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绾被白兰推开，看着她愠怒的神色，抿了抿唇，有些诧异，也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

    白兰看封绾这莫名其妙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又在用他那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该喜欢我而你居然还敢逃避我的脑袋去想问题。

    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失望了。

    掀开了帘子，白兰走了出去，找了一匹马，跟着那些将士们一起走。

    冬日里的空气总是格外的冰凉，一阵一阵的轻风吹过来，分明是极冷的，但却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不该对封绾抱太多希望的。

    原本同他在一起不过图片刻的欢愉，也没指望过同他度过往后余生。

    她知道封绾身边有很多女人，她不过其中之一，这些一早便知道的事情，被封绾这样出来，她又有什么好难过呢。

    这些日子她同封绾其实相处的很好，他们之间没有谢云泱，也没有那个孩子，他们如同普普通通的恋人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相拥而眠。

    他们该回去了，很多事情，也该有所变化了。

    中午他们整装休息，白兰下马，砍了些草站在马旁边给马喂草。

    封绾状若若无其事的从马车上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眼神不停的偷偷往白兰那边瞄。

    封绾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这个天可真冷啊，看这风刮的。”

    一旁的厮过来，跟封绾道：“公子，可要加些衣服？”

    封绾道：“加什么加，人家外面骑马都没加，我一坐马车的加什么。”

    厮又问：“公子，可以用膳了吧。”

    封绾声音不大不，恰巧可以被白兰听见：“我一个人吃多不好啊，没看我伴都没了，吃什么吃啊。”

    白兰毫无反应。

    封绾又瞄了瞄，发现白兰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

    他朝白兰那边慢慢踱了过去，但白兰自顾自的喂着马，没有丝毫要跟他话的意思。

    他都走的这么近了白兰居然还是不理他！

    他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白兰，道：“你还生气呢。”

    白兰不理他。

    看这样子肯定是还在生气了。

    封绾有点尴尬，想他纵横情场，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又往白兰身边挪了挪，然后拉了拉白兰的袖子，道：“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白兰把自己的袖子抽开，朝旁边走了一步，还是不理他。

    封绾愣了一愣，随即跟着白兰走了一步，然后把自己身后藏的一捧花拿了出来，放在了白兰面前，眨了眨眼睛，跟她：

    “送你一捧花，你别生我气了。”

    白兰喂马的动作停了停，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封绾握在手里递给他的这五颜六色的花。

    “天这么冷，你从哪找到的这些花。”

    白兰终于肯和他话了，封绾很开心，抑制不住的弯了弯唇角，颇为自得的道：“也不看我是谁，找个花不是很容易。”

    看白兰神色有所松动，封绾重新拉住了白兰的袖子，甚至握住了她的手，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可喜欢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白兰冷眼看他，道：“这句话你同多少人过。”

    封绾愣了一下，道：

    “你一个人啊，哎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虽然之前……，但是同她们不过各取所需，你我长那么大，有女人不是很正常。”

    “你别生气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找你一个人。”

    白兰低垂着眉眼，道：“你可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生了孩子的夫人。”

    封绾都差不多把谢云泱忘了，这会白兰提起他才想起来，他道：

    “那是家里逼我娶的，我也没办法，你要是真不喜欢，反正咱回去就要变天了，回去我同沈愿，看能不能把她休了就是了。”

    这些事情哪有封绾的这样简单，白兰知道不可能实现，但是他这样，还是让她的内心愉悦了不少。

    她神色缓和了些许，看着封绾，退让道：“你以后不能再这样话了。”

    封绾连忙点头，道：“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了！”

    在封绾看不见的地方，白兰微微的，弯了弯唇角。褪去了冷淡，温柔如同盛夏晚风。

    ………

    白兰想过许多种她同封绾分别的方式，独独没想过这一种。

    那些手持长剑从路的两边突然袭击出来的黑衣人身手根本不似一般的杀手，这种出招方式不像是死士更像是江湖杀手。

    他们带的人不多，黑衣人人数不减，他们带的人倒是死了大半。

    黑衣人头目冷冷下令：“除了马车里的那个男人，一个不留。”

    白兰提剑，面色冷厉，身手极快，白衣随着动作纷扬，没一会，脸上粘的便全是血。

    白兰再厉害此时也寡不敌众，一剑劈开马车，从中带出了封绾，道：“你先走！”

    封绾跟在白兰旁边，道：“不行，你怎么办？”

    白兰抓着封绾的手腕，眉目成冰；“别管那么多了，你在这只会拖我后腿。”

    封绾握紧了手，第一回对自己开始厌弃，关键时刻，居然还要一个女人去保护他。

    但没办法。

    他在这会拖白兰的后腿。

    “磨蹭什么！走啊！”

    封绾没办法，只得转身朝另一边跑过去。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懦夫，抛下白兰自己跑的样子一定很丑陋。

    白兰侧脸上有几道血痕，手里持着一把剑，不用言语，已成绝世。

    黑衣人头目毫无感情的下令：“去追那个男人”

    他们是冲着封绾来的。

    白兰见状不对，杀了面前纠缠着的两个人后连忙赶往封绾的方向。

    封绾走的不远，白兰片刻便追上了他，她抓住封绾的胳膊，道：“他们冲着你来的。”

    封绾朝后看了一眼后面追着他们的成片的黑衣人。

    他能感受到白兰抓着他抓得很紧，能看见她眉头紧紧的皱着，白色的衣衫上尽是渗开来的血。

    这是他长那么大第一回那么喜欢的姑娘啊。

    他什么都没能给她，这个时候，却要这个姑娘用命来保护他。

    跑着跑着，封绾停了下来。

    白兰朝后看了一眼，道：“停下来干什么，走啊！”

    封绾转过身来，道：“你快走吧，他们既然目标是我，就应该不会轻易取我性命。”

    白兰还未话那黑衣人便追了上来，封绾站在白兰前面，扬声道：

    “你们既然找的是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黑衣人头目微微抬手，他身后的黑衣人便停了下来。

    封绾继续道：“我跟你走，你们放了她。”

    黑衣人头目蒙着面，声音被压的很低，道：“有劳封公子自己过来了。”

    封绾理了理自己大衣服，朝前走过去，白兰握住封绾的手，无声的阻止。

    封绾拍了拍白兰的手背，安抚道：“没事的。”

    封绾朝前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那黑衣人头目站在那没动弹，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封绾，神色不见变化。

    不着痕迹的朝另一方的人看了一眼，那人即刻会意。

    封绾身后那女人身手不凡，留着是个祸患，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万无一失。

    那人抬起了袖子，袖子上绑了袖箭，他不着痕迹的抬起，朝的是白兰的方向。

    封绾目光随意的一瞥，恰巧看见他人抬起的胳膊，他正按下开关。

    他瞳孔急剧收缩，脑里一片空白，心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抢先一步做出反应，他连忙转身，从正面抱住了他后面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与此同时，箭羽破空的声音传过来，噗嗤一声，箭头没过血肉，从背后射进，位置正好的是心脏。

    白兰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那人身上是她最熟悉又最心动的清冽冷香，她的腰在被那人颤颤巍巍的手摩挲着，他听见他：

    “……我也会保护你。”

    一箭穿心，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封绾一句话才磕磕绊绊的完，便倒在了地上。

    他的一生，极尽荣华。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连皇子皇孙都要讨好的对象，走遍花丛，看过无数风月。

    遇见过一个姑娘，让他初初懂得爱情，还未曾窥探余生，便撇下秋水晚山，撇下一生挚爱，在一个凛冽的冬日里，奔腾而过的江水边，撒手人寰。

    不能给你名分，总能给你一条命。

    白兰很沉默。

    她提起剑，看向了射箭的那个人。

    寒光闪过，白兰持剑而去，一剑削下了那人的头颅。

    与此同时，她也进到了离黑衣人最近的地方。

    那是一场充满血腥的，精疲力尽的厮杀，白兰做过无数次任务，这一次，是她觉得自己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一身都是伤痕，或深可见骨，过血肉翻滚，沉默着的爆发最为致命。

    最后，她喘着气，停在封绾的旁边，她看不见那些血，他只能看见他俊朗的脸。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下来。

    黑衣人根本杀不完，她抬手想要架起封绾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感受不到右胳膊的存在，换了一只手，他带着封绾跳进了川流不停的，冰冷的江水。

    她信封绾没死。

    也信他们会在某一天，回到这个充满希望的世俗。

    他真正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少。

    但是他愿意把最珍贵的给他喜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