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钱明一下子懵了, 屋里的丁砚更是吃惊不。

    立刻冲到窗口：“曼！你怎么在这里？”

    罢，不待何曼开口，非常自觉地开门跑了出来。

    “我找你有事。跟我走。”何曼颇有点一不二的女大佬风范, 完，转身就向弄堂口的方向走去。

    丁砚当然是立刻跟上。

    急得钱明在窗口大喊：“哎, 怎么走就走，你们……你们不要架啊！”

    警察同志真是爱操心。

    何曼停下脚步, 转头扔下一句：“谢谢关心，没钱警官什么事儿了。”

    喵了个咪的, 真是过河拆桥。钱明在窗口叉起了腰。

    凭他的职业敏感度, 他敢以不太饱满的人格担保, 何曼一定听完了“全场”。

    这下好了，两个人估计要找地方“算总账”了。

    外头，丁砚很听话地跟何曼走。夜色里何曼简直健步如飞, 整整走出去一条街，都没回一下头。

    这到底是来谈话的, 还是来暴走的？

    丁砚终于忍不住了, 冲到何曼面前, 将她拦停：“何曼！你这是算走到什么时候？”

    呵，都不喊“曼”了。连名带姓的称呼, 有时候可不算客气，反而带着点恼怒呢。

    何曼缓缓驻足, 昏黄的路灯从她头顶洒下一片光晕, 将她的脸庞勾勒出深邃的阴影。

    “走到我心里的气全都撒完的时候。”

    何曼深深地望着他。这个丁砚, 为什么总在自己觉得他特别单纯的时候，又暴露出不太单纯的一面？他明明有那么高智商的脑子，为什么又会暴露这么笨拙的一面呢？

    “你在外面多久了？”丁砚上前一步，问道。

    何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从你给人家送外国烟开始。”何曼道。

    这就是，何曼几乎听了全部喽？这几乎是前后脚啊，要不要这么巧？

    丁砚叹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啊……”

    “就许你来找钱明串供么？”

    这话真是带着气，看来还没撒完。

    丁砚一脸无奈：“好吧，我串完了，接下来你去吧。”都“暴走”这么远了，丁砚才不相信何曼还会回去。

    “你……”何曼气到哑口无言。

    第一次发现，伶牙俐齿在丁砚面前其实也并不怎么管用。

    见她并没有动身的意思，丁砚道：“既然你不去找钱警官串供，那不如……我们俩串串？”

    “谁要和你串……”

    话音未落，丁砚蓦然上前，只伸手一拽，何曼就倒进了他怀里。

    “放开我！”何曼挣扎着低吼。

    可惜，是徒劳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丁砚为什么要健身了。他强壮的臂膀只这么牢牢地一箍，她就完全动弹不得。

    要么无谓地挣扎，要么尽情地享受。

    不，何曼偏要任性，这一辈子还怕没的享受么，眼下绝对不能让丁砚好过，当然要无谓地挣扎！

    “放不放开！放不放开！”何曼怒吼。

    路人零星，却已有人好奇地向这边看。

    丁砚低声威胁：“再叫，信不信我堵你的嘴！”

    “你拿什么……”何曼猛地一抬头，发现丁砚深海般的眼睛已发出某种让人不安的光芒，一个“堵”字生生地吞了回去。

    拿什么堵？还要问么？

    何曼如果继续嘶吼，后果“不堪设想”。

    她是很识时务的，涨红了脸，不再话，只轻轻地一扭身，表达自己内心最后的倔强。

    天知道，如果她胆敢再吐出半个字，丁砚就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堵”她。偏偏她一个急刹，消弥于无形。

    丁砚将头内翻滚的冲动狠狠地压了下去，低声道：“我知道自己欠你的。从我在林荫道上抱起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欠你的。你还要我怎样偿还？如果三年不够，那一辈子够不够？”

    一辈子，这个承诺太重了，何曼有些不敢相信，怕自己承受不起。

    “我不会去想一辈子，太遥远了。”何曼喃喃的。

    丁砚却道：“我不给你听，我给自己听。”

    何曼听懂了。这意思是，无论何曼接不接受，他的承诺终身有效。

    “去年回来，为什么不露面？”何曼心头其实有委屈。

    “只想让你好好考试。错过了中考，不能再耽误高考。我怕……扰你。”

    “哼，明明就是心虚……“

    “你什么就是什么，我总不与你争。”

    “你也争不过我……”

    越来越虚弱的挣扎，终于渐渐停了下来。丁砚拥着她良久，只觉得她浑身的紧张已逐渐松弛，整个人都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

    “气撒完了吧？”他柔声问。

    “没。”

    “你我，骂我，折腾我，我总是受着。随意啊。”丁砚不由笑了。

    何曼那些气，终于像是猛拳在了棉花上，丁砚半点不反抗的啊。

    她长叹：“丁砚，你是不是有病啊！”

    “对啊，神经病。”

    真是接得天衣无缝。

    “真的是神经病呵……”何曼轻笑。

    丁砚拥着她，舍不得放开，又不好意思更进一步，只摩挲着她的头发道：“我还以为这次你一定会气好久，没想到今天在钱警官家都能碰面，你，咱们是不是特别有缘份？”

    何曼气馁：“我本来是想找钱警官问问之前车祸的事到底是怎样的经过。哪知道你也会来……”

    “这下你也没问到，要不要我原原本本跟你讲一遍？”

    “不要了。”何曼长叹一声，似要把一切的浑浊都从这叹息中驱赶个干净，“我们向前看，再不要纠结以前了。”

    丁砚心中欢喜，大声道：“我同意！”

    何曼轻轻地从他的怀抱中挺起身子，伸出一只指：“拉勾吧，把那些不愉快都忘掉，以后谁再提，谁就是狗。”

    两只手指毫不犹豫地勾在一起。

    “那些事，翻篇了。谁提谁是狗。”丁砚发誓。

    “以后你再瞒着我回来也是狗。”

    “好，回来一定要提前通知何曼，否则就是狗。”

    “还有……”还有了半天，却没想起来应该什么。

    “还有什么？”

    “一时想不起来了……”有点丢人哈。

    丁砚却笑：“还有刚刚的承诺，随你，随你骂，随你折腾，生气我就是狗。”

    何曼睁大眼睛：“这样你岂不是很亏？”

    “赚到了你，我便什么都亏得起了。”

    唉，男男女女起情话来，真的挺臭不要脸的。偏偏者无比真诚，听者无比感动，真教世人半点办法也无。

    寂静的夜色里，柔情正浓，突然响起一阵来自某人腹部的“咕咕”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响亮，听上去很是饥渴难耐啊。

    “饿了？”丁砚问。

    “嗯……”下班太晚了，在食堂吃的晚饭，又折腾这么久，能不饿嘛。

    “你折腾我的机会来了，想吃什么？”

    “猪脚面！”

    “现在就去！”丁砚惋惜道，“要是那辆自行车还在就好了。”

    当年那自行车载着两个人，吃过好几回猪脚面，都是满满的美好回忆啊。

    “走，去我家拿车！”

    开心起来的何曼顿时虎虎生威，拉着丁砚的手就往珍珠弄跑。两个人，四条大长腿，还没开始约定中的跑，倒先夜跑起来了。

    好在C州城区本来就不大，一会儿就跑到了珍珠弄。王秀珍见何曼匆匆跑回来拿自行车，完全惊呆了。

    “哎，这车都多久没人骑了，早没气啦……”饶是她追得快，也只看到两个年轻的背影在弄堂口一闪而过。

    转头回去，神神秘秘地跟何立华汇报：“曼怎么突然回来拿车？那车不是她同事寄放在咱们家的么？而且我追出去看，好像是个男孩子。”

    何立华想起昨夜的谈话，突然笑起来：“你认识我的时候，也不过十九岁吧。”

    “呃……”王秀珍似乎明白了什么。

    “哎，这车都多久没人骑了，早没气啦！”丁砚看到车，不由跟王秀珍异口同声。

    “气撒完了呗！”何曼振振有词。

    “好吧，你得永远正确。找地方充气去。”

    丁砚推着车，二人笑着，在路边敲开一家修车铺，给自行车充了气，欢欢喜喜地骑着双人车去文化宫附近的那家面馆。

    丁家，高萍有些不甘。

    “你看，我们平常喊儿子，儿子总学业紧张。这次崇光厂一邀请，立刻就回来了。今天才回来第二天，这么晚都不见人影子。”

    丁佐民看她一眼：“之前谁要放手了？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得，认命。”高萍自我解嘲般笑了笑，“你是不是也有好处，这样一来，砚完成学业后估计是要回国了，不会留在美国。”

    “那更好，国家送他出去，应该回来报效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