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上)
当夜, 崔洞庭和花姑蜘蛛就这样在杭州府落网了。
可除却那群埋伏在山中意图杀人毁掉村庄的被官兵们一个个制服的练家子,这一起被抓捕归案的一男一女本人其实都只是随处可见的常人。
他们连逃跑都难以做到不被官府发现。
在抓捕这伙犯人下山时,他们数人均未激烈反抗, 但过程中, 金若云他们将这帮人集体押下山却还是花了不的功夫。
因证据确凿,明空村八十多条好在被救下等待进一步处理的人命和杨氏身上残留的罪证都是铁证。
连夜, 杭州府就对这伙人进行了公开审问。
他们到底靠何谋生?多年来团伙之间又以什么为联络?此外, 还有何人做上家?又和顺天府当年的五猪人案情有何关系?
在这之前,关于他们的详细身份,官府这边一直没办法进行详细的调查,只奇怪,为何一个看似平常的男子和一个姑娘有本事能操纵着临安县内的一场危险的幕后交易。
因为根据之前的线索来看,杨青炳和王田孝在江宁一案中的主使也是这二人。
从处州, 平阳再到江宁, 更是如同蛛网一般遍布这一伙人的犯罪痕迹。
毕竟, 一个极有智慧,且计划严密的犯罪组织,不会,平白无故地辗转输地盗取了那些火硝,事后却一无所获。
‘亥猪’王田孝那一伙人在囚禁刘岑期间, 数次提到了天目山大明空寺。
那么在那个时间, 那帮擅长制作边置慢炮的‘皖南人’团伙就已经和这伙穷凶极恶的麻叶贩搭上了线。
他们的手中,极有可能,也手握着一部分未完成的边置慢炮。
这也就解释了, 之前好不容易被救的阿桂为什么会提到这里异常危险的缘故。
可虽然有火硝,他们既不是练家子,花鼓蜘蛛这模样看样子也还是个少女,这就让这伙被大费周章才抓住的犯罪团伙身上充满了令人看不穿的疑云了。
这些案子之间的关系和细节。
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被审问出来的,需得依靠杭州官府这边的后续努力了,因这伙人有越狱前科,所以关押他们的地方这一次特地派了多人看守。
但也是到他们被捕,又被正式关押在牢狱中的那一刻,关于,这二人本身诸多的详细身份信息才就此曝光了。
关于他们到底是何人。
这本是个连官府都猜不透的谜题。
但谁让,他们这一遭遇上的人本也是当世少有的能窥破这群名为‘蜘蛛’的人背后黑手的人,而眼前这两场连在一块的审讯也在进行着——
这其中,那个看似年岁很的花姑蜘蛛已是令人诧异。
因为这个看似少女的女子身上竟有个天大的能帮助她逃过追捕的秘密,此外,她竟还有个身份。
丑时一刻。
从囚牢外那极黑暗的走廊一步步走进来的段鸮又一次大半夜地推开了杭州府牢狱的大门。
内里,有个极的姑娘家。
期间,花鼓蜘蛛在此之前一直在装傻,如同一个真正的少女一般,之后又故作镇定地哼着歌儿。
她嘴里唱的是《劝善金科》中一出《尼姑下山》,但就在段鸮进来,又问出那个问题的那一霎那,她的眼神就不再单纯,也顿时不继续唱了。
见状,段鸮倒也并不意外,事实上,在今晚这场审问来临前,他已注意到了这个所谓的‘少女’过于艳丽的穿着,和她的发髻。
本朝女子非嫁人是不得梳这样的发髻的。
这名为‘花姑蜘蛛’的女子看似稚嫩,却根本并非是个少女,只是因为生的骨架天生,才总被人认作是没长大。
这一特点,若段鸮还没来得及忘记。
只是一个他所知道的人,身上出现过。
那就是在江宁一案中,那个明明已经二十四了,却被人误认为少年郎的王田孝,而随后面对女囚犯,对于她的顽固抵抗,段鸮对她的审问却也验证了这一点。
“你和王田孝是何关系。”
段鸮问道。
“我不明白……你们这些大哥哥在什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跟着崔洞庭一起,并不知那些都是歹事……”
转了转眼珠子,宛若个女孩家的花鼓蜘蛛还算期期艾艾地娇声上些什么。
可显然,事已至此,段鸮却并不算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他之所以突然在江宁再次作案,又制造边置慢炮,也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吧?”
“……”
“或许,方才的边置慢炮也有你的手笔在,因为你和王田孝都是极擅长这类火硝制作的人是吧,或许还有一个可能,当初根本就不是王田孝作的案,不然以他制作火硝时,失误导致自己死亡的程度,根本炸不掉那一夜兵防如此严格的顺天府。”
“那是顺天,皇城脚下。”
“王田孝在被捕后最后竟然还能安全逃走,除却他背后隐藏的势力,定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那就是他也许只是个当初帮助别人逃跑的‘白鸭’,而你才是……”
这一句话落下,空荡荡的囚室里一头冷汗,停下不动的花蛛蜘蛛却是不作声了。
“咚——”
午夜的梆子声敲得人心慌慌,
丑时二刻。
杭州府县衙的一间牢房内。
一身被抓捕时扯散了的笔帖式衣裳,脚上的鞋面都显得狼狈许多的崔洞庭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囚牢中。
结束了今晚的行动,已在外头等候了许久才进来的富察尔济是坐在他面前一步,隔着一张案几如是问着的。
两个人的视线也在这一刻有了交汇。
崔洞庭这个人的长相,和之前杭州府画下的那张通缉令上长得大致相似。
鹰钩鼻。
阴毒相。
极深刻的眉眼,年方三十多岁,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确确实实就是他们想要抓住的那个流窜于多地的幕后凶手。
崔洞庭,原名崔赟。
年方三十七岁,昭陵人,此人原也是世宗十三年举子出身,此前数年都在各地给官府做笔帖式,他的专长除了衙门里的文书工作,其实另有一门极精通的学问——那就是数学。
他当年和常人一般考科举之时,本身选的就不是八股文这一科,而是工部主管的珠算和心算一门,正因为如此,关于天目山上持续多年的麻叶交易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维持了那么多年。
他依靠质数法,和对数字的先天敏感度设计出了这一套的交易手法。
以此作为一个贩卖和运输的中转地,将包装为‘陈茶叶’的麻叶源源不断地运输出去,换取大量的金钱财富,再次在别地行凶。
这才有了处州府杨青炳一案,和江宁府王田孝的再次现身。
可一开始对于富察尔济的问题,这个男犯人却并不算好回答,因崔洞庭看他的眼神是极为蔑视的。
在他这样见惯了黑道上各形各色的人看来,富察尔济这么个样子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人物。
先天的样貌是摆在那儿,但一只眼睛还是半瞎的。
衣着也不气派,甚至是落魄穷困的。
这样的人,多是个烂泥鳅般的底层之人,才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龙虎,就算这遭将他设了个圈套关进了这大牢之中,却也不被他这般的人物放在眼里。
但偏偏富察尔济接下来突然的一句话,却将崔洞庭的思绪和理智一下子搅乱了。
“你就是当初在处州救走杨青炳用白鸭换走人的那个人吧?这是我们在处州的第一次邂逅。”
“……”
“不,或许更早,顺天府五猪人一案,王田孝当时二十岁,之后二十四岁,被叫做‘亥猪’,而你当时应该三十二岁,现在三十七,当时则被叫做——”
“亥猪。”
“癸猪。”
这各自从两边刑房响起的一句,恰似让这崔洞庭和花姑蜘蛛一起这么一下子坠入了冰窟窿里。
他们没想到,关于这桩自己背负的‘旧案’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再次提及。
五猪人案。
那一场世宗十三年谁也不曾想再回头去想的诡异而恐怖的答案。
“……你,你到底是谁。”
“你这样的人……过去绝不可能是个籍籍无名的人,我从前,一定听过你的名字。”
“报上你的名来,来日……那些还没被抓住的‘蜘蛛’和‘已猪’他们都定不会放不过你的。”
这一刻,这不约而同的一个问题一旦问出口。
位于两边刑房中的两个‘蜘蛛’,却得到了相似却也不同的一阵沉默。
身处于他们对面,那两个已经各自站起身,都即将走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的挺拔身影一起望着外头不作声了。
富察尔济。
段鸮。
这固然是他们各自的名字。
但在此之前,他们的确还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却也隐秘光辉充满铿锵历练的过去。
明明他们都不知道另一头的发生。
但这一刻,两张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却仿佛又重叠了,直至,那尽头处站着的身影回过头,一句令那深陷牢狱之中的囚徒面容陷入震惊,愕然和不可思议的回答就此响起——
“海东青,八方尔济。”
“南军机,段玉衡。”
四日。
顺天府
一处暗巷。
马车正从街头奔跑而过,夜半三更,更的梆子声搅和的人心慌。
这地方,像是个不算起眼的民宅,但里外极气派,有种不出古怪神秘的做派。
堂前的数张太师椅上,围坐几人,在那堂上的一人,手掌中依稀握着一根红色的丝线上,悬挂着一块被菜油擦拭的干净的罗汉钱在梁上来回摇晃。
康熙通宝。
五猪人。
此前一切线索到此绕了个弯回到了顺天,而就在这皇权之手可触的地方,这一伙深夜聚集于此地的人却已经获知千里之外,今夜注定要大事不妙了。
“这,这二人到底是谁,为何能将洞庭和花姑子他们全部捉拿在杭州府!”
“……南军机。”
那用老迈的双手伏在桌上,白发苍苍的面容却看不真切的老者嗓子里摧枯拉朽的嘶哑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是那段……段?那人不是早就随着世宗去世,消失在京城了么!怎还会时隔五年再次出现!”
这一句话落下,立时引起了那一旁的另两个人的激烈反应,他们的手掌上各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罗汉钱。
这似乎就是他们彼此之间最重要的身份证明了。
“……竟还有那群可恶又该死的海东青……这群人,竟真的还都在世上无所顾忌地行走!”
“世宗十三年,风云多变。”
“在这最后一年中,官场,民间都发生了很多事,而这些事,至今是这江山阴影下无人知晓的秘密。”
“世宗是一位政治生涯十分短暂的帝王,虽只有十三年,但他在死后,却依旧用他一生的权谋和智慧,为眼前的大清留下了很多足以保卫他心中河山而赴汤蹈火的武器。”
“这些人将会是我们接下来最大的敌手和阻碍。”
老者的白色胡须下,那苍白衰老的嘴唇扯开一丝讥讽嘲弄的弧度,但许久,他还是如此缓缓地望着手掌中的罗汉钱开口道,
“时隔多年,他们……终于是一起带着当年的旧债找上门来了,咱们也是时候,正面邂逅他们了。”
话音落下,那于暗巷中完这话的黑衣人已转身离去,只剩下蜘蛛沙沙结网的声音,和下一场关于犯罪的追逐和谜底还在继续——
五日。
杭州府
此前临安的这一场骚乱到此终于平息,崔洞庭和花姑蜘蛛被捕,但这一起起案子的后续似乎却远没有到此结束。
花鼓蜘蛛和崔洞庭口□□同提到的那个已猪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谜题怕是要留到接下来对于这一伙人更深入的调查了。
只是经历这一案,他也终于明白了。
过去,这么多年来,他要的根本不是一句旁人对他的劝告。
如人饮水,越是心性高傲之人,最见不得旁人同情自己,他曾经被击垮的不是长此以往的信念,而是那一刻败给自己的无力。
可他为何寻找真相。
只因为这世间的善如星火,似明灯,恰似一把烈火,将这混沌浊世照得令人睁不开眼。
东升大白,天道干净。
但凡他活一日,这份正义他便要一直守着。
这么想着,段鸮一个人抵着墙站着望着不远处的夜色。
就在这时,属于另一个人的,破沉寂的脚步声就这么响了起来。
他们一个就这么站在尽头东,一个站在尽头西,在这一刻,却仿佛心照不宣地抬起头又望向了彼此。
可这一眼,两个人都却懂了。
那不是别的,只是一个人的释放。
闯破眼前黑暗的真正的心灵释放。
那一刻,星辰落在彼此的双眸之间
意气风发。
却也自在光明。
在富察尔济的眼中,段鸮似在看着今晚天空中的星星,但那眼睛却比星河本身还要璀璨。
他依旧是那一身蓝衣,但衣摆却随风而动。
没了疤痕。
少了阴霾。
整个人变得魅力四射,仿佛女子们最喜欢那种类型的段鸮似乎也对自己这样的身份很适应。
这样完全外放姿态的段鸮,真的显得非常地有个人魅力,比这江山,河川还要独特,或者,令人心驰神往。
“喂。”
“走之前,要不要去个地方。”
这么着,一身皂衣站在他面前,有着像是海东青一样漆黑眼睛的富察尔济突然提了个建议。
“去哪儿?”
段鸮。
“去看个东西。”
这是又想搞什么。
段鸮心想。
但作为另一个从来都隐藏着自己真实性格的疯子,他不得不也被勾起了一丝常年沉寂下的激荡。
好像他前半生的冷静,刻毒和机关算尽,总是会被这个人轻易破。
他也是个有情感和血肉的人。
这样的情感和血肉一点不值得隐藏。
相反,从这一刻,段鸮觉得自己好像能够对着这天下,这江山尽情地袒露了出来。
“就在眼前杭州府一路眺望过去的另一头,路上起初会有些难走,但只要穿过崎岖的天目山,视野就会瞬间开阔起来,若是此时天黑前去往,快马两夜即刻来回。”
“诶,去不去?”
又是这人在月光下,回过头来的一句话。
让一切不合理,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搞,段鸮突然也觉得没什么了,他居然被这么轻易地服了。
“去。”
于是乎,也感觉这一切刚好的段鸮就这么回答了他。
这一次,成了富察尔济和段鸮此后人生中再一起回想起来匆忙,却也异常兴之所至的奔赴。
好像只要从对方的嘴里出来,一起去看一看吧。
他也突然对那另一头的未知突然不再充满未知和却步,可去自己心中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最想看的山河,却恰恰也是他从没有得到过的经历。
一夜踏马。
在耳旁那一下下激烈放肆的马蹄声中,他们脚下,那原本离那海中洲异常繁琐的距离却也在马蹄声中被一点点缩短。
他们都是骨子里热爱着这样事情的人。
这样的远行却也不会觉得枯燥。
整整两个日夜,这不分日夜的行程对常人而言却也漫长而辛苦,他们一起下马踏着那浮浪,涉水而行,终是赶在最好的时候,在那之后如愿看到了心中的一幕。
当亲眼看着这地方,一步步走出那狭窄的视线,牵着马立在悬崖上的段鸮就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志向。
从此不拘于天地,战胜眼前的命运,一直坚定地走出兖州,往更多的地方去,只为站在这样好的山川江河前一展抱负。
远处,星河点点,屹立于礁石下的海中洲和这一片水接壤处,有着和寻常江河湖泊不同的灰,蓝,紫。
只因那不是一个人脚下走过路的尽头,而是无尽的山峦,天空。
山河,狂浪,还有这千年国土岁月下掩埋的历史沧桑都好像在这一幕中令人历历在目了起来。
那一刻,为赶上那海边最美的日出。
两个人都大步跑了起来。
最初段鸮是不想和他一样的,奈何有个家伙就是这么充满感染力。
所以两个脾气根本就没什么区别的人,索性就这么像是人生头一次般无所顾忌地跑了起来,又一起在尽头处终于是一起停下了。
两个人的心情都好的出奇,好像一朝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少年时,连望着远处发出的感叹都好像是发自内心的。
累么。
好像完全不会。
反而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日子痛快开心无比。
海中洲。
万里浮生海浪潮,印刻在前朝海事中的那一艘艘远洋轮船曾从这里出发。
那时的河山图景不似如今,但相似的,大概是虽人已变,但这山河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吧。
狂纵的夜风拂过耳边,这一切好的不可思议。
手上还扯着缰绳,解了衣襟扣子的富察尔济一个人望着远处笼罩在雾气中的海面,似有片刻的回忆。
他没有话。
面无表情。
但眸色漆黑,沉寂桀骜,像是包容着这整个黑夜那头的沉寂,映照着和他一起下了马赶上这一幕的段鸮的身影。
这一刻,他就像是出鞘的钝刀。
却也值得世上最好的鞘。
自远方传来的回声令人心声被牵动。
风吹散马匹的鬃毛,那一双投映在水面上的黑白的影子恰似天地之间的阴影。
“看到那个了么。”
见状,手上牵着那灵性地甩了甩鬃毛的白马,和这人坐在那礁石往远处眺望那一幕的段鸮了他一句。
“赛罕,那是赛罕。”
“这是一句满语。”
“你眼睛里,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赛罕。”
着望天看了眼天空,身旁这个舒展开手,示意段鸮往前看去的家伙还带着一丝回忆扭过头来指了指那遥远的地方。
他的一条手臂搁在膝盖上朝下搭着时,被他自己随手解开两颗扣子的前襟就这么敞开着。
那领口敞开的地方,他的半边胸膛线条若隐若现,显得自在而潇洒。
因为,这更像个他放松状态下随口出来的词。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还挺特别。
虽然到这一次的事情结束,段鸮都不知道赛罕是什么意思。
可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天,到了他们自己都快忘了这一夜的交谈时,有一天,在一个很偶然的地方,段鸮却终于是得知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和这个词的意思。
那是一副绘在木兰围场坝上草原天然石碑上的民族画。
听是过去的满足用朱红色和皂色的矿石颜料在这天然石碑上根据真实的人物画下来的,此后这里虽成了皇家所用,壁画却保留下来,以此来纪念草原上的一种生灵。
上头画的是一种模样神风俊朗的老鹰。
脚缠红巾,满身雪与风,羽毛不似人间之物,圣洁而威严无比,而牧民们便将他叫做——赛罕。
【‘在以前冬季的抚远,有一种悬崖边长大的神鸟,因十万只中才出一只,异常珍贵,被称为万鹰之王。’】
【‘这就是,海东青。’】
【‘古老民族的人们将海东青从悬崖边捕获后,便将一根银色的锁链做成戒子戴在了他的脚上,那根链子是用来驯服海东青的,若是猎人对着海东青喊出,赛罕,老鹰就会回来。’】
【‘那是人和鹰的契约,无论这只海东青今后飞到这天下的那里,他都会记得回到自己最初的地方。’】
【‘赛罕在满语里的意思,就是美丽的。’】
【‘对于一只鸟儿眼中,这一生所见的,最不过难忘,指引着我的美丽。’】
不过这一天。
和那礁石下的山鸣海啸,却成了此后无论过去多少个年头,段鸮一生中都所见最壮丽最难忘的山河之景。
江山与夜。
属于二人的旅程和时代才刚刚开始,继续躲下去也没有用处了。
自此同行,再无回头之路,只随着这浮生海浪肆意向前,无惧于天地,闯出这一片天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 注:赛罕,就是满语里美丽的意思。
内蒙至今还有个地方叫塞罕坝。
所以,南军机,你是八方尔济的赛罕,八方尔济,你也是南军机的赛罕呀。
不过我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事。
它建立在一个或许不那么迅速,但必定令两个人愿意交托心灵的过程中。
这样的难忘,可以将各自前半生的所有磨难都抹去,还能将他们骨子里的意气风发唤醒。
光明,也最是美丽。
他们都因为遇上彼此而看见了生命中的赛罕,所以,从此也请这样,永远地追随着彼此,自由自在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