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朱邪狸在家里收到了李倓的求救信号, 但是因为来传话的人并没有清楚,他并不知道李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李倓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
于是从家里直接骑上黄龙一路狂奔,也顾不上被看到之后会不会有人参他。
黄龙也无愧于他的名字,四条腿跑的只能让人看到残影。
朱邪狸跑到李倓面前的时候, 李倓看着他气喘吁吁满脸红润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急?”
朱邪狸稳了稳呼吸, 有些诧异:“不是你着急吗?”
李倓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可能被误会了, 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是我没跟传话的人清楚, 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朱邪狸顿时长出了口气,他倒是没有怪李倓, 只觉得李倓没有出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倓看着朱邪狸坐在椅子上连以往的挺直地坐姿都不太能保持的样子,十分心虚,连忙让人端上刚炖好的银耳羹先让他休息一下。
朱邪狸缓过来之后无奈问道:“吧,怎么回事。”
李倓将书阁的事情了一句, 朱邪狸略有些奇怪:“之前难道你没有安排好?”
要知道以往李倓做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思前想后,就算不安排的特别妥当, 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怎么这次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
李倓解释道:“其实孟知涯你也知道,他挺擅长机关术的, 我因为手下人并不是很多, 就算是亲王亲事府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五百人, 听上去很多,这五百人放在书阁那基本上就跟水滴流入大海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就让孟知涯多设置了一些机关,一旦有人意图不轨,那些机关绝对会教他们做人。”
而且李倓手上的五百人还不能都放到书阁,王府需要人手吧?温泉宫那边的府邸需要人手吧?他自己平时出门仪仗也需要人手吧?
这样一来人根本不够。
朱邪狸听了之后释然道:“我就你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李倓无奈:“虽然我相信孟知涯的机关,但贺监他们未必相信啊,更何况孟知涯设置的机关术都比较凶,一旦触发那就是死路一条,虽然偷窃其实犯法,但也没到死刑的地步,所以还是需要一些人手来阻拦,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人正是没什么人保卫,所以才要来偷窃呢?有守卫的话,或许就能震慑住不少宵了?”
朱邪狸冷笑着道:“只有在没机会的时候才收敛心思的人,有什么好宽恕的?还不如就引他们出来,反而是为民除害。”
李倓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书阁出现很大的纠纷。”
毕竟现在已经很眼了,而因为他这座书阁是会开放的,所以现在反弹的人还没那么多。
毕竟只要有上进心的都想来书阁看看啊,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觊觎书阁主人的位置呢?
万一书阁出了点什么事情,就有人拿这个来抨击他怎么办?
他没有太明白,然而朱邪狸却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便问道:“你是想让我找人吗?”
李倓问道:“你的卫队有多少人?”
朱邪狸笑道:“你真想知道?”
李倓看他笑成这个样子,忍不住猜了猜:“一千人?”
毕竟朱邪狸只是郡王世子,这个人数已经比亲王翻一番了,这还是看在他身份不一般的份上。
朱邪狸含糊道:“这个……反正如果你需要的话,帮你管理书阁还是没问题的。”
李倓十分惊讶地瞪大双眼:“什么?比这还多?你先告诉我你有多少人吧。”
朱邪狸只好道:“五千 。”
李倓:……
这特么是卫队?这已经是一支军队了吧?
要知道大唐到了军这一级别,人数也没有五千。
朱邪狸手上怎么有这么多人?
朱邪狸见他一脸被击了的样子,声解释道:“沙陀族习俗,族长之子是要独领一军的。”
所以……他还真是有一支军队啊。
那么上次俟斤那么慌张的跑来找他求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摔!
不过,朱邪狸手上既然有这么多人,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李倓想到这里便道:“那感情好,你抽调……五百人吧,跟我的人组合一下,估计也就够了。”
朱邪狸看了李倓一眼,沉默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是我?”
李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嗯?”
朱邪狸问道:“为什么不去找圣人呢?以圣人对你的宠爱,他一定会帮你的。”
李倓听后笑着道:“哪能什么事情都麻烦父母呢?更何况这事儿是我自己办的,我就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嘛。”
朱邪狸听后总觉得李倓还是有别的理由,他的能力还需要这么证明吗?
自从他掌管金吾卫之后,手下人都服服帖帖,幸温泉宫那么多人一起上路也没出什么大事。
至于李林甫……他自己要提前走的,也怪不到李倓身上。
再加上之前舌战群儒,以及抓到了刺杀宰相的凶手。
一桩桩一件件,放到李倓这个年纪身上已经足够了,没看他的亲生哥哥好歹也是个郡王如今不也还在吏部熬资历吗?
不过朱邪狸也没继续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
他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道:“我的人到时候负责巡夜和整体守卫吧。”
李倓有些奇怪:“为什么要专门负责守夜?守夜这种当然是轮着来了。”
朱邪狸道:“毕竟不一样。”
他的不明白,但李倓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是民族不一样,担心那些读书人无法接受让蛮夷来吧?
那一瞬间李倓还是有些感慨的,若是朱邪狸他们生在后世就好了,不仅不会被歧视,还会有各种政策倾斜,哪像在大唐,活得心翼翼。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过,既然已经内附,那么就都是大唐子民,我不会给你的人更好的条件和更多的月钱,但是我能做到一视同仁,所以这件事情你就别担心那么多。”
一视同仁这四个字,可真是掷地有声。
朱邪狸看着他问道:“若是有人看不惯呢?”
李倓莫名其妙道:“书阁是我的,我免费给他们看已经算是给他们脸了,难道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吗?看不惯就别来了,谁求着他们了?”
朱邪狸这才放宽了心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李倓纠结了一下还是道:“那个……要不……你顺便把布防也安排了吧?”
朱邪狸无奈:“我安排可以,不过你要跟我一起。这些东西你总要学会的,我看你也不像是不开窍的样子,怎么别的都学的那么认真,到了兵法上面就碰都不碰了呢?”
李倓略有些心虚,其实他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避开。
毕竟原本建宁王就是因为太能仗,有了足以威胁太子和皇帝的资本,再加上有张良娣吹枕边风,这才挂了的。
虽然张良娣早就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枕头风了?
更何况李倓现在的身份又成了皇子,抛开大家都知道的真实身份,到了那时候,他能带兵能仗,对李亨的威胁自然就更大。
还是……老老实实别碰那些,就给大家一个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的印象好了。
不过这些他还不能出口,只能道:“我对杀杀一向不太感兴趣。”
朱邪狸一想也是,李倓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天生就适合风花雪月吟诗作对。
他能想象李倓戏马轻裘的模样,也能想象他一掷千金的模样,就是见不得他身披铠甲刀染鲜血的模样。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么还不如交给他。
那一刻朱邪狸的私心也让他想要将事情包揽过来,毕竟这也代表着李倓在依赖他。
只是那个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真的为李倓好,他就不能放任李倓什么都不会。
朱邪狸道:“将来不定你就要出镇一方,还是要学一学的。”
李倓端正了一下态度,点头道:“我明白的,对了,上元节……你有时间吗?”
李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很快他就唾弃自己,上元节又不是七夕节,约人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朱邪狸那一瞬间也明白了李倓的意思,不由得心跳加速,咽口口水稳了一下心跳才道:“当……当然有时间了,阿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花灯?”
李倓眼睛一亮:“正巧我也想带你去看花灯,我已经让孟知涯在琅嬛书阁放置了许多花灯,也算是书阁开启前的预热吧,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啊,孟知涯从最高层往下看很好看的。”
朱邪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被包养了的感觉。
他苦笑着道:“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在我的庄子上弄了许多花灯,想要带你一起去看。”
这只是这份心有灵犀他一点也不喜欢。
李倓愣了一下,果断道:“那就都看啊,反正那天没有宵禁,时间长着呢,花灯这种东西又不可能浪费太多时间,看过就算,而且咱俩的庄子我记得离得很近来着。”
朱邪狸这才道:“那好,上元那一天……我来接你。”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朱邪狸也过来接他,以往他除了觉得太麻烦对方有点不好意思之外,别的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今天他就忍不住听着就从心里觉得甜的不行。
他低头应了一声,为了避免被发现异样就开始胡乱找话题:“礼服都准备好了吗?”
朱邪狸有些意外:“什么礼服?”
李倓看了他一眼:“参加新年大宴的礼服啊。”
朱邪狸一惊:“新年大宴我也要去吗?”
新年大宴是李隆基在含元殿举行的新年宴会,专门正在三十那天宴请群臣。
虽然是大宴,但实际上品级不够是进不去的。
而到了年底,许多官员都会进京述职,有一些家就在京城的,自然也会参加新年大宴,所以人数也会多出许多。
很多人原本能够有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去大宴的资格。
然而朱邪狸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去大宴了。
李倓淡定道:“当然有啊,你可是永寿郡王世子。”
朱邪狸失笑:“你莫唬我,从来没有郡王世子就一定能参加大宴的道理。”
简单来讲只有朝廷的肱骨之臣才有资格去陪皇帝吃饭,否则除非你是亲王郡王,剩下的什么世子之类的就别想去了。
李倓见被拆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样的行为在外人面前无疑是失礼的。
然而李倓没有意识到,就连朱邪狸也没意识到,他只觉得李倓的一举一动都好看,偶尔做做这样的动作则是更可爱。
更何况,李倓面对别人都是一副正经高贵的模样,只有在私下里面对他 的时候才这么放松。
让他忍不住就觉得或许他在李倓心里是不一样的。
朱邪狸忍不住也对着李倓做了个鬼脸。
于是,一个堂堂宁王,左金吾卫大将军,另一个永寿郡王世子,沙陀少主,左金吾卫中郎将,就这么互相对着做鬼脸。
这若是让他们的手下看到,怕是会觉得非常幻灭。
毕竟平时朱邪狸面对别人的时候不是十分高冷就是十分凶残,交流高冷,训练凶残。
过了一会,智商从三岁勉强回到正常水平的两个人终于是大笑着停了下来。
李倓认真道:“你是我的副手啊,当然有资格去大宴了。”
朱邪狸……朱邪狸才不信呢好吗?
李倓真正的副手其实不应该是他,而是长史戈海清啊,而他其实算是基层有实权的军官,毕竟兵都是他在带。
不过李倓既然想要给他开个后门让他见识一下新年大宴,他也就不纠结了。
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新年大宴的时候他坐在哪里?
对于他这个疑问,李倓淡定道:“都了你是我带进去的,自然是坐在我身后了。”
朱邪狸见李倓有安排自然也不多问,只是匆忙回家开始去准备自己的大礼服。
要知道以前他没有怎么出席过这样郑重的场合,符合朝廷规制的正经礼服他还没做,倒是沙陀族特色礼服倒是有。
朱邪骨咄支对于朱邪狸要穿大唐制式的礼服,略有些不满:“你是沙陀人,自然该穿沙陀礼服,你爹我也是穿这个的,何必跟他们一样?”
朱邪狸十分囧,沙陀族的礼服……虽然是礼服,但是……能穿出去吗?
那么大的宴会哎,他们一族的衣服不是露胳膊就是露胸膛,礼服的话也不过就是身上的银饰品和玉石多了一些,能够勉强遮挡一下露出来的地方。
可是……那也还是露着啊,毕竟他们的礼服都是夏天或者春秋的。
至于冬天为什么没有……那还不是因为冬天的时候,作为游牧民族,能够安稳过冬就已经是上天厚赐,谁都不敢奢望还能举行什么正经的集会之类的。
朱邪狸一想到大宴的时候,李倓穿着一身正经十二单大礼服,然后他穿的跟个野人似的,他就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倒不是嫌弃自己民族的衣服,就是……太不搭了啊,本来就配不上,那样就更配不上了啊。
于是朱邪狸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在朱邪骨咄支要骂朱邪狸忘本,准备挽袖子揍儿子的时候。
永寿郡王妃出来道:“老东西你什么呢?儿子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哪儿来那么多事情?告诉你,大宴那天你爱穿什么穿什么,反正我也是要穿大礼服的,哦对了,刚刚礼部为了怕我们疏忽,还特意送来了两身新的礼服,有本事你就别穿。”
朱邪骨咄支:……
如果没有这一出的话,他或许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立场,告诉大唐沙陀族还有自己的坚持,就真的穿本族的礼服了。
就算……就算冷一点他也会坚持。
但是礼部忽然又送了他们夫妇一套大礼服,那么朝廷的态度,或者是李隆基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朱邪骨咄支就算再怎么硬气,也不敢怼李隆基啊。
所以他都秒怂了,想要再教育儿子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只能哼了一声甩袖走人。
永寿郡王妃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两声,她儿子都已经长大了,若不是这老东西有用……
朱邪狸从被亲爹教育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道:“阿娘,礼部送来了大礼服吗?可是阿娘首饰太少了,回头我去看看有没有适合阿娘的首饰,给您寻两副来。”
永寿郡王妃 看着儿子笑容就真实温柔了很多,她帮朱邪狸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无妨,礼部有送来配套的首饰,不用你担心,咱家不缺钱。”
他们是不缺钱,但是那种造型精巧的首饰却并不多。
毕竟那些首饰只有非常厉害的工匠才能做的出来,而这些工匠一般首先供应的是其他贵妇,他娘这种也算有身份地位的,却连门路都不太好找。
他思索要不要找阿恬去问问,只是阿恬是个郎君,对这些未必懂。
朱邪狸心里想着,嘴上却道:“那不一样,礼部送来的那些太普通了,配不上阿娘的花容月貌。”
永寿郡王妃捏了捏儿子的脸笑着道:“哎呦,我的宝贝儿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朱邪狸正想什么,管家就来报:“王妃,宁王殿下给王妃送来了一件礼物。”
永寿郡王妃问道:“送我?”
管家也有些纳闷,点头道:“是的,是送给王妃的。”
永寿郡王妃十分好奇,便道:“拿来看看。”
她与宁王交集不多,之前新年的礼品宁王府早就送来了礼单,东西也都送到了,怎么转头又送来了一份?还是送给她的?
很快一个紫檀箱子被抬了上来,朱邪狸一看那个箱子就知道里面装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
他跟李倓接触多了,多少也算了解他,知道李倓从来不会做出包装价值连城,内里装草包的事情。
李倓送东西必然是里面的东西能配得上外面的箱子的。
永寿郡王妃让人将箱子开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是妆奁,而且不止一套,其中有一套多子奁尤其精美。
而更加精美的是妆奁开之后里面放置的各种首饰,一共两套首饰,一套金嵌红宝石,一套则是单纯的玉制。
然后就是一整套的化妆用品,李倓这一套礼物算是正中永寿郡王妃下怀,她现在正在为缺少适合大宴场合的首饰,如今这一套金饰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至于玉饰,那自然是明年春夏才需要用到的。
永寿郡王妃让人将首饰放起来,转头对着朱邪狸道:“宁王殿下年纪不大,倒是细心的很,他对你真是不错,日后可不要辜负宁王殿下对你的信重。”
朱邪狸笑着点头,心我当然不会辜负他,我也舍不得辜负他。
永寿郡王妃满意地点头,然后笑着欣赏自己的新首饰,半晌忽然转头对着朱邪狸问道:“宁王殿下怎么会有这种首饰?会不会留给未来宁王妃的?”
朱邪狸听到宁王妃三个字就心里咯噔一声,不得不永寿郡王妃的怀疑真是太有道理了。
毕竟李倓现在单身一个,也用不着这种首饰,会送来这一套首饰,证明他那里有,不定真的是杨贵妃给他的,为的就是留给未来的宁王妃。
想到这里,朱邪狸心里就酸的不行,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但人的心情总是难以控制。
只不过,就算是留给宁王妃的,现在送到了永寿郡王妃手上,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李倓对那位还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宁王妃根本不在意?
朱邪狸一边想着一边道:“阿娘怎么这么?阿恬总不会就未来娘子的首饰送出来,更何况亲王妃和郡王妃的首饰是有些区别的,而阿娘这一套十分符合郡王妃的品级,不会有问题的。”
永寿郡王妃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眼中带着狡黠笑意:“呦,我们郎这么明白啊,研究过了?是不是喜欢上哪家娘子了?”
朱邪狸哭笑不得:“这些东西都在《唐会要》上写着呢,跟娘子有什么关系?”
永寿郡王妃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现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很多,便感慨道:“你长大啦,也是时候成亲了,在沙陀族你这 年纪还没成亲的几乎没有,若不是战事耽误,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能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妻子。”
后来又内附大唐,朱邪狸的条件就变得有点不上不下。
要是还给他在本族贵族中找吧,觉得有点不甘心,哪怕再怎么看不惯,永寿郡王妃也是觉得长安贵女更加有教养更适合做儿媳的。
可是她看上的长安贵女,那是真·贵女,不是郡主就是公主,人家恐怕不会愿意下嫁朱邪狸,而愿意将女儿嫁给朱邪狸的大多都是寒门子弟出身的官员,她又有些看不上,着实有些头疼。
朱邪狸现在哪里有心思娶妻?除非嫁过来的是李倓,他立马欢天喜地成亲,然而这个想法……他自己都不敢想。
不过永寿郡王妃并不担心儿子会没有老婆,所以她欢天喜地的去试礼服试首饰,看看两样搭配起来好不好看。
而朱邪狸自然也被永寿郡王妃赶着去试礼服。
新年大宴的当天,朱邪狸提早去接李倓,不得不,穿着一身大礼服,他自己都有些不太舒服。
然而这种不舒服在看到李倓的时候,就变为了庆幸。
地位越是贵重的人,礼服也就越是厚重。
今天的李倓头戴三两梁进贤冠,身着紫色朝服,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已经逐渐有了成年男人的棱角。
朱邪狸认识李倓这么久,李倓穿大礼服的日子也算不上多,唯一相同的就是每次都能惊艳到他。
穿着常服的李倓看上去与普通贵族郎君没什么区别,而穿着大礼服的李倓,在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则显得十分高岭之花。
李倓坐进马车之后,羡慕地看了一眼朱邪狸,朱邪狸虽然也穿着礼服,但他现在是武将啊,穿着的是武将的礼服,其样式简洁多了!
因为是头一次参加大宴,两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紧张,李倓是在思索李林甫他们会不会在大宴上找他麻烦,而朱邪狸则担心自己会不会表现的不好,给李隆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哪怕不能跟李倓在一起,也不想被他父母所厌啊。
只不过等到了那里之后,他们两个人发现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大宴都是有流程的,他们只要乖乖跟着流程走下来就好,根本没有什么时间与他人交流。
至于吃的东西……就别想多好吃了,这么多人参加的宴会,基本上都是大锅菜。
而且这还是冬天,许多菜品到了食案上的时候都已经快凉了。
在发现按照流程走就可以之后,朱邪狸着实松了口气,然而他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因为他跟着李倓的缘故,他的食案是坐落在李倓左后方的,而李倓所处之位左边是太子,右边是棣王李琰。
而他亲爹是郡王,座位还要靠厚一点,所以这就形成了朱邪狸作为儿子位置反而比较高。
朱邪狸琢磨着朱邪骨咄支看着他的目光简直都快跟刀子一样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朱邪骨咄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开心。
他根本不管朱邪骨咄支是不是不开心,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开始走神思考庄园里的花灯要不要增加一些,还有他的礼物还没送给李倓,不知道李倓会不会喜欢?
只是被他牵挂着的李倓,此时正坐如针毡,心里正在破口大骂,礼部哪个智障排的位子?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按照真正的顺序,他的位置应该排在二十九郎凉王李璿之后。
然而现在他却在太子之后,他觉得他才是真的要凉了。
偏偏李琰仿佛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还温和笑着跟李倓偶尔悄悄话。
不过也亏得他能找话题,的都是诗词歌赋一类,要不然李倓……还真跟他没什么话题 可,毕竟李琰比太子也就个一两岁,鸿沟那是大了去了。
这一场新年大宴下来,李倓没有感受到快乐,只觉得腰酸背痛,大礼服可太沉了啊。
一想到后天还要去诣陵,而到时候还要穿法服,李倓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诣陵当天,李倓头戴九旒衮冕,身着绣有九章纹的青衣纁裳。
朱邪狸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四个字:王者风范。
尤其当李倓冷的一张脸站在那里的时候,让走到他面前的朱邪狸都忍不住单膝跪地行礼。
而在他眼里气质孤傲的李倓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诣陵要从陵寝门阙开始下车走路,想死!
毕竟从门阙到陵寝祭祀用的献殿还有很远的距离。
只不过这份悲伤的心情直接被朱邪狸这一跪给吓飞了。
李倓连忙将朱邪狸扶起来笑道:“你跪晚了,没有红包给啦。”
朱邪狸顺手拿出一个的漆木盒道:“没关系,我有。”
本来朱邪狸是想挑个日子送的,正经的礼单已经送了过去,但是这一份他想亲手交给李倓。
结果他低估了过年期间李倓繁忙的程度,愣是没找到机会送。
原本也不是今天想送的,然而刚刚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掩盖过去。
李倓有些惊讶地接过漆盒,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一颗被做成吊坠的狼牙。
而且狼牙上面还雕刻着细细麻麻的字。
李倓认真辨认了一下,发现居然看不懂,不由得有些好奇地看着朱邪狸。
朱邪狸绷着表情道:“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狼也是我猎的。”
实际上为了这么一颗狼牙,秦岭山脉里的狼群简直倒了血霉。
这只狼的牙太,那只的磨损太重,还有的长得不好看。
朱邪狸作为贵族的挑剔在这一刻简直到达了极点。
不过李倓并不知道,只是露出一个略带矜持的微笑,就连那个微笑都一闪而逝。
没办法啊,现在他们要出发祭祖,一个个的表情都做贼严肃,在这种情况下他笑成一朵花怕是要被揍。
李倓低声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朱邪狸目光一闪道:“没什么,就是……我们沙陀族的一首祝福诗歌。”
李倓了然,怪不得他看不懂,原来是突厥文字。
因为穿着法服不方便携带,李倓便将盒子收起来低声道:“走走走,再不走要被人盯上了。”
朱邪狸也没再多什么,直接控马跟在了李倓马车后。
实际上他们两个刚刚交谈的画面也的确是被人看到了,只是大家都以为李倓是在对一路上的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做最后的准备,也没人多想。
李倓坐在马车里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的文字,这时候他才发现系统还是有比较坑爹的地方,那就是没有手写输入。
李倓只好翻出了阅读系统里面突厥文的词典,准备一点点找,然后再翻译一下。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突厥文在他眼里长得都一样,李倓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跟狼牙上的字相符合的突厥文字。
他心下有些奇怪,难道沙陀族用的文字跟普通突厥文不一样?
不过很快他也没时间去思考,因为到了地方,他需要下车走路了。
李倓深吸了口气,下了车之后四下观察一番,发现在场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不过,李倓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面对先人陵寝而严肃,还是一想到等等要走很远很远而心中悲痛。
反正李倓自己……是后者。
这 年头当官也不容易啊,在特么必须是文武双全才能在每年的各种大型活动中活下来,体弱一点的怕就是要英年早逝了。
他心情沉痛地跟着往前走,脸上的表情倒也十分应景。
唯一让他非常担心的就是李隆基这么大年纪居然也要穿着衮冕走过去,想想可真是太受罪了。
在一口气走到献殿,祭拜完了列祖列宗之后,回去的路上终于是有了休息的时间。
李倓十分没有形象的坐在简易胡床之上,看着朱邪狸居然还有精神四下巡视,不由得一阵羡慕,朱邪狸的体力是真好啊。
朱邪狸巡视完之后,走过来跟李倓进行了报告,李倓对着他招了招手道:“快来坐一会,你不累吗?”
他一边着还一边挪了挪,给朱邪狸腾出了一点地方。
毕竟这个胡床都还是朱邪狸带来的,别人没带的都……直接席地而坐。
朱邪狸坐在他身边,眼睛一扫,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着喝水休息,他便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的油纸包放在李倓手里道:“垫一垫。”
李倓立刻转了一圈,背对众人低头看了看油纸包,那个油纸包也就比他的巴掌大一点,他悄悄开之后发现里面是几块点心。
以往这种点心,李倓那里有很多,也没觉得多好吃,然而在又累又饿的现在,他闻着这个味道都觉得幸福。
李倓转头看向朱邪狸,朱邪狸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想给你带个鸡腿的,但是那个东西味道太大,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只好少带几块点心,饿了吧?快吃一点。”
李倓十分感慨:“你这也太细心了点。”
他一边着一边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然后趁人不注意又往朱邪狸嘴里塞了一块。
两个人就这么背着人,偷偷摸摸分吃了点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算什么,可李倓就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整个人在天上飘着一样的兴奋和开心。
只是这种开心只维持到了回到长安之前,进了长安之后,李隆基直接开启了乱点鸳鸯谱模式:封外孙独孤氏女为静乐公主,出降契丹松漠都督李怀节;
封外孙杨氏女为宜芳公主,出降奚饶乐都督李延宠;
封太子四女为远安郡主,出降沙陀副都督朱邪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