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梨花糕
离开书房,胥若站在门口停了片刻才理了理衣服,离开了这里。
五月里的清风轻轻的拂过胥若的衣摆,鬓边的发丝,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泥土的清香,胥若步履从容,眉目如画。
益渗四十年,江北徐州黄河水肆虐,谷物全毁,饥荒爆发,百姓流离失所,帝令拨公款赈灾,下官官相护,中饱私囊,有流民爆起,誓要覆灭这偌大王朝。
然先天不足,本就势微,未起多久被江北官府一举镇压,时长不过六日,连消息都没有传到帝王耳中,掀不起一丝水花。
幸有流民幸存,一路逃到渗城,扮做普通百姓混入城中,于五月中旬帝王前往避暑山庄时,奋起刺杀。
不过仅仅五人,却胆敢刺杀皇帝,未近皇帝身前百米,便成了御林军刀下亡魂。
一个意外罢了,没伤到皇帝分毫,也没伤到随行官员分毫。益华帝摆了摆手,诛了那五人九族。
五月中旬,算来不远。
胥若加快了些脚步,回到了房间。
兰国公府这些年一直谨慎微,从不结党营私,做着皇上想让兰国公府做的事情,当着皇上想让兰国公府当的角色。
如今益华帝年岁已大,太子一年前因荒淫无度,目中无人,私藏龙袍之事被关进太掖庭,终生禁足。
太子之位空悬,各方蠢蠢欲动。
年岁越大,就越舍不得这帝位,舍不得人世,连皇帝百米都未近的刺杀,都让他勃然大怒,彻查了整个江北,数名官员下马,革新了那一带的势力分布。
胥若铺平案桌上的宣纸,执笔。
笔落,墨还未干,门外便一阵响动。
“胥若啊”是舅母的声音。
胥若随手拿了张画盖住了纸上的墨迹,才转身去开了门。
“舅母”胥若开门,对着谢夫人弯了弯腰,以示恭敬。
“胥若怎的这样客气,舅母都过来了,还不让我进去吗”
胥若连忙让开身子,对着谢夫人笑了笑道:“舅母这的什么话,胥若可是盼着舅母过来的。”
谢夫人手里拿了个篮子,闻言撇了眼胥若,道:“就你会话。”
谢夫人把篮子放到了桌子上,掀开了上面盖的层绢布,把里面放着的个青绿色的瓷盘拿了出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梨花糕,知道你爱吃这个,特地带了点过来给你。”
胥若走上前去,谢夫人又:“这可真真是舅母自己做的,可不曾假手于人,就连梨花,都是我自己选的。”
“真是多谢舅母,胥若自便喜欢舅母做的梨花糕”
自便喜欢谢夫人做的梨花糕,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都不曾吃过了。
“就是知道你从便喜欢这个,舅母才特地送过来的。”
“舅母你身体不好,怎的还亲自送过来,吩咐下人不就行了”
谢夫人眉头一皱,神色略有些疑惑:“胥若这是从哪听的?什么身体不好?我这病不曾生过几次,送个东西怎么了。”
胥若差点忘了,现在的谢夫人确实身体不错,她记的身体不好,那可都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刚才一个没注意,倒是忘了现在都是十几年前了。
不过好在谢夫人没在这句话上多留意。
“不够的再来找舅母,你舅舅也不喜欢吃这个,舅母正好都可以给你。”
胥若闻言笑着应了,又和谢夫人了会话才送这夫人离开。
胥若的舅舅,谢成光,在朝上当了个六品官,当年科举得了个探花郎,在六品官这个官位上待了近十年,也没什么升迁。
但谢成光为官,也是正大光明,多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曾做过什么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办事也是力求公正,不用兰国公府仗势欺人,但一辈子也没遇到什么机遇。
最后谢成光一家受兰家牵连,连个根都没留下。
谢夫人离开,胥若回到桌边。
看着放在桌上的梨花糕,表面光滑,是米浆掺着梨花捣出的汁做成的,谢夫人刚刚掀开绢布的时候,胥若就闻到了股淡淡的清香,如今站在面前,香味更甚。
胥若揽了袖子,轻轻的拿起了一块。
口感软糯,唇齿留香,这味道已经好久没尝过了。谢夫人的对,她时候,是最喜欢她做的梨花糕了。
可胥若对梨花糕的印象,并不仅仅只存在于幼年,因为在她死了之后,残魂留在沈愿身边的时候,她发现沈愿也喜欢梨花糕。
那时候人事尽变,沈愿占据半壁江山,多年未曾娶妻,漫漫数年,为不留破绽,沈愿也没表现出有什么喜欢的,唯一有迹可循的便是,常年手边备盘梨花糕。
瓷盘中梨花糕还在规规矩矩的摆着,恍然间,胥若又想起了那时朝堂风变,风云起伏时,沈愿手边的那盘静静地,印上时代印记的梨花糕。
“白兰”胥若扬声唤到。
“少爷”白兰从外间走进来,恭敬的站在胥若面前。
“去拿个点的食盒过来”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方便携带的那种”
“是”白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个檀木盒子。
胥若把梨花糕重新摆放了下,然后就着谢夫人送过来的瓷盘,放到了食盒里。
“少爷这是要送人呀。”白兰在一旁看着,笑嘻嘻的问。
胥若抿了抿唇,淡声答了句:“是啊。”
胥若出门,去了学堂,学堂离兰国公府不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所以胥若出门也没让厮跟着,自己拎着个食盒就出了门。
辰时天,街市上已遍满了人,早市已开始了有一会,街上叫卖声络绎不绝,来自北边商人们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胥若悠然走在街市上,没有一会儿,就听前方一阵喧闹。
里层外层都围着人,隐隐还能听见争吵的声音,胥若本不欲看热闹,可人围的太多,胥若想穿过去也不太简单。
这一停留,便让胥若听到了争吵的缘由。
西边布庄今早收了来自北边商人运过来的布匹,付了银子,也将布匹入了库。而东边布庄听西边布庄收了那个商人运过来的扬子锦顿时不乐意了,因为早些年乃至去年,这个时段那商人运来的扬子锦都是出售给东边布庄的,在东边布庄看来,西边布庄虽然付了钱,但这行为和截胡没区别,一时气不过,和西边布庄闹了起来。
本来挺的一件事,由于东边布庄的不依不饶,硬是闹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我花锦记可是买了十多年的扬子锦,你分明知道这是我家庄子的布,偏生还要来插上这一脚?!”
“布上印你俩名字了?货自然是谁先付银子就是谁的,在这胡搅蛮缠个什么劲!”
“你个黑心庄子开这么……”
这些市民争吵胥若本不欲多听,然而胥若刚抬步子,便又听东边铺子的老板道:“你可是铁了心要跟我花时记作对,实话告诉你,这庄子可是刘御史名下的,这扬子锦是要制成成衣交给刘御史的”
着那人还向地下啐了一口,又道:“敢跟刘御史作对,你可就等死吧,那秦月楼的时姑娘,最近可是刘御史放在心尖上疼的人,这料子可是给她用的,我若是跟刘御史了这件事情,别是你这铺子,命能不能留下都得看老子给不给你求情!”
……
胥若沉了沉眸子。
刘御史,刘步英,没记错的话,也是个明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这次江北饥荒,皇上从国库里拨出来赈灾的银子,经他手的时候,他可没少拿。
后来彻查江北赈灾官银去向,这人又不知是得了谁的庇佑,竟全身而退了去。
胥若听完这人的,没再关心最后扬子锦到底去了哪家庄子,抬布离开了这里。
去学堂的时候,无疑是迟到了,就连沈愿都安安生生的坐在了座位上,她过来的时候,沈愿正一眨不眨的甚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不止沈愿,其他人也无一不再惊奇,这位惊才绝艳的兰胥若,可是从来没迟到过的,更何况今日还迟到了这么久。
胥若免不了又被先生训了几句才堪堪坐下。
她全程面上没什么表情,毕竟怎么都是活一世的人了,再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影响自己。然而,她即便是背对着沈愿,也能感受的到少爷盯着她的目光。
唇角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她转头看了沈愿一眼,然后转了回来看自己的书。
沈愿本来正在思忖着胥若怎么迟到了,正发呆的看着她,猝不及防的自己偷看就被胥若发现了。
对上胥若似笑非笑的目光,沈愿愣了下,一阵尴尬袭来,他正想给胥若一个“看什么看,我也就是恰巧在看你”的眼神时,胥若又转了回去。
剩下沈愿一个人尴尬。
下学的时候,先生先离开了,同窗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胥若带来的梨花糕还放在她腿边的地上,她正想要弯腰把檀木盒子拿上来的时候,沈愿又走过来了。
他穿着红色的外衣,衬的人俊美不少,透着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与昂扬肆意
手里拎了个纸包,斜着眉看着胥若。
“你今天怎的比爷来的还晚?”
“路上看了个热闹。”
沈愿挑了挑眉:“你?还会看热闹?”
胥若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还道:“挺有趣的。”
沈愿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胥若一眼,这才装作很是自然的把手里拎着的纸包放到了胥若面前,语气颇有些献宝似得的得意:
“你猜这是什么?”
胥若直了身子,放下了准备把檀木盒子拿出来的手,抬眼看着沈愿,没回话,但眼里透着询问。
沈愿嘿嘿一笑,颇为满意的道:“这是梨花糕,我母亲做的,这个太甜了我吃不下,就勉强送你吧。”
顿了顿,又看着胥若的脸,道:“我琢磨着,你一个男娃娃,都生的这样白嫩好看,喜欢这种白嫩好看的梨花糕的也是不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