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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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知章醒来之后,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

    所有人得了消息又过来看他, 但无论谁话, 贺知章都是一句:“我知道, 让我静静。”

    贺知章什么都明白, 但他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李谈走过来轻声道:“贺老,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贺知章看向他,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经带上了些浑浊。

    李谈心中一酸道:“咱们得把书抄了, 不令其因此一劫而失传啊,还有逃出来的那些学子, 也要安置, 我最多也就是在金钱上照顾一二,其他地方恐有照顾不周。”

    贺知章听到失传两个字, 被触动了心弦,开口问道:“还能留下多少本?”

    李谈听到他声音沙哑,更是难过,握着他的手道:“都在的, 都在的……其实我一直没有跟您实话,放到书阁里的古籍都是仿本, 当初我原本只是想将那里作为一处藏书之所,是以想要将古籍放到那里的, 结果没想到建起了书院,我人之心,担心会有损毁, 便弄了仿本。”

    贺知章听后先是有些惊讶,继而眼皮一垂道:“可是如今长安也去不得啦。”

    他到没有斥责李谈心胸狭隘,那么珍贵的古籍,想必李谈收集也不太容易,若是他一点都不担心,贺知章反而会奇怪。

    能够弄仿本过去供学子,已经是他度量大了。

    李谈装出一副尴尬模样道:“那个……没在长安,当初我来的时候带了来,只不过现在也不在王府。”

    贺知章便问道:“不在王府?那在何处?”

    李谈声道:“在朱邪狸那里,当初我初到凉州,诸事不顺,生怕这些古籍在我手上出问题,便将它们托付给了朱邪狸。”

    “朱邪狸?”贺知章这才想起来之前他改变主意决定跟着过来,就是因为李谈在朱邪狸身上破格太多,此时便问道:“他算如何归顺?”

    李谈尴尬道:“归顺大概是……不太可能了,他心中有仇。”

    贺知章摇头:“不是这个道理。”

    李谈无奈道:“可终究是大唐有负他啊。”

    贺知章道:“自从沙陀一族归顺,朝廷一直待其不薄,此次也不是朝廷对他动手,而是突厥和吐蕃从中作梗,他若能分清仇人是谁,自然不会恨朝廷。”

    李谈道:“他的确没有恨朝廷。”

    贺知章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带他回来?而是让他自行建城?你……你这是要让他自立为王吗?”

    李谈问道:“带他回来然后呢?他的仇谁给他报?朝廷会为了他一个人去与吐蕃、突厥开战吗?”

    贺知章愣了一下,沉默半晌才道:“若真如此,他想要自行报仇,那也不该在大唐境内划地为王。”

    李谈坦然道:“我允了的。”

    贺知章吹胡子瞪眼:“你真以为凉州是你的了?”

    李谈道:“以前不好,现在么……大概一段时间内可能真的就归我管,不过我会给正在逃跑的朝廷去信的。”

    李谈到逃跑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十分嘲讽。

    贺知章一想到这件事情,对朝廷也有些不满,忠臣也不是愚忠,有朝廷这么做的吗?

    想要迁都就迁都,毕竟安禄山大军压境,应该没人会反对。

    结果前脚圣人下诏书要亲征,后脚居然偷偷离开了长安,这是正人君子该做的事情吗?

    最主要的是圣人还不是将所有的重臣都带走了,而是就带了那么几个!

    还都是只会进献谗言的人!

    这样的朝廷如何不让人失望?就算是贺知章此时也没有了为朝廷话的心思。

    他调整了一下语言问道:“若有一天沙陀族真的壮大,反攻大唐呢?”

    李谈道:“除非那时候我死了,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朱邪狸不过我!”

    李谈朱邪狸不过他,贺知章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比起李谈,朱邪狸十来岁起就跟着他父亲南征北战,之前吐蕃的时候,在阿布思反水之前,朱邪狸也是立了不少军功的。

    在行军布阵方面,十个李谈估计都不是朱邪狸的对手。

    然而贺知章刚想反驳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之前李谈简单粗暴的仗方式,他认真想了想发现如果按照李谈这么的话,估计天下间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唯一遗憾的就是李谈能够照顾到的人太少,所以他还不能称霸天下。

    贺知章叹了口气,他现在跟李谈再多也没用了,人家城池都快建完了,难道他们还要去拆了吗?

    那才是生死大仇啊,贺知章又平复下来道:“如今凉州既稳,那就将那些古籍都接回来吧,我亲自去。”

    李谈听后脸都要绿了,连忙道:“素麻城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之上,过去的路途十分艰难,我可不放心你拖着病体去,贺老放心,我一定将那些古籍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贺知章想了想自己的身体也的确不适合长途跋涉,尤其是他到这里本来就有点水土不服。

    他只好放弃自己亲自去的想法,握着李谈的手道:“一定要尽快啊。”

    李谈连忙点头:“贺老放心,我已经派人出发了!”

    李谈完心中有点纳闷,刚刚贺知章看上去对在这些古籍不是那么在乎的样子啊。

    毕竟书院被毁真正让贺知章伤心的其实是那些死于非命的学子,而如今李谈古籍还在,他就更加伤心——古籍还能找回来,可是这些人却永远都回不来了啊。

    可怎么这么会贺知章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古籍上?

    虽然贺知章看起来精神了一些,让人颇为欣慰。

    他其实没有猜到贺知章的想法,通过李谈的描述他就知道素麻城如今草创,想要维持下去就必须依靠李谈依靠凉州。

    贺知章就想让那边发展的慢一些,李谈手上的书籍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可以只要有了那些书脊,哪怕真的带着人到了一片荒地上,只要有水有地,就能发展起来!

    虽然那些书在朱邪狸手上已经很久,不过贺知章想朱邪狸每天要忙着建城,忙着处理族内事物,无论是抄写还是看估计都不会有太快的进展。

    赶紧拿回来,这样素麻城越是需要凉州,朱邪狸就越是不敢翻脸,至少能够保边境几十年无虞!

    李谈见贺知章的精神有些好转,便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与贺老商议,明珠书院也快要启用了,届时凉州录取学子,我的标准可能会下降一些。”

    贺知章听后愣了一下:“明珠书院?”

    李谈笑了笑:“对啊,我要把凉州造成西北的明珠,所以就叫明珠书院了。”

    其实还应该继承琅嬛书院的名字,但是李谈担心贺知章听到这个名字就触景生情,这不是给他找不痛快吗?

    贺知章有些感慨,过几年可能就彻底没有人记得琅嬛书院,也没有人记得那些惨死的学子了。

    李谈一看他的表情,便揣测出他在想些什么,便道:“贺老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这一次贺知章也不劝他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李谈跟贺知章讨论了一下明珠书院的问题,见他精神不太好,便及时告辞出来,转头就派人催杜甫他们:你们快点,贺老那边我糊弄过去了!

    当然为了显得逼真一些,李谈还真的派出了一队人马去素麻城,当然这是给朱邪狸通个气,顺便给他送去一些东西的。

    以往李谈都亲自过去一趟,现在乱成在这样,他也实在是走不开。

    贺知章在躺了两天之后,就稍微缓过来了一点,然后揪着李谈给学子们立了一个衣冠冢,靠着记忆将学子们的名字录了下来,可总有那么几个不太明显的,独来独往的大家不那么记得。

    贺知章看着对不上人数的名字,难过地道:“当初我应该更关心他们一些才是。”

    李谈没有话,能劝的都劝了,再也不过就是罗圈话来回轱辘,那些道理贺知章都明白的很,是以他也不过是感慨一番而已。

    果不其然,等立了衣冠冢之后,贺知章仿佛放下一个担子,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硕果仅存的这些学子身上,亲自将他们领回家照顾。

    李谈想想贺知章的家人都在长安,现在身边就两个孙子,多几个学生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而且他还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他将公孙垂拽过来道:“写几封信给沿途州府,我要借道。”

    公孙垂愣了一下:“大王要做什么?”

    李谈冷冷道:“该有人去教教安禄山做人了。”

    公孙垂:……

    你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好吧,你肯定是信的,那问题是别人信吗?

    公孙垂知道系统的约束,私下看看见周围没人,便低声道:“大王,慎重啊。”

    李谈摆手:“我考虑过了,之前我也以为我躲到了凉州就能无视这一切的发生,现在才发现,不行啊。”

    他的亲朋好友……虽然亲朋不一定是真的,但感情是真的,交好的人也都是真的。

    他带过来了一批,但更多的还留在长安啊,尤其是宫里的伶人,虽然这些人地位卑微,但当年李谈也曾与他们就音乐的问题相谈甚欢。

    还有长安那些百姓,难道真的要看他们流离失所吗?

    公孙垂劝了两句,见李谈立场坚定,便不再劝,直接道:“那……大王要向哪几个州府借路呢?”

    李谈想了想道:“兰州、原州和宁州吧,这条路最短。”

    虽然并不一定最好走,但这已经是李谈选出来的最近的路线了。

    公孙垂应了一声,便准备去写文书,李谈在他走之前叮嘱了一句:“若是可以,顺便让当地州府致信当地折冲府,与我一同救长安于水火。”

    李谈记得安史之乱的时候,虽然朝廷孱弱,但很多地方组织起了自己的义军,也曾取得过辉煌的战果。

    如今李谈也算这么做,反正去朝廷的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毕竟朝廷现在是移动模式。

    公孙垂走了之后,执夷蔫头耷脑的坐在那里道:“你这样,我真的救不了你。”

    李谈问道:“难不成历史上就没有义军了吗?”

    执夷道:“义军有,但并不应该是你领导的,也不该让安禄山无法占据长安。”

    李谈轻描淡写道:“哦,那就让历史书改一改吧。”

    执夷急道:“那样很多事情就都乱了啊。”

    李谈问道:“这不是一本书吗?”

    执夷愣了一下,这才道:“你怎么知道这本书就不是某个世界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呢?”

    原来是平行世界?

    李谈接受地倒快,他十分洒脱道:“无所谓,系统就算是要处罚我也要确定我做的事情影响到了以后才会动手吧?”

    执夷点点头。

    李谈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承尘,半晌才道:“那也好,至少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至于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他来到这边的几年比之前人生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来的光辉灿烂,而且还有了心爱的人。

    唯一让他心里难受的大概就是他走了,朱邪狸可能会难过。

    不过朱邪狸有他自己的担子,他应该不会因为李谈的离开而颓唐,只要扛过这一波,以后不定朱邪狸就能娶妻生子,不必这么辛苦了呢。

    李谈这样想着也就没什么想不开的,他自觉对不起朱邪狸,然而又无法做到冷漠旁观。

    幸好他跟朱邪狸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将来应该就没那么多遗憾了。

    李谈仰着头发呆,执夷在一旁委委屈屈,为什么它的宿主就没有一个能够平安活着回去的啊?

    这是它身上有什么诅咒吗?

    过了一会,李谈一转头看着执夷泪洒书案,忍不住笑着弹了弹它的脑门道:“行了行了,我想得很清楚,你也不要伤心。”

    执夷抹了抹眼泪,看了看他,仔细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怕不怕以后系统没那么好用?”

    李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没那么好用是指……?”

    执夷道:“可能有些疑问没有办法解答,只能你自己去找答案,或者如果什么地方除了差错,也没有办法及时调整,只能你自己去应对。”

    李谈若有所思地看着它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执夷道:“不联网的系统不是完整的系统,你要是能接受,我就断网!”

    李谈被吓了一跳:“断网?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执夷耳朵一垂道:“大概……回去会扣我两年的工资……吧。”

    想到这里,执夷就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两年的工资啊,它怎么这么命苦?

    李谈哭笑不得地把它抱过来道:“没事儿,我养你。”

    执夷立刻不嘤了,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哽咽道:“你的,可别话不算数。”

    李谈便问道:“我什么时候话不算数了?”

    执夷把眼泪一擦,又问道:“我要是断了网,就算你完成了任务,也不能回去了,可能就要老死在这边了,等你死了之后,才会被引渡到我们那里,然后……可能还会有惩罚。”

    李谈挑眉:“这里挺好的,谁愿意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至于之后的惩罚,我觉得我能长命百岁。”

    再一次感谢相知心法,现在他总算是知道这个心法的好处了。

    不,不仅仅是长命百岁,或者他想要长生不死都没问题。

    执夷见他一点都不反对之后,就用爪子在空中摆弄了两下,然后十分畅快地道:“好了!奶奶的,早就想断网了!我那个上司天天念叨天天念叨,也不知道大家都是系统,怎么就他话那么多!”

    李谈仍不住笑出了声,他真是没想到连系统都有职场困惑。

    执夷转头看着他认真道:“行了,这下子你真的要一辈子在这边了。”

    李谈袖子一挽,那还等什么啊,走你!

    只不过,所有的雄心壮志在看到贺知章的那一刹那都被他藏了起来。

    他暂时不会跟贺知章自己要出征的事情,毕竟贺知章才缓过来,李谈不想让他担心。

    更何况那些信送到各个州府手上要一段时间,等回信还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的重点就在于新州府的建设。

    远安公主走就走,带着儿子带着自己的人马就去了新州府那边。

    李谈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她,时不时写封信过去,顺便嘱托孟知涯照顾好远安公主。

    孟知涯看着手中的信,再看看拎着马鞭十分恣意的远安公主,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如此过了半个月,孟知涯就来信告诉他:可以准备搬迁了。

    此时正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一年西北的春天来的稍微晚一些,然而气候不冷不热的时候也正适合搬迁。

    李谈对于他们的速度还是有些惊讶的,先是写信询问,继而收到回信孟知涯表示之前新州府已经建的差不多,剩下的是民房的建设,现在其实有些地方也还在收尾阶段。

    而且他特意空出来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用建设,那就省力许多。

    李谈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空出来?

    孟知涯表示:留给贫民的。

    李谈还要写信问,一旁看了信的贺知章却道:“孟郎君想的周到。”

    李谈干脆放下笔向他讨教:“贫民难道就不住房子了吗?”

    贺知章道:“那要看什么样的贫民,能住上房子的已经是不错的了,多得是露天席地而睡。”

    李谈愣了一下,想到哪怕是后世都有流浪汉睡在天桥下面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大概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什么新州府不能出现贫民这种想法,他是没有的。

    一个城市有光鲜亮丽的一面,就必然有藏污纳垢的一面,有很多脏活累活,必须让这些人干。

    而如果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又怎么让人干活呢?

    更何况若是城市繁华,必然会吸引很多人过来,哪怕是穷人也会希望来这座城市碰碰运气的。

    李谈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转头问贺知章:“学生的招收工作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贺知章看了一下李谈的新章程,只觉得这份章程比之前琅嬛书院的时候更加完备。

    他便有些奇怪,李谈一直也没怎么关注过书院的管理,怎么会一下子大刀阔斧改了这么多?而且目前看来还没什么纰漏?

    尤其是这个按照年龄和进度分班这种,贺知章觉得李谈在书院上是有野心的,这得多少人才能达到这个标准啊?

    如果人数不够多,分来分去,每个班猫两三只那又何必呢?

    李谈见贺知章不话便问道:“贺老?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贺知章便问道:“大王想要招收多少人呢?”

    李谈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多招人,就怕他们不肯将孩子送来。”

    他现在手下并不算特别缺人了,老师的话,之前从长安过来的那些学子完全能够胜任。

    然后还有贺知章王维李白这些大神,坦白来讲,能让这些人来教导,那些孩子真是祖上积德了。

    李谈自己都想跟着听课,当初他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李白弄来当他的老师啊。

    在李谈羡慕嫉妒恨的时候,贺知章却道:“会有人的,这样,先照着两百人招吧。”

    李谈有些吃惊,两百人?一开始琅嬛书院可都没有在这么多学生啊。

    然而贺知章如此笃定,他也就放心大胆的让贺知章去搞了。

    贺知章也有自己的一套章程,他见李谈已经分好了班,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考试,每个年级需要会多少东西李谈都已经定死了,教科书都编写好了,那么只要考试就行了,一年级的孩子不需要考太过复杂,但还是要认识一些字的。

    还有束脩问题,李谈定的不高,贺知章想了想就决定分个平民班和贵族班。

    这是李谈没有想到的,然而贺知章改了,他也就没反对。

    毕竟之前连国子学都是这样,天下人都习以为常,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真把贵族子弟和平民子弟放在一起,那才要出问题。

    阶级平等什么的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现在李谈需要将中原大地上的烽火给扑灭,没工夫理会这个。

    反正他时间还长,总会有机会的。

    李谈虽然让贺知章总览,但也不是甩手不管,贺知章毕竟年事已高,终归有些精神不济,是以考试的时候,李谈直接派人轮番考试,然后低年级的就交给那些学子去阅卷。

    高年级的则是他、王维、李白、杜甫来阅卷,最后再让贺知章把关。

    考试报名开始的时候,让李谈十分意外的是来报考的大族子弟居然不少!

    是的,大族,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世家,贵族就更别提了,但是有些家族也的确是根深叶茂,在本地颇有话语权。

    就算李谈砍了好几家也一样,而且剩下的家族有的还开心能冒头了呢。

    而这些家族有好多都把孩子松了来,其中印子哲和海大成直接将家族里大部分子侄都是送来考试,简直就是昭告全凉州,他们两个是李谈的铁杆拥趸。

    李谈看着报名的人数惊讶的时候,贺知章便微微一笑道:“这才是正常的,他们之前想要与你结交却走投无路,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自然是要来表忠心的。”

    是的,这些人把孩子送来可不是因为书院多么厉害,而是拿着孩子当投名状,表现自身立场来的。

    李谈听后又看了一眼名单,然后对比了一下各家的子侄名单,发现的确如此,送来的都是资质一般的,那些资质好的他们都留在了家里——估计也是害怕书院将孩子教坏。

    不过他也不在意,等书院开始教书了过个一两年,或许用不了一两年,他们就会知道错过了什么,到时候再想进来,可没有这么容易了。

    李谈见人不少,便放心了下来,又关注了一下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报名的不少,因为李谈有奖学金措施,而且覆盖面极广,不仅仅是综合考分高的有奖学金,单科成绩好的也有,只不过不如综合成绩高的多而已。

    这就很吸引人了,这个世界上偏科的人不少,很多寒门学子对于自己某方面比较得意的,就更要来试一试了,万一能行呢?

    而且束脩也不是很高,虽然这些是寒门子弟,但能够读书识字,已经算不上很贫穷了,真正的穷人是挣扎在温饱线上那一批。

    考试开始的时候,李谈并没有出面,而是让公孙垂去的,反正以他的本事,应付这些少年总是没问题的。

    李谈就等着在后面阅卷,甚至在跟杜甫他们讨论那些古籍的问题。

    杜甫低声道:“已经都弄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土……”

    他到这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不出哪里不对。

    李谈也不在意,便道:“那好,回头我让人偷偷的运出城外,等去素麻城的人回来,正好一起带过来。”

    这样这个谎就算是圆了。

    杜甫心中有些不安:“贺老会不会发现?”

    李谈摇头:“这两天他忙着盯考试,盯阅卷,哪里有时间和心思盯着这方面?”

    杜甫想想也是,心思也转到科举上来:“也不知道这一批能取中多少?”

    李谈坚持道:“反正只要合格就都收进来,书院地方大,不怕!”

    杜甫好奇问道:“书院多大?”

    李谈顿了顿,这才想到,书院建成之后,大家还没看过呢!

    他只好纠结道:“反正就是很大,我也没去看,草图不是你们都看了吗?就那样。”

    杜甫道:“那回头还是要去看看的。”

    李谈点点头:“先搬州府,然后再入学。”

    李谈算了算,天气越来越炎热,就要到麦秋了,很多穷人家的孩子还要帮忙割麦子,这时候上学并不适合,不如直接等到七八月份。

    农历七八月,正好就是阳历九月左右,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农忙,上学应该是没问题了。

    贺知章等人对于他推迟那么久才开学都有些不理解,李谈解释了一下之后,贺知章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每当他觉得李谈就是一个“何不食肉糜”的主儿的时候,李谈就能用事实告诉自己,他是非常知道稼穑之难。

    实际上李谈哪里懂这个啊,还不是因为后世是这个时间开学,一开始他也不明白,后来学历史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段。

    如果李谈的学生都是贵族子弟,那自然不用考虑这些。

    因为人数众多,考试一共持续了三天,九个年级分拨考试。

    等考完之后,李谈将卷子拎过来看了两眼之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什么玩意,狗屁不通!”

    再一看居然是印子哲的侄子,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印家这是把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都送来了吗?”

    杜甫见他要发怒,便道:“息怒息怒,先继续阅卷。”

    李谈只好将这份卷子扔到了一边,继续阅卷。

    结果看一份生气一次,等到九份试卷过了看之后,他的气居然没那么大了——都变成无奈了。

    他拎着试卷道:“这都是搞什么啊?怎么都这么个水平?这还是贵族子弟?”

    虽然送过来的都是资质不太好的,但是在学业上也都没有收到过苛待,都是跟着资质好的兄弟一起学的,就算差基础也应该摆在那里。

    结果这九份试卷过去之后,刚刚印子哲那个侄子的试卷居然是答得最好的!

    真是活见鬼了!

    一旁的王维也苦笑道:“我辈任重而道远啊,凉州这边真的是……”

    他着也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偏远州府和下州肯定教学条件没那么好,学生出彩的自然也没有京城那边多。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能差到这样,寒门子弟里有几个倒是不错的,但也就那样了。

    李谈看了一下那几份所谓不错的试卷,感慨了句:“这要是在长安,估计连书院门都进不去。”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让贺知章听到了,他便推门进来道:“正因为他们不会,所以才要教导,否则还要你我何用?”

    李谈等人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便都乖乖起身行礼受教。

    有了贺知章这句话,李谈再看那些试卷倒也不觉得生气了。

    的确,基础差不怕,反正书院会教,如果进了书院学业突飞猛进,这不才能证明书院的教学质量好吗?

    想到这里,他又放宽了心,继续挑挑选选。

    当然那些实在是资质驽钝的就算了吧。

    那种人就是老天压根没有算给他们读书的细胞,强求也是让彼此都难受。

    李谈不怕他们毁了书院的名声,还怕贺知章为他们发愁影响身体呢!

    饶是如此,最后取中的人也让他大吃一惊,居然有四百人之多,这比他当初预计的翻了一番啊!

    李谈顿时又开心起来,而等到阅卷之后,他就需要开始跟本地的一些大族联络感情。

    要搬迁新州府的事情他早就放出了风声,倒是有许多平民愿意。

    毕竟在这里,他们的日子也就这样了,听新州府的政策比较优惠,赋税什么的都有所降低,而且还更大更宽敞,他们自然愿意去闯荡一番。

    然而新州府只有这些平民是不够的,必须将一些富户和大族也起迁过去才行,否则是起不来的。

    为了这个,李谈决定跟某些族长谈谈话,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还不听的话,那就别怪他亮肌肉了。

    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印子哲,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印子哲便道:“印家愿意跟着大王走,大王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海大成是跟着印子哲一起来的,此时也连连点头道:“海家也愿意的。”

    李谈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两位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印子哲当然要答应,若不是李谈找他来谈话,他都开始思索怎么主动提出来了!

    要知道,宁王也是要搬过去的,他会让自己受苦吗?可能吗?而且就算吃苦又怎么样?这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啊,这时候不出头,一辈子也就活该别出头了。

    而海大成的逻辑就简单许多——跟着印子哲走,他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反正不会吃亏。

    李谈笑着安抚他们道:“放心,新城比这里好上许多,周围沃土千里,不会亏待你们的。”

    印子哲心:不不不,您亏待也没关系,反正早晚会补偿的。

    他也看出来了,李谈这个人公道,不让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别人吃亏,那就行了。

    印子哲回去就开始让家里人收拾行装。

    一个大族要搬迁需要多么大的工程?自然是要提前准备好。

    而有了他们两个做领头羊,之前其他在观望的人也纷纷前来王府拜见。

    当然他们等闲是见不到李谈的,是以接待他们的大部分时候是王紞或者杜甫。

    然而能见到这两位已经是他们祖上烧高香了,若是放在京城,他们只怕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

    不过有人愿意走,就有人不愿意走,李谈算算人数也差不多,虽然不够将新城填满,但也不急于一时,只要慢慢发展起来,总会有人的。

    更何况他那里有水,有泉眼,有沃土!

    在如今这个时代,有这三样就足以吸引人过来了。

    李谈将城池周边最好的一些庄园握在手里,准备将来或送礼或赏人用,而其他的则直接拍卖。

    印子哲和海大成就仿佛是李谈找的托一样,有拍去了好几块地,搞得李谈都怀疑印子哲到底有什么想法了,这也太积极了吧?

    怎么还能不积极?新州府的方位如今算不上什么秘密,李谈早就将地址公布了出来,他们也就派人过去转了一圈。

    虽然新州府那边如今看起来荒凉,但是派去的人检查了土地,发现真的是不错的土地,虽然稍显贫瘠,但是养个一年半载就能耕种,而且城内有水源流出,因为水源充足,土地灌溉不成问题,那就更是好事情。

    印子哲当然要抢先出手,否则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哪里还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李谈一开始不知道他想什么,后来王紞解释了之后,他就笑了笑随他们而去。

    那些土地本来就是荒地,如今能卖出去就是自己赚了,有什么亏不亏的?

    在商定搬迁的日子到了之后,李谈就开始动身了,而在这之前,许多大族和平民都已经搬迁了过去。

    在看到新州府的城墙城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震撼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京城长安的城墙,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果李谈知道他们的想法的话,就会告诉他,这城墙比长安的更高更结实,并且还有机关。

    无论如何,在看到这城墙的时候,众人才是真的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废了这么大功夫,宁王应该不是一时兴起。

    而且如今局势动荡,这样的城池让人觉得有安全感啊!

    虽然圣人逃出长安的事情在李谈的封锁下,凉州并没有传播开来,但是安禄山这个反贼要到长安了,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毕竟洛阳都被他了下来。

    哪怕再知道凉州偏远,不会过来,大家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如今好了,到时候城门一关,就算是安禄山恐怕也不进来!

    进了新城之后,街道整齐整洁更是让人心生喜爱,大家更是发现新城的路居然都是石板路!

    是的,是李谈比较嫌弃的石板路。

    按照他的想法,怎么也要弄个水泥路啊。

    然而……没有人有时间去搞这个,在这个长安都是夯土路居多的年代,一座巨大的城池全是石板路是什么概念?

    那都是钱啊!

    冲着这些,新州府就是个要发达的样子。

    只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新城最中央那个巨大的喷泉。

    谁都不知道那个喷泉是怎么做的,又是怎么喷出的水,而水又是从哪里来。

    大家围在喷泉边上,脸上都带着惊喜,在凉州这个地方,有水就代表有希望。

    很多人安顿下来,逛了一圈新城之后,发现已经有商贩三三两两开始营业,虽然目前不如州府繁华,但终究没有影响生活质量。

    很多人甚至开始给不肯来的亲朋好友写信——快来!这儿安全!

    李谈不知道他之前绞尽脑汁传播的各种新州府好的流言连城墙都比不上,他现在正在陪贺知章查看古籍。

    这些造假的古籍终于是搞好了,贺知章如今有了新的学生,心情也很平稳,看到这些古籍的时候也只是有些感慨。

    “恐怕明珠书院没有当年那样的藏书阁了。”

    李谈立刻道:“哪儿能呢?当初是觉得有长安的藏书阁了,这边就不用,如今看来还是要弄一栋,不过主楼建的矮了一些,回头我让孟知涯加几层好了。”

    贺知章问道:“书从哪儿来?”

    李谈笑嘻嘻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记得啊。”

    贺知章依旧怀疑,然而杜甫等人却不再怀疑了。

    不过贺知章也知道李谈轻易不会承诺,只要了就会兑现,便也不在这上面纠缠。

    他带上古籍带上那些学子就准备去新州府。

    当然他是跟李谈一起走的,只不过,李谈有些着急——他派出去的信使为什么还没回来?

    那些信使是前往兰州等地送信的,为的就是跟这些州府借道,李谈原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可……这都快俩月了啊。

    他都怀疑这些信使是不是折在了路上。

    就在他焦急的等待信使的时候,信使终于是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人,不对,是一堆人。

    李谈听又来了一堆人之后,脑袋就嗡了一声,生怕再听到什么噩耗,连忙跑到前厅之后,一看来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是一个衣饰朴素的女子,然而再朴素也掩盖不住她的容光。

    李谈看到她的时候就愣了一下,他身后的清空也十分惊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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