,你想问什么?”
“这个……”
——对啊,我算问什么呢。
此时此刻,终于如愿以偿、将自己的身影映入那双熟悉眼眸深处的男人的内心,竟是多么地痛苦不堪。
如果他从头至尾都只是普通的人类,他会在看到英灵从头盔下显露的绝美颜色的那一刻彻底沦入爱恋,磕磕绊绊半晌不出话来。
如果他只是罗马尼·阿基曼,而不是选择成为人类的所罗门——那就太好了,他也就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伪装了。
什么也问不出,什么也不出来。
难以按捺的心疼,因他而起的怜惜……他是多么地想要和爱人相认,但是,“理智”,这个人太理智且现实了,所以什么也没。
因为所有的话都隐藏在幽深投来的视线里了。
成为人类十多年的男人,大抵还没能明白。所谓的理智,所谓的现实,都无法掩盖住分别后就逐一积攒下来的爱与思念。
——或许还是不该抱着侥幸想着悄悄多看他一眼的。可是,你察觉到了吗,我深爱的人?
——是这个表情啊……那就是察觉到了。
对不起。
男人在心间默念着。
有两行水痕从英灵迷茫的面庞滑落,泪水明明在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视野,不知掉到了哪里,却像是重重地滴落在“人类”私自为自己设下的理智的屏障之上。
破碎了。
真没想到,会这般脆弱不堪。
几乎是下意识地举动——罗曼在看到那点泪水的刹那,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向着前方,英灵所在的地方伸出。
而艾尔利的条件反射也与罗曼如此一致。
侧身望来的他也在瞬时涌入心头的熟悉感的驱使下,不禁抬起了手臂。
……
青年躺在花的簇拥里,未带血色的睡颜远比花瓣铺就的花床更要纯洁美丽。
在过去的日子里,最喜欢站在他肩头歌唱的鸟儿落在他的枕边,为他唱着最后一曲哀婉低吟的乐曲。
享尽一切荣华、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国王自前日起就坐在了他的王后的床边。
最开始,他还不死心地握紧青年的手,请他再多吃一点东西,再对自己多一些话。到了后来,回应慢慢淡去,他也不再开口了,宛如雕像般,“活着”这个状态,只有流转而哀伤的目光能够证明。
国王以为,青年已经不会再睁开眼了。他仔细地感受着自此以后会被他永远铭记的哀恸,伸手,想要抚平青年眉宇间始终紧皱的纹路。
然而,在他的指尖落下之前。
青年的眼睑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抬起。
从那双似乎不复从前鲜活明亮、却已然没有丝毫情绪的湛蓝眸子里,国王看到了自己同样没有显露出明显情绪的面孔。
可是,这又不一样。
他只是将他(爱)藏了起来。
青年费力地向他伸出了手。
他也就顺势与他十指相扣,顾及到青年随时间过去也在流逝的力气,又将手肘放得更低。
同时,另一只手也覆盖了上来,包住紧扣着的手指,掌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青年指上那枚戒指的鲜明轮廓。
在这短暂的、最后的温存时刻里,国王俯身,唇抵着他们紧密交错着的指节,喃喃低语。
“我向你许诺。”
“就算在此身逝去以后,我们永远不会再相见的未来——所罗门的力量,也永远只会保护你,而不会伤害你。”
神所事先宣告的,将所罗门王唯有的那一丝人心收去的时间,终于要到了。
所罗门王不能拥有人心。
所以,能代表他寥寥无几的属于自己的感情,便随着将那份感情带到他心间的王后的死,一起消失了。
……
时间,回到现在。
罗曼伸出的手——艾尔利伸出的手,在两人都未来得及反应的那一刻,终于靠近。
两人的手指相遇了。
在感受到丝毫的温暖前,就再度错过。
隔着千百年的时光,隔着用具体数值难以概括的距离,身在不同时空的他们,只能得到“落空”这个结局。
“…………啊不好意思,Caster,我果然是困得不行了,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谢谢你伸手想要扶我。”
“没关系。”
“哈哈……”
“晚安。”
“唔嗯……嗯?你了什么?”
“没听清楚吗?那我再一遍。”
“晚安,医生。你该去休息了。。”
在投影里的男人开口之前,艾尔利又道:“好好睡一觉,然后……”
“明天见。”
“……嗯。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 题外话一句,如果所罗门没有变成罗曼,他和艾尔利就算成了英灵也不会再相遇的……嗯。
好吧一写到医生就爆字数啦,爱着医生的你们一定要给勤奋努力亲妈透留留言振奋一下精神啊【举起锅盖】
顺带我有盟主啦~~!开心!振奋!给千千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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