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凡还是垂着眼，一声都不吭，像是听不到莱昂纳多的声音，拒绝和莱昂纳多交流，只用力想把手抽回去。

    两人就这么角力着，直到药效上来，瑞凡没了力气。镇静剂的药效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大脑，他的眼皮发沉。他怀疑自己正在经历又一个死亡幻觉，只不过比那次更真实，差点就把他唬住了。所以，现在这感觉挺好，闭上眼睡一觉很可能醒来就发现，原来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可是，在整个人彻底陷入安静的黑暗之前，他却忽然感觉有亲吻落在手背，落在眉心，落在唇瓣，烫得他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他想躲避，从一开始就想躲避，就像从前生病时一样，不告诉任何人，不连累任何人。可是现在他又有些后悔，万一就这么睡过去，死过去了呢？

    瑞凡知道这些负面情绪不正常，理智告诉他，他不可能就这么死过去，然而抑郁情绪不受控制的被无限放大，有股力量把他往死寂的深渊拽，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久违了，一出现就来势汹汹将他淹没。他曾经挣扎过，也放任等死过，如此反反复复很多年，折腾得他筋疲力竭、心力憔悴。

    又是一个灼烫的吻落下，瑞凡感觉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黑洞，这会儿疲软无力的灵魂却被烫得颤栗。他睫毛颤了颤，努力睁眼，努力在陷入黑暗前硬撕开一道缝隙，努力看向床边的人。张嘴，连舌头都是僵硬的，半晌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别，别不要我……”

    偶像：结果…出来了？

    莱昂纳多想“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是你一直躲着我”……可惜, 瑞凡迷迷糊糊已经彻底睡过去了，他也只好无奈轻叹口气, 等瑞凡睡醒了再好好聊一聊。.他想给瑞凡整整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瑞凡抓着, 明明之前一个劲儿想抽走, 现在睡着了反而抓的死紧。

    “他真是……”莱昂纳多动了动手, 有些好笑, 转头想和其他人感叹两句，却发现艾瑞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杰昆、瑞恩和约翰尼?德普倒是表情正常，没有异样。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莱昂纳多皱眉。

    “什么？”瑞恩红了眼眶, 不知道莱昂纳多在问什么。

    艾瑞斯则吸了吸鼻子，走近了些, 看看睡着的瑞凡，又看看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最后才看向莱昂纳多, 虽然拧着眉，眼睛里却闪着光：“我得跟你好好谈一谈, 关于瑞凡。”

    “好。”莱昂纳多心头揪的疼，到底谈什么？关于瑞凡，他不知道的秘密吗？

    “我们先出去透透气, 反正瑞凡也睡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约翰尼?德普反应最快，不仅自己离开, 还把瑞恩和杰昆姐弟俩拎了出去。

    杰昆出了门还不乐意：“我得一直守着哥哥。”

    他想进去，约翰尼?德普却一脸严肃地拦着：“大人话，你屁孩听什么？”

    “我跟莱昂纳多同岁。”杰昆梗着脖子，瑞凡于他而言，是兄长，又是父亲一般的存在。瑞凡倒了，他一颗心都是乱糟糟的，虽然瑞凡静静躺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但杰昆就想在一旁守着，看不见就慌。

    “那不一样，莱昂纳多是瑞凡的恋人…嗯…你就当有人要跟你大嫂谈话，多私密啊，其他人听肯定不合适。”约翰尼?德普得信誓旦旦，其实那屋子里就他一个外人而已，不过，他下意识就不想只独自一个人避出来。没成想现在着着，竟然觉得自己的话十分有道理，越越义正言辞了。

    杰昆则半晌没出一句反驳的话，脸甚至都憋红了，他偏头求助地看向自家姐姐，却见瑞恩也嘴微张，同样一脸别扭尴尬……知道莱昂纳多和瑞凡恋爱是一回事，多个“大嫂”是什么鬼啊啊啊！姐弟两个下意识凑到了一起，像是要从对方身上找点安慰，同时远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约翰尼?德普。

    约翰尼?德普看了眼时间，决定先走人，他还有工作要忙，没法在医院陪床，更何况这里有菲尼克斯家人，还有莱昂纳多，根本不需要他干耗着添乱。不过迈出两步，他又停下来，回身警告菲尼克斯家的姐弟别去扰大嫂：“……还有，等瑞凡那些检查结果出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瑞恩和杰昆目送约翰尼?德普离开，对视一眼，想到那人嘴中一口一个“大嫂”，他们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别扭地在医院走廊坐立不安，盯着紧闭的病房门，不知道里面究竟在什么私密的话题。

    “瑞凡有抑郁症，很严重。他起初也只当是工作压力大、情绪压抑而已，在我面前强撑着瞒了很久，直到后来病情太严重，根本瞒不下去了才坦白，可惜那时开始治疗已经有些晚了，而且抑郁症这种病从来就没有能彻底‘痊愈’的。”艾瑞斯低声回忆着，声音很冷静，但还是能听出里面的疼惜和无奈，“这种情况下当然需要家人的关心陪伴，但瑞凡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我也帮着隐瞒，反正他家父母靠不上，弟弟妹妹也还……”

    艾瑞斯到这里时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朝夕相处的一家人，有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可能半点没察觉？她从前帮着瑞凡隐瞒，但瑞凡状态极差要息影的那回，她便强硬地和哈特?菲尼克斯女士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结果怎样？也没见菲尼克斯家有人因此被吓死啊，反倒从那以后渐渐开始学会独立，瑞凡身上的枷锁仍在，但是明显松了许多，再加上忽然冒出来一个莱昂纳多……

    “我也不知道你子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阳光？快乐？活力？人来疯？大概就是这些特质吧！”艾瑞斯看着莱昂纳多要笑又有些尴尬的模样，自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估计就是这份能让人放松，让人不由自主跟着快乐的感染力吧，很难得，尤其对瑞凡而言更加弥足珍贵。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把瑞凡的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希望你…希望你能拽住他。”

    “可我该怎么做？他今天一直在躲着我。”莱昂纳多听了艾瑞斯的话，就想到最初那晚躺在路边险些休克的瑞凡，病了还要一个人扛是什么感觉？不去医院、不回家，像一只可怜的流浪动物最后被自己捡回去……莱昂纳多早已经心疼到无以复加，看着躺在床上的瑞凡，却又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可从事发到最后，他唯一看的人也只有你了，现在抓住不放的人还是你。”艾瑞斯盯着瑞凡和莱昂纳多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仿佛那不是手，而是希望，“抑郁症本来就是很麻烦的病，复发更棘手，每次我以为瑞凡没事了，之后反而会更严重，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次严不严重，不确定会糟糕到什么地步。我先前已经电话通知了瑞凡的心理医生，但我看得出来，瑞凡真正需要的不是医生，不是药物，而是你。至于具体做什么……”

    艾瑞斯到这里却卡了壳，在莱昂纳多严阵以待的目光催促下，她却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我不是医生，没办法给出最专业的建议，但从我的经验来看，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做，别像那些影迷和媒体似的，用可怜或担忧的目光看他，更别像他的家人那样红着眼哭哭啼啼，就是…就是…请别把你的心疼变成他肩头的压力。”

    莱昂纳多错愕地张了张嘴巴，想这也太简单了吧？但随即又苦笑，一切如常？这反而是最难的啊！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恰好是个演员啊，而且还是个得过奥斯卡提名的天才演员，我看好你。”这大概是艾瑞斯对待莱昂纳多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也是头一次如此诚恳地赞扬莱昂纳多的演技，如果此时瑞克在这里，估计能嘚瑟得上天。

    ……

    瑞凡这一觉睡了很久，他是被哭声吵醒的，睁开眼就看到眼睛哭肿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他由着母亲和两个妹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移开视线寻找到被挤到一边的莱昂纳多，又略过匆匆赶来的基努?里维斯，没有停留，直接转向旁边的艾瑞斯，哑声问：“结果…出来了？”

    其实不用问瑞凡也知道，一定是不好的结果，否则母亲和妹妹们不会哭得这么伤心。果然，艾瑞斯没隐瞒，医生也很快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