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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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他们之间的这个是特殊也不算的称呼, 有一段的故事可以略提一下。

    这一番对话就发生在幽静的湖边。

    “因为听到阿尔托莉雅都是这么叫你们的,我跟着叫了,好像除了你、特里斯坦、贝德维尔以外的其他人,都不是很想答应——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叫名字吗?”

    “啊,原来卿坐在湖边,是在为这件事困扰。其实,如何称呼全看艾尔利卿的心意, 您想要怎么叫我,我都没有意见,只不过……”

    “只不过?”

    “哈哈——”

    将长剑放在身边, 照着盔甲的姿势盘腿坐下的青年骑士着着,就不禁笑了起来。

    此时的他,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格外爽朗的笑,阳光穿破树荫来到身边, 就像是自发地在这光明的化身聚集。

    “就我自己的心愿。如果艾尔利卿能继续像以前那样亲近地呼唤我,再没有比这还要让我高兴的事儿了。”

    他是前途一片光明、深受王与同僚信任的圆桌骑士, 出身高贵,却格外地平易近人。也只有他会对身为外人的“盔甲”一视同仁,为这个外人冠上只有认可的同伴才会使用的称呼。

    ——既然王并没有斥责他的贸然,就等同于, 默许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吧。

    年轻的骑士是这么想的,甚至心中因为王的默许,产生了比预想的还要多、还要真挚的欣喜。

    “欸?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您对我的认可,我感到无比的荣幸。”

    “好啊。”盔甲, “我也希望继续这么叫,毕竟已经习惯了。”

    有一段时间里他还照常叫着特里斯坦卿、贝德维尔卿——但过了一阵,就对圆桌骑士里跟他关系较好的这两位直呼其名,剩下的就只有一如既往的“高文卿”。

    骑士没有去探原因。

    按理来,依照骑士的性格,他应该“盔甲”对旁人的称呼改变全无在意,也不需要多加关注。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居于胸膛之中的这颗高尚的、无私的心,忽然间又掠起了一丝微甜的喜意。

    听上去没有任何异样,顶多让旁人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但是,这就像是成了他与那个人两人之间的专属。

    嗯,很高兴。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将这份喜悦与他分享,再认真地告诉他:

    我期望得到您的认可。

    我期望成为您的同伴,您的亲近之人。

    我不期望的,是与您生疏。亦或者,在未来的任何时刻,对您——

    ——刀剑相向。

    “锵!!!”

    抛下守城士兵来到这里的骑士高文,只有一个目的:阻止闯入王宫、威胁到王的计划的入侵者。

    啊……如今又临时加上了一条。

    将曾经从他手下逃脱的背叛者,毫·不·留·情·地·斩·杀。

    然而……也只能竭尽全力了。

    在伤痕累累的骑士面前,除却与他激战的人类御主及其英灵,还有一名后来者。

    即使被盔甲遮盖,艾尔利的身影一出现,高文的视线就转移了过来。

    他听清了他所的每一句话,一字一顿,并无改变的字音全都自心间过了一遍,理所应当地留下了一道道划痕,让本就压抑的心绪更加沉闷。

    他看着他加入了人类御主的队伍,接受此时可以称作为“同伴”之人的问候与关怀,虽然短暂而仓促,但这个细节发生在战斗的间隙,顿时在紧张的气氛中增添了几分缓和的温馨。

    他又看到他与同样背叛的骑士贝德维尔似是对视了一眼,无声的默契就在这一刻悄然生出。

    他们达成了共识,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只为了将彻底贯彻忠诚的他倒——这个令沉闷的心滋生痛楚的事实,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

    “艾……”

    不行。

    这个字节在舌尖停滞,终究是强制咽下了。

    “重新为王效忠、为了王的宏愿献出一切,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现在的我只是狮子王的骑士!为此……”

    为此,即使手刃同伴,杀死至亲、挚爱——直至身死,手中之剑永远向前,高文一步都不会后退。

    经过这场发生在宫廷之中的无可避免的激战。

    与玛修一同牵制高文的贝德维尔,终于找到了那发生在刹那之间的机会。

    有着柔婉样貌的骑士此刻的神情坚毅无比,找准时机,用梅林赠给他的银之腕给予了高文致命的重击!

    “唔呃——”

    血自胸前溅开。

    高文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终于无法抵御地摇晃了起来。

    他先是向后踉跄,但只一下,就用剑重重地抵上地面,撑住了鲜红还在渐渐漫出的身体。

    再之后,从齿间溢出的血沫湿了下颚,染红了男人在顷刻间变得惨白的俊朗面容。

    “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吗……”

    听到自濒死的骑士口中断断续续漏出的话语,不论是挡在最前的玛修和贝德维尔,站在后面位置的藤丸立香,达芬奇,还是……艾尔利。

    内心,都被这句话所蕴含着的悲愤所侵染。

    为王尽忠,这个目的其实早已经达到了。

    可理应高兴、至多感到遗憾——因为不能再为王多尽一份微薄之力而遗憾的骑士,竟然……

    悲哀。

    不甘。

    正是因为在“他”的面前,被与那朵不可触及不可奢求的玫瑰同色的眼眸遥遥注视着,才会突然难以释然。

    怎么能够就这样到此为止。

    至少……

    “至少……要将他——”

    本该黯淡下来的骑士高文的双目,在缓缓垂首之际陡然被血色充盈。

    这……算什么?

    仍有余力的反击?不。

    竭尽心力的挣扎?不。

    这是最后的宣泄了。因为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忠诚而强行压抑在心的感情积攒到了顶点,让这个已然扭曲的男人的精神连带着生命都在一时间越过了极限,以灵魂为燃料的心火在胸腔中灼灼燃烧。

    散发出余晖的太阳啊——依旧是多么地耀眼。

    “…………Caster!!!”

    突然间,来自投影的惊恐喊声突然破开了死寂般的空气。

    在贝德维尔和玛修都因自濒死骑士身上迸发而出的强大魔力而不得不避让,留在后方的几人都为那灼目光芒所震撼之时,只有依靠投影显现于此的罗曼医生察觉到了异样。

    艾尔利听到了这声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喊叫。

    为了防止从后方还有追兵过来,自知有伤在身的他守住了通道,没有和藤丸立香站在一起。但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他也看到了。

    ——目标选定了他的,即将举起长剑的浴血的骑士。

    浮现在骑士脸上的神色并不陌生,反而,在不久之前就已见过。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离得很近,仿佛呼吸都能交织在一起。

    那时候,骑士的剑斩断他的长发的那一瞬间,遮蔽了阳光一角的晦暗被魅惑产生的恍惚暂时取代。而如今就不会了,即使再被引诱,骑士的表情都只会浮现出丝毫不为所动的冷峻和毅然。

    哧——

    这便是,锋利的剑身刺破表层的盔甲和内里的血肉之躯所发出的声音。

    “高……文卿……”

    艾尔利尝到了自喉管深处上涌的血的味道。

    他的双腿不由得发软,几近坠落。然而,真正让他的双膝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之上的,还是如山般覆盖下来的骑士的身体。

    在将剑毫不留情刺入英灵身体后,这个拖着重伤之躯和最后心血的男人,终于如释重负般地倒下了,

    ——同样双膝跪地,面朝着他,双臂连抬起、拥抱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鼻端除了浓浓的血腥味,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这是我……最后的忠诚……”

    即使拖着重伤的躯体,他也要杀死身为背叛者的他,彻彻底底,不留懈怠,贯彻他的大义。

    别的声音——人类御主的,贝德维尔的,还有其他繁杂的动静,都在这一刻悄然淡去。

    感受到生命流逝、身形开始溃散的骑士,耳中只听到了最近的,淡泊之中掺杂上几分痛苦的嗓音。

    “我看到了,你在微笑……是因为,杀了我吗?”

    “是的……”

    放松下来了。

    贯彻忠义,最终与敌人兼所爱之人同死,如何不能让他满足?

    实际上,这只是误解。

    他的剑穿过的高度比预期要略低几分,直直越过了英灵胸前那本就破开的偌大伤口。

    造成穿破感的,只是因为借用魔力稍稍修补起的那浅浅一层的血肉。

    但是,高文并不知晓。

    彻底心满意足的骑士,以为贯穿了身前之人心脏的骑士,在身体彻底溃散之前,发出了只有此刻才能够出的真心之语。

    “艾……利卿,我曾——无比地向往您——”

    ……我期望得到您的认可。我期望成为您的同伴,您的亲近之人。

    这之后,还有当时没能完的话。

    “我期望……拥有你。”

    “我更期望——与你,同行。”

    ……

    ……

    “……唉,凄惨到一直看热闹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呢。”

    梦的世界,身为梦魇与人类混血的魔术师发出了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

    “算了算了,发扬一下同事爱,就当做我想再加一个饭后甜点吧。”

    于是……

    太阳骑士高文,一直都不是常做梦的人。

    然而,在死前的梦中,他才实现了一生的渴求。

    他回到了最初的湖边,那里绿荫萦绕,无端地安宁,湖中的妖精看到从林间走来的他,带着偷笑引导他向前。

    那里也有最初的记忆。

    最初的,“你和我”。

    与他并排坐在湖畔的盔甲逐渐变幻成了真正的模样,有着蓝色长发宛若湖中精灵的英灵转首看来,向他绽放出前所未有的醉心笑颜。

    而他像所有对美丽之人心怀爱慕之心的骑士那样,单膝跪地,亲吻这美丽之人的指尖,表述爱意,忐忑着期待回应。

    然后,他也确实得到了。

    ——啊啊……这就是,还不能抵达的、仍为遥远的,理想之乡。

    *****

    骑士的身影正是倚靠着他消失的。

    无法避免地,在这么危险的时分,他竟然慌神了,以至于直到现在,还心神不宁。

    太沉重了,完全,站不起来。

    贯穿了胸口的血剑随主人的离去而陡然消散,只留下了被剑刺出一个空洞的胸甲,目光甚至能够直接穿过这个犹有血珠滴落的空洞,看到身后的背景。

    就算可以确定被硬生生扎了一个洞的英灵还活着——这个场景猝然一看,也太吓人了!

    “Caster!?”

    被吓住了的人类御主几人连忙奔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刚才那一幕发表什么评论好了。

    你难道跟那个高文有什么死前都要拼命杀了你的血海深仇吗?话你为什么还不肯把脸露出来啊——这么问肯定不行吧。

    最后还是达芬奇皱着眉头站了出来:“幸好这是暂时没能痊愈的伤口,也算是运气了。过来过来,先耽误一会儿时间,让我看看能不能采取点有用的治疗措施。”

    艾尔利刚开口:“不用——”就被用着女性身体力气却出奇大的英灵一把拖到了一边的柱子后边儿。

    这根支撑着房顶的石柱恰好可以遮住他们的身影,艾尔利紧接着又被达芬奇格外豪迈地摁到了柱子上。

    “砰!”

    达芬奇突然一个弹指,弹到了对应着额头位置的头盔上。

    “好了,冷静点,早有耳闻的艾——好吧,既然你不想出真名,那还是叫你Caster,我也是Caster哦。”

    女性英灵看着他,眉头还是没有舒展:“你胸口这个伤……即使是天才达芬奇亲也暂时拿它没办法,但是我把你拖到这里来、还避开了立香他们的眼睛,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心绪犹如乱麻的艾尔利在听到这席话后,头盔内的眼睛微微睁大,竟是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是什么?”他问。

    “这个——拿着。”

    紧接着落下的话音,达芬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一样体积很的东西,往艾尔利的手中一放,就按下了他的五指,形成了紧握成拳将那的东西包在掌心里的姿势。

    “这些话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这东西本来也不应该由我来送,一开始,我赌的就是运气——赌能不能在这个时代的耶路撒冷遇到你,然后,帮那个不能抛下工作随心所欲的笨蛋把东西送到你手里。”

    “嗯,运气不错,确实遇到了,但是中途又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

    达芬奇:“已经走到这里了,就明不能再拖了,不然这次失败的话,那个笨蛋肯定会一面庆幸着没有暴露,一面在私底下难过地痛哭,我一点也不想看着他的哭丧脸度过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东西明确地送到了,那么,以我个人的名义再确认一个问题,请不要介意,不然……那家伙也太不值了。”

    双眼像是能够窥探人心的女性英灵注视着艾尔利,急促的语气无比严肃。

    “你知道希望将‘它’送到你手中的那个人是谁吗?你能像他所怀揣的心情那样明确地分辨出他来吗?不能只有一些预感或是猜测,而是真真正正地,没有任何一丝怀疑地,那么确定地——”

    还未完,达芬奇的话音不由顿住。

    因为,在这个时候,她从某人的只字片语中分析出来的——本应是空空荡荡的灵魂,不懂人的七情六欲,也从不会回应的——这样的一个英灵,竟然突兀地开口了。

    “是的,我确定。”

    “最初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现在的模样时,我迷惑又不解,只觉得非常熟悉,根本不敢相信。”艾尔利的嗓音掺杂着因伤而得的沙哑,很轻,但是,他从来没有这般坚定过。

    “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心声,不会怀疑了,那个人就是他没错。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应该又不得不隐瞒的原因吧,那我不能扰他。”

    与高文卿站在对立面,目视高文卿的死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刺骨的痛楚,也只要他自己来承受就行了,不能再让别人、让看到这一幕的那个人担心。

    “可以像大家那样称呼你吗?达芬奇亲,你能不能帮我,把盔甲上破开的地方修好,把伤口遮住。”

    “……好啊,虽然光是看到这样的你就足以让那家伙痛不欲生了,再直视这么狰狞的伤,简直是火上浇油。”

    就这样,藤丸立香发现,过了一会儿再从柱子后面绕出来的达芬奇亲和Caster,两人都很正常,就连Caster走起路来,也似乎比之前精神一些了。

    “对不起,我不但没帮上什么忙,还耽误了大家的时间……”Caster还在道歉。

    “Caster先生不要再这种话,你没事就好啦,刚刚真的吓了我们一大跳。”

    “对啊,心脏都快吓得停止跳动了。”

    七嘴八舌地了一堆关切的话,直到最后,才是本该早就郑重起来催促他们赶紧出发的,迦勒底指挥官的发言。

    “……没有大碍的话,那就继续前进吧,现在还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

    “好的!我们走吧!”

    保持着沉默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达芬奇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指挥官的投影,心里还想着,从现在开始,直至面对狮子王,这个看似时常大惊怪、实则理智到冷漠的男人大概都不会再开口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看人这方面,以天才自诩的达芬奇几乎从来没有看错过。

    罗马尼·阿基曼是一个胆鬼,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观及理性主义者。

    遭遇到自认为“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性”的困难,他作出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达撤退规避的指令,可是,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鼓励他,又会艰难地勉强自己起精神,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同样的道理,面对被他认定“绝对不会再那么幸运,不可能重新得到的感情”,这个胆鬼又退缩了。

    那么,这个时候,那个能够促使他起精神,勉勉强强迈出前进的脚步的“鼓励”,又在哪里呢?

    没有人心的所罗门王曾经短暂拥有过、又在神的操控下如烟散落般失去的“人心”,就在身为人类的罗马尼·阿基曼的眼前。

    达芬奇特别留意到,在穿过那名太阳骑士曾经驻守的前进通道时,真名为艾尔利的英灵似是仍有异样,贝德维尔扶了他一下,让他度过了这踉跄的一步。

    之后就缓过来了,他也没有再让贝德维尔扶住,自己不着痕迹地调整了步伐,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然而,就在英灵险些跌倒、身形微颤的那一刹那,投影里男人的反应并不像他紧绷的脸那般冷静。

    英灵在前,投影在后,一个没有回头,另一个则难以开口。

    擅长洞察人心的达芬奇亲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走眼了。

    就这一次特例。

    无姓氏、无来历、只有“艾尔利”这一个名字、因所罗门所写的流传千古的情书而生的神秘的英灵,真正见到了之后才发现,他这个人跟她事先的猜测有不少出入。

    ——是和他有着那么深远羁绊的你还不够了解他吗?不,这不应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在与你分别之后,经历了许多你所不知道之事的他,慢慢地成长了,嗯,向着好的方面。

    如果,最初的他只是因绝美的容貌和毫无污垢的内在而散放着无以伦比的光芒。

    那么现在,外壳没有改变,内在依旧纯净,唯一发生了改变的,正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而坚不可摧的灵魂。

    这样的灵魂,无论对谁,产生的吸引力都远胜于从前,足以成为让胆鬼勇敢起来的动力。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被吸引的,还不止……

    ……唉。

    所以,都是一些麻烦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  准备回学校所以提前一点点替换啦,爱你们(づ ̄3 ̄)づ╭?~

    高文卿多么地让我心痛!所以以后会有专门的圆桌only篇,背景放在非常温馨和平的世界,和阿尔托莉雅的亲情也可以修复啦。

    此行专门留出表扬亲爱的唐千里同学,终极盟主啦!你那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呀~~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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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宝贝们的地雷QWQ每天都好多啊,抱抱么么噌噌,给你们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