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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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 请不要误会。

    从库丘林变成正常大的库丘林——总而言之,就是恢复了原型的Berserker,宝具名称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但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只是非常简单地,把“甜牙幼兽的暴噬”中的幼兽换成“狂兽”,那就跟形象太过不符了!

    正确的答案是:死牙之兽的噬碎。

    无论是名称自带的威慑性还是宝具使用出时瞬间泛滥而出的惊人威能,都不是前一个幼兽的啃咬能够比拟的。

    过去由库丘林包揽的摘花任务自然不能由长大后的他继续担任了,这一宝具下去, 别花了,正前方的这一块花田全都得化成一团黑灰。

    再了——他本人也不见得乐意继续这项工作。

    “啧,这么喜欢自讨没趣么。”

    库丘林不喜欢甜食, 也难以想象缩版的自己是怎么从野兽变成家犬的——被区区甜食驯化的宠物,还捎带起了更是让他难以理解的对某些事物的依恋之心。这么形容一点也没错。

    再准确地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因为那没有价值。

    “就算是为了讨好我而花这么多心思, 也没有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他只是武器,只需要把面对的敌人杀死就行了,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也就是他唯一拥有的“意义”。

    以Berserker这个职阶出现的这个库丘林,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库丘林。

    他是因为某个女人的愿望而被圣杯扭曲转化出来的“库丘林”, 从姿态到性情都与凯尔特神话中的那位豪爽的“光之子”没有半分相合。

    虽然有同样的记忆,但他身上混杂了太多不纯粹的东西,无法理解原本那个库丘林的想法和行举原则,与其是狂化后的本尊, 倒不如是——劣化后的“赝品”。

    他是战士,所以只要战斗,别的什么也不需要考虑。少跟他争辩了,这难道不是像他这样的家伙,最大的用处所在吗?

    “——不是啊。”

    突然间有人这么不识趣地,语气还是最能让他讨厌的诧异的语气。

    “现在没有敌人,所以不需要战斗吧。嗯,如果你非要找的话……”

    这个蠢货沉思了半晌,又勉勉强强——大概是以为他因为找不到敌人不开心——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地道:“那Berserker,你把这些花当做敌人吧。如何在迅速、快捷、又不会造成明显损害的情况下,把它们全部采摘下来。”

    “……”

    听到这番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的话,库丘林面无表情的脸上,阴影又增加了一条,是被眉头挤出的纹路。

    他不用扭头,因为话的人就坐在他身边,位于余光之中,刚好能够看到一抹他最是熟悉的蓝色。

    从库丘林一开始在这里停下,神色阴沉地远望向前方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人就跟着过来了。

    ——也不是“跟着”过来。

    这家伙推着轮椅,本来要顺着路走向花海的怀抱,但一眼瞥见了坐在门前平台上的他,便临时停了一会儿。

    然后,就喋喋不休地了以上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库丘林本来就已经够烦了。

    正因为这家伙所的,这个地方没有“敌人”,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前,一眼望见的全都是各色的在风中摇晃的花——

    至少,表面是“和平”,还有所谓的“宁静”。

    因那时刻在耳边传响的无法停歇的嘶吼,他见不惯这样的“宁静”,连带着对以御主的身份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

    一时间难以忍受。

    “呵。”

    他突然冷笑。

    忽有一道迅疾狂风刮过,将原本还在脚前撒娇似的磨蹭的紫色鸢尾吹得惊慌失措地碰撞在一起,继而就一下子失去了依托,与根茎分离的花儿们顿时混做一团,摔进变得乱七八糟的土地里。

    原来这不是什么突然间吹来的狂风,而是库丘林的长尾猛地晃过,锋利的尖刺粗暴地将花茎切割,没有任何细致或者温柔可言。

    最终留下的,就是先前还那般娇艳、如今只留下残破的花叶。

    “看到了么,让我动手的结果就是这样。”他故意这么凶狠地。

    其实,出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多余的了,他向来认为,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不需要怀疑,让只会杀死敌人的野兽做这种无聊的、细致的事情,当然是这个下场了。

    依旧没有扭头的男人的目的大概就是这个,如果能在眼角的余光里,瞥见那家伙失落且愤怒的表情,那就更好了。

    可是——

    失望的人注定是库丘林才对。

    因为,出现在余光里的蓝发英灵低头看了看就在脚下的这一地狼藉,略微停顿了一秒,竟像是格外感动地鼓起了掌:

    “太厉害啦,Berserker!”

    没错,还是这个——让他生气的鼓励一般的语气。

    然后紧接着的是委婉的建议。

    “速度真的很快,但是,如果力道再稍微控制一下,就更好了。嗯,再接再厉,你一定可以的。”

    库丘林:“…………”

    不得不,出现在男人眉宇之间的、代表着忍耐与烦躁的纹路又不可避免地增加了一条。

    艾尔利,名义上的御主,这个废物一样的英灵,库丘林彻底地失去了和他再任何一句话的兴趣。事实已经证明了,和他话也是没有意义的、单纯是浪费时间的无聊举动。

    因此,神色冷漠的男人猛地起身,将遍布全身上下的浓稠阴影一同带起,就像一座冷峻而透着危险气息的高山。

    他果真非常彻底地无视了艾尔利,更忽略了艾尔利投来的目光,径自转身,往艾尔利前进的相反方向——也就是屋内迈开了脚步。

    可在无视艾尔利回屋的这个过程中,男人又没能注意到一个重要的细节。

    他的身形实在是太庞大了。

    本来就高,再加上被尖刺与骨骼覆盖的强壮身躯,还有那更是可怖的黑色长尾,一共占据了相当大的区域。

    他往前一走,拖在身后的尾也跟着移动,拖在受到了无比重压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颇为震撼的嘎吱声。

    然而,还没有走到门口。

    “呲啦——”

    就听到了比木板嘎吱还要刺耳的尖锐声响。

    继而响起的还有一连串砰咚的撞击声。

    砰——咚——哐啷!

    在库丘林走过的时候,他尾巴上那么锋利的刺刚好划到了艾尔利的轮椅。

    艾尔利还没反应过来,坐着的轮椅先是一塌,然后整个架子全都垮了。等库丘林猛地回头,看到的就是和不成形状的轮椅残骸一起噼里啪啦砸到花堆里的——

    ……摔得七晕八素的御主。

    “……”

    “……啊,好痛。”

    连人带轮椅摔到了地上去,虽然底下还有先前被库丘林隔断的花枝做铺垫,但他好歹是面朝下地摔下去的,身体先落地,随后断裂的轮椅也重重地砸到了背上。

    相当于承受了两次重创的、本来只是好端端坐着却突遭横祸的艾尔利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哼了一声。

    痛都只是次要,关键是,只靠他自己的话,爬不起来。

    嗯……他倒是想再挣扎一下。

    毕竟隔着一层盔甲,被砸到的地方也没受伤,只是经受了两下震荡的胸口略有些闷。

    “唔——”

    努力挣扎中。

    由于一下子从平台跌了下去,背后的情景顿时看不到。艾尔利没再听见脚步声,便以为Berserker已经进屋去了。

    一般情况下,自己能够完成的事情他都不会麻烦别人,自己扑通一下摔倒是因为Berserker的尾巴这件事更加不会放在心上。

    白天看到Ruler 扫卫生心中一动,从他那里学来的悬浮魔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艾尔利算学以致用,先让自己飘起来再……

    ……?

    “呃?”

    稍显惊讶的尾音竟然和他一起“飘”起来了。

    先是一股脑压在背上的轮椅残架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响动,似是被人很是粗暴地扫开,重新摔落到两旁。

    然后,扫开轮椅的那个“东西”——一条光是看着都觉得极有威慑力的黑色长尾缠绕起了艾尔利的腰,就像是巨大的肉食野兽捕获猎物,轻而易举地把他卷住,提起。

    艾尔利:“……”

    库丘林:“……”

    冷不防一眼望进了男人阴沉的双眸,艾尔利愣了愣,忽然抬起了手——

    库丘林没有动,只用不加改变的森冷目光注视着正向自己靠近的这只爪子。

    “爪子”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准确地,是肩膀。

    “谢谢你,Berserker,真是帮大忙啦。”

    这个愚蠢的、毫无自知之明的御主,将最没有意义的信任盛放在他面前,又极为自然地忽略了他可怕的表情。

    “刚好,能麻烦你带我去Ruler那边吗?”随手搭住了男人的肩以稳定身形,艾尔利还是有一些的烦恼:“轮椅的话,估计还是只有继续拜托Ruler了……唔,看来这个魔术也得学会以防不备才行呢。”

    “喂。”

    宛如灾厄象征的男人微微合眼,锋利的齿尖也在摩擦。

    “摆出这么理所应当的态度……提醒过你了啊,虽然‘master’的命令我也会听从,但是,不把‘武器’用在正确的地方,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可不能保证。”

    他又在警告,因为这个御主实在是太烦人了。

    可是——这不是“御主”,而是“克星”。

    听完这番话,“克星”反倒过来疑惑地问他:“你在什么啊Berserker,而且似乎强调过好几遍了……抱歉,我没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

    “武器——你强调的就是这个?其实我还是没怎么明白,不过……”

    “任何人存在的意义,都不能单纯地用一个词、一个所谓的设定来概括,这是我最近才隐约明白的道理……”

    库丘林发现,突然出这种奇怪的话的英灵,平静的眸子里似是浮现起了些微涟漪。虽然,之后他就又正常了,还催促一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找到一点点想做的事情,Berserker肯定没有问题。毕竟你这么强啊,做什么都能轻轻松松,谁要求你只能战斗——那,我们这就走?”

    “…………”

    “喂。”

    “怎么了?”

    “你这么多废话,其实只是想让我答应给你杂是吧。”

    “哈——没有的,怎么会,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一点也没有。如果感觉有请务必当做没有发现,谢谢。”

    切。

    面无表情的男人相当不屑地发出了气声,显然蠢货master的真实意图已经被他察觉到了。

    但是。

    在毫无神色变化的前提下。

    身形庞大的他,用尾巴卷起那个烦死人的御主,迈开的脚步终于落入了由柔软土壤支撑的花海的范围。

    *****

    “爱丽舍”这个名字,拥有“福地、乐土”的含义。

    最初为花店取下这个名字的人,心中应当便是怀揣着这样的希望,让他们亲手播种出来的花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乐土”。

    他也确实成功了。

    独立于世的美丽乐土,不会出现任何破宁静的不良因素,每时每刻都是温馨与祥和——至少,在他的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地方,是这样的情况没错。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他的眼睛所不能看到的地方……

    在与期望的乐土截然相反的地方,真相被蒙蔽了。

    ——Ruler和Berserker每天都要赶去花海的边缘清理杂草。回来的时间有早有晚,有时还会拖到深夜。

    ——他们俩回来的时候,Ruler还好,Berserker身上总是会被溅上许多花汁,不使劲儿洗,还真的洗不掉。

    “好辛苦啊,现在每天都要去除草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以后还是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若是这么对回家的那两个英灵,Berserker会不着任何情绪地瞪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了,而Ruler的态度会好很多,可言语所表达的含义却是相同的。

    “只是一些繁琐的事而已,让master操心了,不过,我和Berserker是完全可以应付的,请交给我们吧。是的,为了master,我们会尽力做到最好。”

    这么着的时候,深深映入眼中的是白发少年依旧含笑的面容。

    环绕着Ruler的“可靠”的气息至始至终没有淡过,他的话更是有着十足的服力。

    可是——也许是错觉,也许又不是。

    不知为何,艾尔利无法忽略在与白发少年柔和的目光相对的那一刹,自心间掠过的一丝异样感觉。

    感觉……有些奇怪。

    就好像,一如既往微笑着或是冷漠着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隐瞒了他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个极浅的困惑自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无法隔绝地蒙在心头,仿佛多了一层暗沉的屏障,以至于每晚睡着之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个问题。

    坏掉的地板和天花板早就修好了,但是,艾尔利并没有选择回到房间。

    以前和他一起睡床的是库丘林(准确来,是库丘林睡在他身上,他再躺在床上),如今恢复了原貌的Berserker显然不会再去跟他挤。

    他刚好一想,不能留Ruler和Berserker在一楼,自己一个人跑到二楼睡觉,干脆就将那次三个人挤在一起睡觉的经历延续了下来,以后他们都地铺得了。

    因此,在每天晚上,睡在两个英灵中间的艾尔利合上眼却久久没有睡着的这显得格外安静的期间,他都在思索。

    顺带一提,由于太过安静,很容易会被人误以为他已然熟睡。

    ——虽然很想直接问,但无论是Berserker还是Ruler,都不像是想告诉他的样子啊……

    通常情况,正好是他这么苦恼地想着的时候,身边就会出现一些很难忽略的动静。

    属于依旧靠墙而坐不肯睡下的那个谁的尾巴无声无息地探了过来,以大抵是尝试过许多次才摸索出的最为恰当的力道卷起了他,把他往靠近自己的这边拖了拖。

    虽然没有直接卷走,安放在腿间与胸前,但至少是随便抬胳膊就能够碰到的。

    这个时候,艾尔利只能装作自己真的在睡。

    他现在已经能够凭借直觉大致摸清Berserker的脾气了,不出具体原有,反正,这个节骨眼一定不能把眼睛睁开。

    思索还没有结束,仍然在继续。

    随后,右边儿没了动静,左边又有了。

    似乎是Ruler中途起了身,为他重新把快要从身上滑下去的被子盖好。

    如果他在这时将合起的双眼张开一点,最先看到的就是悬挂在白发少年的耳垂的那对银色耳钉。

    Ruler把他原本的耳钉换成了艾尔利亲手做的十字架,实话,做工并不算好,甚至可以得上粗糙,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嫌弃。

    给“睡着”的御主盖好被子,Ruler也躺了回去,全过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能让这么温柔又可靠的Ruler选择隐瞒他的事情,应该不会直接关系到他们,但肯定也是相当严肃的……

    这么一想,艾尔利顿时更加纠结,更加睡不着了。

    那还是问清楚吧,明天。

    他对自己如此。

    然而,真的等到了第二天清,艾尔利又因为要去处理订单,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了。

    反正总能找到机会问的,不着急——他这么想着,同时开了花店的网页。

    订单依旧那么多,每一天的两百份额度都被占满了,不会出现空缺。可最近还出现了一些比较奇怪的现象,不得不引起了艾尔利的注意。

    评论区还一切正常,但只有店主能够看到的订单的信息页面,无缘无故地,多出了具有针对性的“谩骂”。

    用的就是曾经那个不留姓名与地址的顾客的方法,将自己想的话写在有字数限制的书写框中。

    ——流星街会被你们毁掉的,混蛋!

    ——去死吧!

    还有不少侮辱性质太重的话就不再复述了,艾尔利看到之后,并不会因此而情绪起伏,他只是疑惑。

    今天再看到这些话,尤其是,看到了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流星街”这三个字时,艾尔利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不妙的预感来了。

    就像是事先已经等候了许久——就等他经过了前面的铺垫,终于看到这关键字词的此时此刻。

    流星街。

    流星街……毁掉……为什么要这么?

    艾尔利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

    决定了。

    “我要去花海的边缘看一看。”

    听到这个平淡之中竟是掺杂了难以忽略的坚定的声音,天草的脸上不免显露出了诧异。

    与此同时,库丘林的视线也偏移了过来。

    “……master。”

    “是吗,你察觉到了。既然如此,我已无颜再辩解,我们对你的隐瞒……”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艾尔利就不禁断了他。

    “不,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相信你们,所以,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让你们这么担心,独自面对可能是因为我、才会出现的麻烦或是失误。”

    他是真的相信他们,这份信任之中不掺杂任何不纯粹的杂质,澄澈得如他所拥有的眼眸。

    他也是真的感到愧疚,为自己这不负责的master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让从者们担心。

    “虽然我确实没什么用,不能对你们有太大的帮助。但是……应该也有我能够做的事,比如,道歉,弥补过失……之类的。”

    艾尔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为此,先前伴随着话语而黯淡下来的眸子,再度明亮了起来,他甚至着急地要快些前去。

    库丘林这时已漠然地收回了目光,只不带任何情绪地了一句蠢货。

    天草面上的诧异也消失了。

    他满意地——很隐晦,但确实存在,仿佛心中所暗藏的期待得到了回馈,甚至比预想的更要完美——轻柔地,握住了master的手。

    “好的,master,那今天我们就一同前去吧。”

    “路途太过长远,需要耐心地等待。并且……”

    少年的眼里呈现出一抹混杂了哀伤与怜悯的淡淡的晦色,虽然话音依旧轻柔。

    “到了那里,还要请你在远处停留一会儿。”

    “当你的目光穿过最近的美艳而宁静的花田,来到我们所在之处时——那个时候,你看到的,才是你想要得到的‘真实’。”

    作者有话要:  走剧情啦,猎人篇也快要完啦,之后就是伯爵篇2.0,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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