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握着杯子的手骨节泛了白, 却好像对虞景的情况一点也不意外, 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找到他吗？”

    虞景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又不是真的神棍。

    而且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 他家那个谢昀八成是死了。

    但他不敢。

    怕一出来就被对面的大佬剁了。

    虞景想到躺在自己口袋里的东西, 纠结了一下：“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找到他的话，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到这里，虞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哑谜了。

    零零一临走的时候话云里雾里乱七八糟的，看起来跟程序损坏了一样，虞景这个传话的自然也是越解释越乱。

    他索性闭嘴不解释了，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匣子放到桌子上：“有人让我出事之后把这个交给谢昀，谢昀现在不在了，我就交给你吧。如果你什么时候见到了他，就把这个交给他。”

    云初听他扯到这里, 忽然嗤笑一声：“我要是能见到他，何必把你请进来？”

    虞景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由得哑口无言。

    云初伸手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个黑匣子，问：“虞景，你跟昀都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对不对？”

    虞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云初毫不意外, 目光从虞景身上移开，看向了窗外的落叶。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两个人的不对劲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变成另一个模样，除非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虞景忽然想起他苦逼兮兮走剧情的那段时间，云初有好几次都能下死手, 却始终都没有真的把他怎么样。

    就像他虽然一直在走剧情，却从来没想过真的对云初和谢昀怎么样。

    大家都是法制社会和平年代出来的人，哪里能真的弄成书里写的那么血腥又智障。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云初忽然问：“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虞景莫名其妙感觉到了类似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压力，看云初面容平静，没有什么发疯的倾向，胆子大了一点，提前先了一句：“我只我的情况，至于谢昀什么情况我可不知道。”

    谢昀在旁边都听懵逼了。

    正如谢昀从刚刚虞景的话中猜测的一样，他也看了那本倒霉的《许你情深似海》。

    但他比谢昀还要倒霉一点，他绑定了一个系统，就是他口中的零零一。

    在零零一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不得不走剧情。

    原本走剧情也没什么，但是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活得脱离了剧情十万八千里，他还要继续活得像一个智障霸道总裁。

    原本他以为他的人生就要这么悲催地过下去了，直到有一天，零零一宣布，他的任务完成了。

    当时他还沉迷在人设里，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邪魅一笑：“零零一，你什么？是不是想去非洲挖矿了？”

    零零一直接在他脑子里放了一串鞭炮，才让他从智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恢复成了一个脑残。

    零零一还隐约感叹了一句：“你怎么跟我第一任宿主一样傻呼呼的……”

    对于这次任务的突然结束，零零一只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一句话：“原世界中这本坑掉了，我们也不用继续了。”

    虞景旁敲侧击听了一番，才从系统嘴里挖出来这变故好像跟谢昀有关。

    后来，他在零零一的指示下跟谢昀道了别。

    然后他立刻收拾了东西马不停蹄地出了国，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剧情发生地多待。

    谢昀听着他这些描述，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他也曾经为了走某些剧情活得像个社畜一样。

    虞景吧啦吧啦完，云初忽然对他口中的书有了一点好奇心：“你这个世界是一本书？那你还记得书的结局吗？”

    听到“结局”两个字，谢昀竖起了耳朵。

    没想到那位作者居然买完包子了。

    虞景挠了挠头，好像有点迷惑：“结局……很迷，作者原本好了要大团圆结局，最后忽然来了一场天灾，所有剧情有关人士都死了。系统跟我，我要是不走剧情，结局就会成真。”

    云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看他还在座位上杵着，开口问道：“你这次回来是要留下来？”

    虞景下意识抖了抖：“不用了，我就是来送个东西，送完就走了。”

    完，他像是害怕自己再不心被剧情绑架了一样，匆匆告辞了。

    虞景来去匆匆，只留了一个黑匣子在桌子上。

    云初垂眸看了一会儿，把东西握在了手里，起身去换待会儿赶通告要穿的衣服。

    知道了那些事情，他的朋友照样也还是回不来。

    他忽然有点意兴阑珊，好像往后的日子都没了意思。

    他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花在客厅里伸着前爪往上扑，好像对面有人在逗它一样。

    云初的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最近花好像确实是特别喜欢一只猫自娱自乐。

    他还以为是猫崽子长大了，不粘人了。

    却忘了还有另一种可能。

    它的另一个主人在跟它一起玩。

    云初的指尖有点发颤，嗓音也有些不稳：“昀……是你吗？”

    谢昀一转头，就看见云初的目光直直落到他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谢昀几乎以为云初真的看到他了。

    谢昀带着花往云初站的地方走了两步，跟他面对面站着，轻轻叹了口气，明明知道他听不到，却还是回答了一句：“是我。”

    这么仔细一看，谢昀才发觉，云初的脸色很差，像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猫崽子在他脚下跳来跳去，非常贴心地给云初显示了他的实时位置。

    云初向着空气的方向伸出手，像是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却完全没有地方下手。他嘴唇动了动：“对不起，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我却没有发现你。”

    谢昀想不是你的错，可是出来对方也听不见，只能往前凑了凑，主动把脸颊蹭到了云初伸出来的掌心上。

    这种人鬼情未了的桥段，真是太让人蛋疼了。

    云初平复了一下心中起伏的情绪，想起了虞景的话，拿出那个黑匣子，问：“昀，你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吗？”

    谢昀往哪里知道去，他连那个倒霉的零零一是谁都不认识。

    虽然是这么吐槽，谢昀却还是试探着把手放到了匣子上，戳了戳。

    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质感。

    谢昀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尝试着把整个手掌都放到了匣子上。

    匣子上一个红色的灯忽然亮了亮。

    “叮——检测到匹配指纹，正在开——”

    “开成功——”

    冷冰冰的机器音直接响在了谢昀的脑子里，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原来鬼也会昏迷，这可真是发现了新大陆。

    猫崽子见谢昀突然不见了，蹲在地上，茫然地“喵”了一声。

    谢昀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空间里并不是全黑，而是散着点点莹白色的亮光，像是星空一样。

    谢昀揉了揉脑袋，一个大的光团飘了过来，停在他身边，戳了戳他，跟他排排蹲：“嗨，又见面了。”

    谢昀已经以鬼的身份飘来飘去一个多月了，看到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态度非常自然地问候了一声：“你好，请问你是那位？”

    光团又戳了戳他，身上的光闪出了一点忧伤的感觉：“唉，果然是傻了啊。”

    既然傻了，它只能重新自我介绍：“我叫零零一。我们现在的地方是我的核心，用你们人类的法就是，在我的脑子里。”

    谢昀忍不住搓了搓鸡皮疙瘩：“你这法……怪吓人的。”

    很好，零零一在两句话的功夫里就重新感受到了当初想要锤爆谢昀狗头的感觉。

    谢昀完全没有察觉到系统的暴力倾向，问它：“虞景不是你走了吗？我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零零一的光团暴躁地闪了闪：“现在都信息时代了，我们两团数据哪里有什么时空限制？”

    谢昀十分诚恳地：“这位零零一先生，你自己是数据也就罢了，我暂时还觉得自己是个人。”

    在系统的观念里，灵魂也是数据的一种。

    但是零零一不想跟他扯了，直接把人推到了一块显示屏面前：“坐在这里别动，仔细看着。”

    劳资一个代表了最先进生产力的优秀系统还要为了一个前前前任宿主操心，也真是够了。

    谢昀察觉到零零一隐藏的暴躁，闭上了嘴巴，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原本黑漆漆的屏幕晃了一会儿，显出一片雪花。

    谢昀伸手指着那片雪花：“看这个对视力不太好，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零零一看起来有点想爆炸，但还是耐着性子修了修，解释道：“这个东西已经很多年了，有点毛病是正常的。”

    谢昀还想挤兑它两句，面前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是一间卧室，辣眼睛的风格略有些眼熟。

    他看见他自己从床上醒过来，满脸嫌弃地翻了翻衣橱，捏着鼻子换上了一件花里胡哨的椰树牌衬衫。

    明明是一张脸，谢昀却能很轻易地分别出，眼前的人并不是原主，而是他自己。

    他隐约察觉出什么，问道：“这是什么？”

    零零一回答：“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搭档出任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