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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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王二你客气了。”

    胥若走近了些魏朝,叹气道道:“魏兄您这遭遇……哎,朝廷体制,圣上喜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我改变不了。”

    魏朝声音浑浊:“我与这朝廷有血海深仇,我一家老死于非命,又岂是一句改变不了可以定论的?”

    胥若道:“魏兄,不瞒您,王某其实也是在朝廷做事。”

    魏朝略微激动起来,道:“这朝廷是喝人血的地方,王二你……”

    胥若抬抬手,示意魏朝不必如此反应,道:“魏兄啊,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不过是在如今的江北巡查史边混了个官,跟着王大人一起前来江北,来是个官,到底也不过是王大人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那既然如此,王二你何不辞官回乡……”

    “魏兄你的轻巧,这哪里是辞就辞的?如今圣上那个脾性……哎,其实你们都认为赈灾的银两是被各路官员分食了,其实啊……圣上本来就对江北之事就不上心,还道贱民招惹天祸,死有余辜啊。”

    胥若声音放低了些,煞有其事的道:“官员猖狂,那都是圣上宠惯的结果,形式如此,圣上为一国之君,岂能不知?不过是有心纵容罢了。”

    魏朝握紧了拳,砸向了被子,狠狠道:“这狗皇帝……”

    胥若连忙制止,道:“魏兄可不能这样,这些话你我之间也就算了,若是让有心人听到,可是要诛九族的。”

    罢,又叹了口气,道:“圣上过的也不顺遂,你是不知啊,那皇城里刺杀圣上的,真可以是三天两头一次了。”

    “只不过那些人也确实是蠢,圣上周边高手众多,御林军重重防护,又岂是他们几个人没有丝毫章法,有勇无谋,还不是送死的料。”

    胥若的无意,魏朝却愣了一下,道:“还真有人胆敢刺杀皇帝?”

    胥若道:“那可多着呢,只不过都不成功罢了,句大逆不道的,我倒觉得,这事得徐徐图之,不可心急,积攒力量,然后一朝毙命。”

    魏朝问道:“那皇帝被刺杀这么多次,可不是更加谨慎了?”

    胥若道:“那是当然啊,尤其是现在出宫啊,看着不过是一队仪仗,御林军没几个,其实不那都是高手,人群里藏着的还有许多呢?可不就等着那些人过来送死。”

    “原来如此……”

    门外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胥若又笑了下,道:“魏兄,刚刚不过是王某茶余饭后与你抱怨几句,圣上是真龙天子,我等还是要崇敬的。”

    “那些话传出去,可是要犯谋逆的,为官也有为官员的无奈,魏兄你既然活了下来,以后还是好好寻个安身立命的法子,妻儿……还是会再有的。”

    魏朝也是个聪明人,胥若这话暗示的明显,他也明白,道:“王二你大可放心,我俩不过闲聊罢了,不可当真。”

    胥若点头,道:“那是自然。”

    沈愿的话从外面传过来,他道:“你们这客栈也太不行了吧,找个来扫的居然找半天找不着人!”

    旁边跟了个厮,弯腰跟在沈愿旁边,诚惶诚恐的道:“公子您息怒,这大中午的,他们都轮班休息去了,那偷懒的我一会训他们去,公子您尽管放心。”

    沈愿推开门,带着那厮从外面进来。

    “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沈愿听得不耐烦,摆了摆手,指着被胥若碎那一堆东西,道:“行了行了,把这收拾一下。”

    “是是是,我这就收拾。”

    沈愿走近了胥若,道:“你们俩什么呢?”

    胥若道:“也没什么,跟魏兄聊了点当今的制度问题。”

    厮扫完之后,又重新拿来了一个瓷壶,添上热茶,然后才退了出去。

    胥若想要再给魏朝倒一杯水,结果被沈愿拦下来,道:“你别了吧,当心烫到你,我来吧。”

    罢,倒了杯水放在魏朝面前,道:“喝吧。”

    “你这醒也醒过来了,我们俩也就不用待你旁边了。”

    魏朝道:“是,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可……”

    沈愿断道:“你这话要几遍?”

    接着看向胥若,道:“咱俩该走了吧,不然王大人该着急了。”

    他俩出去也有半天了,再不回去指不定王子直该急成什么样了。

    胥若站起来身来,对着魏朝道:“那既然如此,我与他便告辞了。”

    魏朝拱手作揖,道:“告辞。”

    胥若跟着沈愿走到桌前停了下来,沈愿侧头看着胥若,疑惑道:“怎么了?”

    胥若看着他,道:“拿点银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沈愿总觉得胥若跟他要钱这个场景有种不出来的别扭。

    沈愿很豪气直接拿出几锭金子然后交给胥若。

    胥若转身,把金子放在桌上,对着魏朝道:“相逢即是有缘,后会有期。”

    魏朝抿了抿唇,眼中有感激闪过,随即沉默了下,然后道:

    “后会有期。”

    前路茫茫,后会有期这几个字,是礼仪,但也是祝愿。

    ……

    离开客栈后,沈愿有点想不明白:“胥若,你这对那个魏朝也太好了吧。”

    “又宋客栈又给银子的,合眼缘也不带这么合眼缘的啊,跟你一贯作风不太符合啊。”

    胥若挑眉,问:“哦?那你我的一贯作风是怎么样的。”

    沈愿略微思考了下,不确定道:“我觉得…我会袖手旁观的。”

    “那在你眼里,我原是这样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沈愿立马就察觉到了胥若这话音不对,连忙补救道:“怎么会?!只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以为你会从大局入手的。”

    “从大局入手?”

    “就是给姓王那老头提提意见啊什么的。”

    胥若笑了,道:“我不过一个还未弱冠的孩子,怎么能插手这些。”

    沈愿撇了撇嘴,道:“孩子这个词,怕是跟你不太适合吧。”

    后来沈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古怪一笑,道:“依我啊,封绾来最合适,反正他家有钱,一人发点不就完事了。”

    ……

    胥若走了之后,白兰动身回到了最开始他们刚刚进江北的那个城镇。

    她要去找到那个跪在胥若面前的那个孩子。

    这件事情,是任务也是任务,不是任务也不是任务。

    白兰跟着胥若多年,对胥若心性也算了解一二。

    虽然近来公子不知为何性情发生了点变化,白兰寻不到原因,对于这种飘渺的事情,白兰也不太好直接开口询问胥若,但他知道,公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公子。

    公子虽然拒绝了那孩子,但她明白,依公子一贯心性,公子面上虽然云淡风轻,但定然心有不忍。

    退一万步,孩子年纪,还有无限可能,她不想让公子无意中树下一个有无限可能的敌人。

    那孩眼里的绝望憎恶太过明显,长久滋生的,便是仇恨。

    公子天生尊贵,何必为了一个乞丐费神?

    但公子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那城镇的情况比之来时也没有好多少。

    白兰过去的时候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衫,纱裙虽不是多好的质量,但走在那城镇里,也算是很引人注目了。

    又是熟悉的目光。

    白兰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长相颇有姿色的弱女子,走了没多久,便遭到了一群人的抢劫。

    面无表情的几下踢倒他们后,周边的人看白兰的眼神就变了。

    渴望又畏惧。

    那儿地方不,人也不少。找一个孩子确实有点难度。

    找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白兰在一个巷子口看到了那孩。

    比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又瘦了些,身上骨骼突出,两个眼睛被衬得格外的吓人。

    白兰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弓着身子在翻一堆脏乱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这个城镇难民虽多,但还是有少数并非难民,在这安安稳稳居住的百姓。

    白兰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发觉。

    白兰道:“你找不到东西的。”

    那孩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连忙转过了身,面色有点惊恐。

    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瘦的脱形了,能不能在这场旱灾中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但来都来了,白兰没算就这样回去。

    膝盖上前几天摔得伤还没有好,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这会已经有点化脓了。

    “你…你是谁?”

    白兰道:“我是前几天从这经过的那群人马中的一个,你找我家公子讨要东西,我家公子拒绝了你。”

    经白兰这么一提醒,孩这才想起来。

    神色变得警惕起来,道:“你…你回来干什么?”

    白兰觉得有点可笑,问道:“你母亲呢?”

    “我娘她……”孩对这个官僚阶级有着天生的恨意,对白兰也没什么好脸色,话一半就反应过来,道:“你问我娘干什么?!”

    白兰不想跟一个孩多做争论,直接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公子不救你实在是他的无奈,你年纪,不懂其中利害,不过我家公子天生良善。有济世之心,纵然已经离开了,却念着你可怜,依旧记挂着你。”

    男孩眨了眨眼睛,神色有点动摇,道:“真…真的吗?”

    白兰把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不多,里面只有两个馒头。

    “你先吃吧,不能给你太多,被人看见你知道后果的。”

    孩虽然年纪,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待久了自然明白白兰的意思,被别人看到了,东西会被别人抢走,他也会被一顿。

    见得太多了。

    男孩应该是确实很久没吃东西了,看见馒头眼睛都直了,白兰给他的时候他还有点犹豫接不接,但后来还是没能经受的了走过,接过来就双手捧着开始狼吞虎咽。

    他手上很脏,刚拿上馒头,馒头就被他抓出了两个黑黑的手指印,但孩丝毫没有介意这些,三下两下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

    还剩下一个,男孩捧在手里,犹豫了下,略带乞求的抬头看着白兰,声问道:“这个,我可以带给我娘吗?我…我会藏好的。”

    白兰道:“随便你,反正被发现了,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吃完一个馒头,孩整个人有力气了不少,也没了最开始看见白兰时情绪的反感。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局促,道:“谢谢你。”

    白兰道:“你该谢的,是我家公子。”

    男孩低了低头,道:“你们都是好人。”

    “就算你没有过来,我…我也不会怨恨的。”

    白兰挑眉,有点疑惑。

    孩声音还很稚嫩,接着就听他道:

    “以前我爹教过我,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不可以强求,给你是看得起你,是善良。”

    “不给你也是道理之中,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本事。”

    “我在这待了半年多,这儿当官的总是人,我…我讨厌他们,你们,是好人。”

    白兰笑道:“是,我家公子,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