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张仪又走了, 魏纾知道这个消息后叹了一声,心里对他还是很敬佩的。
“对了,嬴华身体怎么样了?”魏纾抬头问嬴驷,她现在身子不方便, 所以一直没能去看嬴华。
嬴驷摸了摸微凸的腹笑道:“好多了,都能起来活动了。”又想到了什么, “来多亏了纾儿你的药,不然当时情况就危险了。”他已经从魏章那里得知了始末。
魏纾笑道:“是我思虑不周,这药应该给他们都备上的。”她确实有些后悔, 当初只给了魏章, 倒是把嬴华他们忽略了。
嬴驷拍了拍她的肩,“这药珍贵,你自己恐怕也不多,嬴华这次也是大意了, 以后定会更加谨慎的。”
魏纾摇头, “王上倒是提醒我了, 这药方是我师父给我的,治疗这些伤都是极有效的, 只是所需药材珍贵难得,等会儿便让人收集药材, 我再多做一些, 以备不时之需。”
嬴驷点头,“只是别太累着自己,”又看了看魏纾微凸的腹, 有些忧心,“这孩子又是个大个头,到时又要受罪了。”想到太医令过,这妇人年岁大了生产恐有危险,纾儿虽然看着年轻,但毕竟也是三十有几的人了,一时有些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
魏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确实这肚子有些大,倒和怀着嬴荡时差不多,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道:“王上别担心,我都生了两胎了,早就轻车熟路了。”
俩人温情脉脉,另一边的张仪就没那么好过了。
张仪一进楚国还未见到楚王的脸呢,就被关进了牢中,“好好”款待。
张仪轻笑着摇了摇头,楚王还真是恨极了自己啊,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害怕,每天在牢里吃吃喝喝,一点也没受委屈。
“秦相倒是好一副悠闲做派啊。”一个声音传来,张仪嘴角含笑,“张仪素来如此。”待坐直后看向来人,“靳大人别来无恙啊。”
靳尚调侃笑道:“靳某尚好,只是张相国就不那么好了。”
张仪挑眉,“哦?这么来靳大人是前来报忧的?”
靳尚故作伤怀,眼里却满是看好戏的意味,“相国有所不知啊,大王已经下了令,择日就要将秦相你斩首了...”
张仪瞥了他一眼,“好了,有话就直吧,难不成还真来看笑话不成?”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彼此什么尿性都一清二楚。
靳尚笑道:“到了这时还嘴硬,这是料定我必会救你了?”
“那你是救还是不救?”张仪反问。
“救。”靳尚倒是很爽快答了,“你这脑袋金贵得很,暂时是掉不了了。”
靳尚又跟他闲聊了几句,而后就跑去忙活了。
另一边的秦国,魏纾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坐在嬴驷身边,见他愁眉不展,“王上是在担心相国吗?”嬴华已经无碍了,如今会担心的也就是张仪了。
嬴驷颔首,“相国去楚已经一月有余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魏纾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国聪慧有大智,又有咱们在他身后,想必楚王就算犯浑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嬴驷紧绷的脸放松了些许,看着魏纾挺着的大肚子眼底闪过一丝忧色,“这才五个月,这肚子倒与七月般。”
魏纾笑道:“双胎就是这样,好在已经生了荡儿和壮儿了。”没错,就是双胎,三个月后魏纾的肚子真的就如同吹气球一般大了起来,后来太医令一把脉就断定这是双胎,魏纾到现在都还记得嬴驷那傻样。
“放心吧,我都注意着,不会有事的。”魏纾抱着他的胳膊温声安慰。
晚上魏纾正睡着,突然听到一声痛苦压抑的□□,魏纾如今肚子大了本来就觉浅,一下子就惊醒了,往旁边一看,就见嬴驷双眼紧闭,两只手拼命锤着头,脸上全是细细的冷汗。
“王上!”魏纾连忙把他的手捉住,一边喊着他,“快醒醒!”
嬴驷慢慢睁开汗湿的眼,眼底满是红血丝,一动不动地盯着魏纾。
魏纾急了,“是不是头又痛了?”有朝外喊道:“来人!快请太医令过来!”
“纾儿。”嬴驷总算开口了,声音却哑得很,还有透不出的虚弱,“别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魏纾强憋泪水,扯出一个笑,“没事了,梦都是假的。”见他还怔愣着,将他的手牵到自己的肚子上,“你看,孩子在跟你招呼呢。”完肚里的孩子就轻轻动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招呼。
嬴驷回过神,手底下轻轻的胎动让他从那黑暗的梦境中剥离了出来,这次是真心实意笑了,“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魏纾严肃道:“不行,必须看一看。”
太医令很快来了,皱着眉给闭目养神的嬴驷把好了脉,给他开了一副安神的药,魏纾为了他药后嬴驷很快睡了过去。
见他熟睡,魏纾给他盖好了被子,对太医令比了个手势,两人一起出了门。
“王上的情况究竟如何了?”一出门魏纾就急切问道。
太医令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只怕是无力回天了...”偷偷看了魏纾一眼,却见黑暗中的魏纾表情是意外的平静,心中越发叹息,王上王后感情甚笃,这么些年来琴瑟和鸣,羡煞旁人,真是可惜了,命运弄人啊...
第二日一早嬴驷前去上朝,魏纾就派人叫了嬴荡过来,看着已经长成大人的嬴荡,魏纾笑道:“荡儿长大了,要成亲了,可有心悦的女子?”来也是她疏忽了,孩子都这么大了,竟然忘了他的亲事。
嬴荡红着脸,“全凭阿娘做主。”
魏纾笑了,“傻孩子,自然是要娶你喜欢的女子,这样以后才会过得幸福,阿娘又不是迂腐的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告诉阿娘。”
嬴荡认真道:“我喜欢像阿娘温柔聪慧的女子。”
魏纾笑着点了点他,“你呀,好了,阿娘知道了,你去忙吧,到时候有了合意的人选阿娘会告诉你的。”
嬴荡乖巧点头,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踯躅道:“阿娘,昨日我听阿爹看了太医令?”
魏纾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全是满满的担心,屏退左右,拉着他坐了下来,“荡儿,有些话阿娘本不愿现在,只是你也大了,也该担起来了...”
嬴荡被她脸上的表情和这话弄得心一慌,似乎有什么他不愿意听的事要被出来了。
“荡儿...”魏纾开了口,“你阿爹他患有顽疾,这么些年也越来越严重了,你是秦国的太子,日后也是秦国的王,你要好好学着你阿爹是怎么治理朝事,怎么与他国交往的,日后行事要三思而后行,切忌意气用事...”
“阿娘!”嬴驷受不了了,“您别了,我不想听!”眼眶已经开始发红。
魏纾静静地等他发泄完,抓住他的胳膊,直视他的眼睛,“你要承担起这责任来,阿娘相信,我的荡儿这么优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伟大的王的。”
嬴荡实在受不了她这仿佛交代后事的语气,近乎哀求道:“阿娘,您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呢,他们还这么...”
魏纾轻抚肚皮,“你放心吧,不要有负担,我累了,你先去忙吧。”
送走了嬴荡,魏纾睡了一个饱觉,醒来时嬴驷已经在身边了,“醒了?饭菜已经端来了,快来吃点。”
魏纾起身吃了晚膳,跟他聊起了嬴荡的婚事,“荡儿也大了,我们往日倒是忽视了,他也该成亲了。”前世的嬴荡好像是娶的魏国女子,原因不详,但恐怕与原身是魏国人不无关系,这次她当然不会这么要求。
嬴驷闻言点头,“是该找了,都是大伙子了。”心里盘算着有哪些不错的人选。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太子殿下要娶亲了,一时间骚动纷纷,家中凡有适龄的都想尽办法将自家女儿/侄女推给嬴荡,可惜他一个都没看上。
就连其他几国都听到了消息,纷纷传来消息,表示愿意与秦国结为姻亲,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选冒了出来。
“周公主?”魏纾惊讶道,“周天子竟然愿意把公主嫁给荡儿?”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虽然现在周王室名存实亡,但那也是周天子啊!
嬴驷也轻轻蹙眉,“荡儿若能娶周公主,倒并非是坏事。”想到这个令自己骄傲的儿子,嬴驷的表情就和缓了许多,“一切都看荡儿的喜欢吧,咱们也不必为了秦国委屈了荡儿。”
嬴荡知道所有人选后,最终选定了周朝公主,嬴驷似乎并不惊讶,倒是魏纾问他为何要选她,嬴荡笑道:“周王室虽然式微,但余威犹在,空有名声却无实力,与秦国倒是相配”又有些羞涩道:“儿子派人听了,这位周室公主素有贤名,很好...”
既然儿子喜欢魏纾也不多什么了,很快婚礼就紧密筹备了起来,周室公主可不能慢怠。
周室公主还没娶进门,魏纾就生了,是对龙凤胎,消息一经传出秦国上下自发庆贺了三天,这可是难得的祥瑞啊。
嬴驷更是喜不自胜,整天抱着公主不撒手,“阿爹的宝贝,长得可真好看。”
魏纾靠在床上看他这傻样,故意趣道:“王上还真是偏心极了,两个孩子只爱一个,咱们的三要哭了。”
嬴驷把孩子抱到魏纾面前,献宝似的,“你瞧瞧咱们的公主,长得多像你啊,儿子我也爱,只是多了也就稀罕女儿了,咱们的女儿长得这么好看,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子。”语气酸溜溜的。
魏纾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王上想得也太远了,她才多大点娃娃,就在操心婚事了?”又想到了名字,“对了,王上可有想好名字?”
嬴驷点头,“已经想好了,男孩就叫嬴稷,女孩就叫嬴陶。”
魏纾听到嬴稷这个名字就怔愣了一下,犹豫道:“嬴稷这个名字,会不会太重了...?”
嬴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荡儿不会多想的,你放心吧。”荡儿心胸开阔,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想歪了,“龙凤胎本就是祥瑞,取重点的名字也是合该的。”
果不其然,嬴荡知道这事后也没有多想,相反还十分高兴,“稷儿,日后你可要好好辅佐哥哥,匡扶社稷。”
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嬴陶,爱怜地碰了碰她可爱的脸蛋,“妹妹长得可真好看。”脸嫩白,唇色粉红,睫毛也长长的,看了就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嬴壮看到他一脸的欢喜,在一旁道:“大哥马上就要娶嫂嫂了,到时候也生几个侄儿侄女。”
魏纾也笑,“那我就成奶奶了?都这么老了。”
嬴荡和嬴壮连忙道:“阿娘哪里老了?阿娘看起来和十七八岁的娘子一样。”这话倒也不是完全的吹捧,魏纾保养得的确好。
魏纾掩着嘴笑,“你们俩个子,愈发会些甜言蜜语了。”
公子和公主的满月宴办得很隆重,众人也成功见识到了王上对公主的喜爱,那简直就是捧在手上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活脱脱一个女儿奴模样,当然了公主也确实长得好,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恐怕也会对她很好吧...
满月宴过了没多久就迎来了嬴荡和周室公主的婚礼,秦国百姓自从知道了这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又高兴又骄傲的心态,那可是周室公主啊!
他们虽然是秦国人,但也知道正统乃是周王室,虽如今王室衰微,但在大家心里已经是十分神圣的,如今他们大秦的太子殿下要娶周室公主,怎么能不激动、不骄傲?
两人的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嬴驷和魏纾两人坐在上方看着两口穿着喜服行着大礼,互相对视笑了一眼。
一场大婚下来魏纾已经累得不行,晚上躺在床上,魏纾笑道:“这一眨眼荡儿都娶亲了,我们都老了,再过些时日都要当爷爷奶奶了。”明明才三十几岁的人,放在现代那也是一枝花。
嬴驷抓住她的手,满足道:“这样一起老去也不错。”
魏纾又笑:“瞧见了他们,倒是让我想到了咱们刚成亲的那会儿。”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两口来请安,魏纾这才仔细瞧了瞧这位周室公主,外貌自然不错,也符合嬴荡‘温柔’妻子的要求,但却不柔弱,更重要的是不卑不亢的气度。
魏纾点了点头,给了她见面礼,“日后荡儿就交给你了,你们夫妻二人要互相扶持,荡儿也是,要爱重你的妻子,不可欺负她。”又笑着拉住她的手,“这子要是对你不好,尽管来找我,阿娘帮你出气。”
姬妧抬头看了一眼魏纾,发现她是真心实意这么的,面上感激一笑,“多谢阿娘。”
送走了两口,俩人抱着嬴稷和嬴陶出门散步,已经满月了的婴儿长得愈发玉雪可爱了,嬴驷长长舒了一口气,“荡儿如今成了家,公事上也上了手,如此我也算放心了。”
魏纾听了这话却觉得刺耳,“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养儿一百岁,忧儿九十九,这心是永远操不完的,你可不许撒手不管。”
见他不语,魏纾停下脚步一直看着他,嬴驷才无奈妥协,“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另一边的楚国,靳尚答应帮张仪后一直在想办法,后来重金求见郑袖,“臣听大王要斩了张仪,还请夫人救他一救。”
郑袖捂嘴笑,“大人笑了,我为什么要帮他呢?”
靳尚拱手,“臣也是为了夫人着想,臣听秦王甚是看重张仪,为了张仪可以用城池来换,不仅如此,还准备了一批秦国美人送予大王,到时恐怕...”
郑袖听到前面还不觉得什么,一听到秦国美人心里的警报就响了,楚王宠爱她不假,可谁能保证这宠爱一直在呢?若是来了一批美人分薄了她的宠爱可怎生是好?
“好,靳大人放心吧,这事我会劝大王的。”
郑袖整理了一番辞,等晚上楚王来时做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楚王一看美人的柳眉轻蹙,一副哀婉的样子,只觉心都愁碎了,连忙问道:“我的心肝哟,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郑袖一脸的梨花带雨,“我只是为自己和孩子感到忧愁罢了,妾身听大王要斩了那张仪,且不人臣行事各为其主,只秦王日后知道了这消息,定会与咱们不死不休,到时不知多少楚国将士又要战死沙场...若是秦军到了郢都,那就更不得了了,还请大王送我和孩子到别处躲避,以免日后受到秦军□□...”
楚王听后又是急又是气,偏偏她的这情况还十分有可能出现,这气是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整个人在床前来回踱步,偏偏耳边还传来宠妾的呜呜幽怨哭声,心烦得不行。
最终还是心疼,“也罢!本王就放了他!”其实他也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杀了张仪虽然是出了气了,但是这后果却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郑袖闻言宽大袖口下的嘴角微微一勾,立刻做出一副感动状扑到了楚王怀里,“大王对妾身真是太好了,妾身实在是无以为报...”
美人在怀,楚王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既然如此,那就以身相许吧!”
张仪得知自己被放了之后特意找到了靳尚,长长做了一个揖,“多谢靳兄救命之恩。”
靳尚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日后行事还需三思,”顿了顿又道:“也罢,若你张仪是个谨慎微的人那也就不再是张仪了。”
张仪笑道:“靳兄知我,张仪告辞了,此去恐怕再难见面了,靳兄多保重。”
辞别了靳尚,张仪就迫不及待出发了,出来这么些日子,他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