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在最初的惊讶之后, 众人又觉得李谈出征是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田神功已经败了一场,而且身受重伤, 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继续领兵,而袁哲虽然比田神功年纪大,也更有经验,可是因为田神功在这一败, 他也会受到怀疑。
而袁哲这些年的履历也告诉大家他也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将军。
他之所以被李谈重用不好听的就是矬子里拔将军,毕竟在鄯州那个地方, 想要找到一个能够看得过去的将领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如果放到一年之前, 田神功战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最多就是影响个人升迁,百姓们除了可惜一下牺牲的将士,该怎么过日子依旧怎么过日子。
只可惜如今是不行了, 人心思动,战败的后果远远比以前要难以承受, 现在的长安百姓可以是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人心惶惶。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人站出来给大家坚定信心, 当然这个人承受的压力也会非常大, 因为他只许胜不许败, 一旦他战败造成的恐慌会比如今还要可怕。
李谈的确是一个好人选,虽然一起来就是他年纪,没有经验, 然而细数一下就会发现他真的从来没有过败仗。
可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担心,因为之前李谈面临的敌人都算不上是多么厉害的将领。
唯一勉强能够跟李归仁比的就是合合折,只是当初合合折在跟李谈对敌的时候多少是有些轻视他的。
所以李谈得手的十分容易, 那么如今的李归仁恐怕不会跟他一样。
众人心中担心,脸上却还要在惊讶之后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们不想影响李谈的心绪。
如果李谈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或者对李归仁心存恐惧,那这场仗就真的没办法了。
李谈看着大家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行了,一个个就别强颜欢笑了,我走之后到广平王过来之前,长安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李谈完站起来对着众人一揖及地,众人连忙站起来回礼。
他们抬起头就看到了李谈一脸严肃道:“如今大唐已经危在旦夕,诸位与我一同共体时艰非常不易,虽然不想丧气话,但未言胜先言败,若我不行战败,李归仁在无阻挡,还请诸位护住广平王一路入蜀,殉城虽然壮烈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希望诸位能够活下去。”
众人谁都没想到李谈忽然会出在这样的话,一时之间都有些慌乱。
纪合沉声道:“殿下何出此言?我等必然……”
李谈断他道:“我了不要什么殉国殉城的话,你们都死了那不是把天下拱手相让了吗?这些话出征的时候时不能的,甚至不能让别人听到,我也只能跟你们这么,以及……无论如何,书院那些学生都是未来,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李谈自己的语气非常平静,然而听在大家耳朵里却仿佛他在交代遗言一样。
饶是邹世这样在大理寺呆久了比较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离开王府的时候,纪合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了一些。
邹世见他眼中带着忧虑便道:“老纪,不用太担心,殿下也了,他这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纪合苦笑:“可是不能否认这种情况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你我枉活这么大年纪,天下兴亡却要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邹世听后也沉默了,的确,比起他们两个的年纪,称呼李谈一声孩子也不过分。
他叹了口气道:“有能力就有相应的责任,你我没有那个本事也没办法,现在
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好后方,不要拖他的后腿。”
纪合听后重新挺直脊背道:“的确如此。”
邹世跟纪合的话都被俟斤听在耳朵里,李谈在他报告了所有人的反应之后,抬头看着他问道:“知道你哪儿错了吗?”
俟斤微微一愣,立刻单膝跪地道:“请殿下责罚。”
虽然他不明白哪里错了,但是既然李谈他错,那就一定有错,所以别争辩,先认错再。
李谈被他这痛快劲给气笑了,摇头道:“你根本不明白。”
俟斤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还请殿下指教。”
李谈道:“我之前让你去关注长安城中的舆论变化,过要监视朝中大臣吗?”
俟斤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连忙道:“属下知错,属下只是……顺便听了一下。”
李谈面无表情:“这样就更可怕,你这是在自己往绝路上走,一旦那些大臣觉得你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到时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知道吗?你这个位置本来就敏感,有所为有所不为都要自己把握分寸,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不在长安城,你自己心吧。”
俟斤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并不怀疑李谈对他的看重。
然而他也知道当初李谈要建立舆情部那些人就并不同意,还是贺宽那些混混闹的太大,外加如今情况特殊,才对李谈退了一步。
那些人如今也不过是对舆情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他们真的觉得舆情部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想来他们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李谈看着俟斤面色苍白的退出去却并没有安慰他,其实从舆情部第一天成立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把双刃剑。
然而他需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算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只是这样他就必须对舆情部多加约束才可以。
没有约束舆情部早晚会膨胀的忘乎所以。
不过那些大臣的反应多少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原本他不需要这么煽情,毕竟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是跟李归仁他也没有把握能够赢得很轻松,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后勤就是重中之重。
李谈不怀疑纪合跟邹世,可他们两个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未必有那么多时间盯着手下的人。
正巧今天是大会,李谈干脆就跟这些人煽情一下,虽然当官的未必会感情用事,但在如今这个情况下还肯留在长安的,不是投机的疯子那就是真的一腔热血报国的人。
他要做的就是更加坚定一下这些人的信念。
李归仁之前虽然是在用计,但他跟尹子奇不合也是这真的,到如今他的军需也有些紧张,若非田神功上当给他送去了一些军需,恐怕他现在真的是要坚持不下去。
李谈可不想重蹈覆辙。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给李俶写了信,太子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让他来稳定人心。
结果他晚上刚写完信,第二天准备发出去的时候,清空就急匆匆跑来道:“大王,广平王归京了。”
李谈一听顿时惊了,问道:“他在哪儿?我去接他。”
清空道:“已经迎进花厅了。”
李谈震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他虽然问了这么一句,但也没指望清空能给他答案,所以他一边着一边就往花厅疾步而去。
到了花厅的时候,李俶正坐在那里喝茶。
李谈走过去喊了一声:“大郎。”顿了顿之后才惊讶道:“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可不是么,以前的李俶虽然也算不上多胖,但以后世的审美来看也不算瘦,而如今他两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
若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他甚至都怀疑李俶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李俶见到李谈也十分激动,起身拱手行礼道:“三十一……”
李谈没等他完便摆手:“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就不要讲究那些虚礼了,我正要写信给你,邀你归京,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过来了,怎么?你就带了这点人?”
李俶也不跟他客套,坐下道:“我前两天得到了田将军战败的消息,觉得你肯定是要出征的,而你若出征长安没有人坐镇也不行,最主要的是百姓也会人心惶惶,于是我就轻车从简立刻过来了。”
李谈露出了这两天难得舒心的笑容道:“我就知道大郎不会让我失望,你且休息一下,明日我将长安如今的情况再跟你详细一。”
李俶摇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战事紧急,我来的时候见到城外军营正在一点点拆除,想必这两日你就要出征了吧?”
李谈点头道:“我原定是三日之后走,就算你赶不及回来我也不等了,反正有纪合他们在短短几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俶听后道:“纪合是真君子啊。”
李谈撇嘴道:“这世道真君子总是吃亏的那个。”
李俶含笑道:“这不是有你吗?好了,不这些,事态紧急,我们还是做正事吧。”
李俶连续好几次强调事态紧急就是担心李谈会怀疑他这么着急过来是为了夺权。
不管他对李谈入主长安有什么想法,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内讧都是最不可取的,他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让李谈怀疑他。
实际上李谈一点也没有什么芥蒂,长安的权柄其实是一个烫手山芋,尤其是如今李隆基已经逐渐弱势,李亨不定已经开始密谋篡位——哦,那不叫篡位,那叫请圣人退位。
反正等李亨登基回到长安之后,曾经掌握整个长安城的他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哪怕他是李亨亲儿子也不行啊,毕竟现在名义上他是李亨的弟弟,而百姓甚至还有很多人压根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渊源,以为他真是李隆基亲生儿子呢!
如今交给李俶正好,李俶算得上是自己人,有他坐镇后方,李谈可以放许多心。
于是他将长安如今的情况详细了一遍,这一就到了掌灯时分,甚至两个人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饭一边。
李俶在交流的过程之中确认李谈对他突如其来的到来并没有什么芥蒂之后,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你也是君子啊。
若是李谈知道他的想法,只怕还真会哭笑不得。
李谈跟李俶一直密谈到深夜,将自己之前的想法都交代一遍之后才松了口气道:“如今的长安算得上是安稳,军备方面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已经都准备好了。”
李俶听后苦笑道:“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可不是么,管理长安方面有京兆尹就够了,而原本他是想要坐镇后方给李谈当好后勤官,结果发现就连后勤李谈都安排好了!
李谈认真看着他道:“你能归京就已经帮了最大的忙了。”
李俶一想也是,便道:“那回头看来我也要多露面才行。”
告诉百姓皇室还在,并没有跑路。
想到这里饶是李俶也忍不住有些埋怨祖父,如果不是祖父弃城而逃,皇室的声望未必会掉到这种程度,李谈也不必如此处心积虑。
李谈将所有事情都交
代完之后便问道:“马嵬驿那里你交给谁了?可靠吗?”
李俶道:“交给三郎了。”
李谈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这个三郎的应该是建宁王。
他问道:“三郎能行吗?如今晋州折冲都尉也在,只怕不好管吧?”
李俶淡淡道:“不行也得行,当初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那就自然要承担起责任。”
当然李俶没的是跟他一样大的李谈身上背负的责任更重,三郎处处想要跟宁王看齐,自然就要拿出相应的本事来才行。
其实李俶也比较理解三郎,毕竟无论是谁活在同胞兄弟的阴影之下都不会开心。
尤其是他的封号是李谈以前的封号,他的排行是李谈以前的排行,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李谈用过的不用的然后给了他。
建宁王就算再怎么心大也受不了这种情况,最可怕的是李谈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高大的背影,他想要追上去都不太容易。
如今也只能做一点算一点,只要能守住马嵬驿,他被人提起的时候就不再是宁王的同胞兄弟了。
李谈虽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但李俶既然这么了,他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苦笑道:“朝中多少人,如今却沦落到我们三个顶在前线。”
李俶道:“其实还是有许多忠贞之士在守土安民的,只不过如今这个情况,都已经四分五裂了,他们想要跟朝廷联系也联系不上,只能自守,若是这一次你能击败李归仁便可着手联系李嗣业,如今他正在汾州守城,已经坚持许久。”
李俶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不妥,担心会给李谈带来压力,毕竟李归仁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败的。
于是他很快改口道:“你也可以与他联手,只不过你们中间隔着一个隰州,如今隰州也在李归仁手上,你们想要联络也不容易。”
李谈点头,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若是守住晋州,到时候无论如何李亨都必须回来收复洛阳,哪怕别人将洛阳下来,他只是进去走个过场也必须来。
只不过这样信誓旦旦相信自己能赢,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觉得他太过自大,进而产生忧虑。
于是李谈将这句话咽回去只是问道:“太子那边是什么意思?”
李俶听后颇为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勉强道:“阿公如今身体欠安……”
到一半他就不下去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白了李亨还没有被逼到需要爆发宇宙的地步,所以他暂时还没有李谈这样的勇气。
甚至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如。
造成如今这种情况或许可以怪李隆基对儿子的忌惮防备,但李亨本人的性格缺陷也是一览无余。
李谈一想到将来他还可能听信妃妾谗言,跟李隆基简直是如出一辙,一时之间一点也不想帮李亨涨威望了。
于是他便拍了拍李俶的肩膀沉重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李俶有点不明白他这个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觉得李谈大概是让他守好长安,便笑着道:“你放心。”
三日之后,李谈头戴红缨盔,身着玄甲骑在照夜白龙上,一人一马形成十分鲜明的色彩对比。
正如他之前跟纪合等人的一样,真正到了出征之前他是不会丧气话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要表现的更加以后信心一些才好,连他都没有信心一脸愁苦的话,那……大唐不好,长安大概会真的完了。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送行李谈甚至没有拦着百姓围观。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有些事情不该隐瞒,该让这些百姓知道,他身后这些大好男儿在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为了保护他们而英勇奋战。
顺便也让这些人感受一下大战之前的氛围。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让李俶出现在所有面前。
本来李谈已经想好了交代纪合他们等李俶来的时候,一定要大张旗鼓的迎接,要让所有人知道李氏皇族不会抛弃他们的子民。
结果李俶自己偷偷跑过来直接乱了李谈的计划,李谈无奈之下只好利用这次大军出征送行的机会让李俶强势出场。
而李俶自然也是表现的可圈可点,之前他虽然也有能力,但本人更偏文弱一些,也不知道是因为逃亡路上让他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还是固守马嵬驿的时候让他成长起来。
现在的李俶看上去感觉比太子李亨更加有范一些。
李谈跟他完场面话之后,翻身上马对着他摆手道:“走了。”
这话的仿佛他是出去玩一样,李俶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前面都好好的,怎么该走了的时候还要皮一下啊。
不过他看着李谈带着大军走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一直到看不清李谈的背影还没算回去。
一旁的纪合低声道:“郡王,回去吧。”
李俶点点头,忽然道:“这支军队……是宁王殿下自己带出来的吗?”
纪合微微一愣,点点头道:“应该是的,有一部分甚至是从凉州调过来的。”
李俶颇为感慨道:“果然不一样啊。”
那些穿着玄甲的士兵,看上去真的威风许多,也让人安心许多。
而且李俶注意到刚刚正在送行的过程中,这些士兵都站的整齐笔直,别乱动,连一个做动作的都没有,一个个仿佛是木头人一样,看得让人脚底冒寒气。
如果李谈知道他的疑问,大概会很得意,这就是这段日子以来训练的成果。
战斗力量不好,但令行禁止这些士兵已经能执行的非常好了。
李俶虽然不知道,但也能想到这样的士兵到了战场上会是怎么样一个所向披靡的存在,只不过……到最后他也不明白,李谈为什么会在临走之前表现的那么不正经。
李谈当然有他自己的考量,送行仪式正式一些是应该的,毕竟这年头讲究这个。
但也不能太正式太压抑,这样反而会让百姓担心,所以他必须做出一个轻松的姿态。
当然实际上他的心态也很轻松,轻松到了在去蒲州的路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属下开过会,也没有看过舆图,更没有什么指令下达。
搞得全军上下……好吧,士兵们倒是没察觉什么,倒是那些将领心里都有些不安。
他们现在要去面对的是李归仁啊,而且李归仁不定已经得到了他们大军前来的消息,更甚至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长安会派去援军。
所以这种情况之下,很有可能会派人截杀他们,就算不敢跟他们刚正面,不定也会去偷袭他们的粮道。
一般这种时候作为将领应该沿途就安排保护措施啊。
将领们等来等去,等到快要进蒲州了都没有等到李谈的命令,最后终于忍不住想要去问问。
然而他们有点怂,毕竟之前李谈写了一整套的训练手册,其中关于体能训练方面简直严苛的让人害怕。
是以在长安百姓的印象中宁王大概是那个会自己偷偷上街询问粮价,偷听他人对自己评价的没有什么架子的和气少年。
可
在他们这些当兵的人眼中,能够想出那么多非人训练方式的李谈本身,就是个魔王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们最后思来想去,找上了袁哲。
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后来提拔上来的,跟李谈也没一起战斗过,所以还不了解李谈在行军时候的脾气。
袁哲却是跟着他从鄯州一直到长安,让袁哲去,就算惹怒了宁王殿下,应该也不会受太重的惩罚……吧?
袁哲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道:“大王心中有数,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有人问道:“你知道殿下的安排?”
袁哲十分坦然:“不知道啊。”
众人一阵气结:“你不知道还能这么坐得住?”
袁哲抓头道:“我只知道大王不会让我们送死,这还不够?”
众人:……
这么想虽然不错,但……还是好想揍他怎么办?
袁哲看着众人杀气腾腾地样子,无奈道:“你们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啊。”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还杀气腾腾的几个人一瞬间秒怂,一个一个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最后才有人道:“要不……你去……?”
袁哲有些纳闷:“你们这么怕大王干什么?大王很和气的啊。”
众人心也就只有你觉得他和气了。
这些人不是受过李谈新写出的训练方式荼毒的,就是受过他搞出来那个进修班荼毒过的,无论是训练还是学习都让人痛苦不堪,能不怕吗?
袁哲看他们这怂样便道:“行,我去问问。”
其中一人拉住他问道:“我们能不能听一下?不靠太近,就偷偷听一下。”
袁哲心你们还真不怕死,不过,他也没提醒,这群货一起过来逼着他去问,真是欠收拾。
于是他就真的趁着扎营的时候去了李谈的中帐。
李谈本来正在看信,里面有杨贵妃写给他的,有李白写的,以后公孙垂写的,甚至连杨昢写的都有。
李白抱怨李谈不肯带他上战场,杨贵妃是写信告诉李谈她不会去找李隆基,公孙垂写的都是公务,至于杨昢……这熊孩子在全家人一大半死在马嵬驿,一半被李谈活剐了之后,终于是长大了。
这次他写信过来就是问李谈,他能不能上战场。
李谈觉得为了杨昢着想,他最好是这一辈子都庸庸碌碌做一个富家翁,别想着立功也别触碰权利。
虽然这样残忍一些,但只有这样的杨昢才不会让那些发动政变的人心怀忌惮,才能保住一命。
至于杨昢会不会蛰伏起来,想办法壮大杨家等到多少年之后报仇,李谈就不管了,反正那些发动政变的也未必都是好人。
在如今这世道好人是活不长的。
就在李谈想着在这些的时候,袁哲进来了。
他看到袁哲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袁哲轻咳两声道:“大王,您李归仁会不会劫我们的粮道啊。”
李谈点头道:“应该会,反正要是我是他,我就会。”
毕竟他可是偷袭起家的,劫粮队这种事情最擅长。
袁哲偷偷瞄了一眼外面,趁着风吹起营帐挡帘的机会看到那群货真的偷偷趴在外面偷听,无奈只好继续问道:“那……我们不想办法保护一下粮道吗?”
李谈一边低头拆信一边道:“不用保护,因为没有粮队。”
“什么?”
袁哲十分惊讶,与他一样惊讶的还有外面几个货,原本李谈没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
他们,结果他们自己出声把自己暴露了。
李谈一抬头看到了外面一连串的人影,顿时哭笑不得:“都滚进来吧,偷偷摸摸像什么话,是不是都不记得军纪了?回去给我一人抄三遍!”
顿时营帐外面一片哀嚎,几个去好歹也是堂堂军官的人,都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仿佛是被老兵欺负了的新兵蛋子。
大概对于这些人来讲,让他们拿笔杆子比拿刀还费劲。
以前他们违反军纪受罚都是体罚,要么挨军棍,要么跑圈之类的。
后来李谈整改军队,见到他们就和和气气笑着了句:“以后处罚就换个方式吧,大家都斯文一点,见血多不好。”
当时他们以为来了一位神仙王爷,直到他们见识到罚抄写和关黑屋的威力——还不如揍他们一顿呢!
李谈看着他们一个个可怜巴巴地样子,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只不过这一次我们去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偏远山区,无论是蒲州还是晋州都有粮仓,就晋州不好,但是到蒲州那里是饿不到你们的,你们担心什么粮道!”
当然李谈没的是他这次算速战速决,以战养战。
可想而知他这次出来肯定不会下晋州就退回去,那样对面再来人一遍晋州,他再回去有意义吗?
他想要驻扎在晋州稳步往前推进,尤其是当他知道河北一带还有许多仁人义士在反抗,在守城,他就想要去接应那些人。
这样如果还从长安补给的话,战线就拉的太长了,这样的弱点早晚会被人盯上,一旦被截断了后路,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算就是除了一开始就食当地,剩下的就去抢劫安禄山!
反正这种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
不过看着面前这些货这么不能扛事儿的样子,李谈就没算告诉他们这一点,只是告诉他们蒲州有粮就行了。
等这些人真正跟安禄山的人一场,或者许多场之后,再告诉他们,那时候他们应该会很开心。
袁哲表达了自己的放心之后,就忍着笑带着被罚的人一起离开,剩下李谈一个人继续拆信。
结果拆着拆着他发现了一封上面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信封上只画了一只正在盯着老鼠准备伺机扑杀的狸猫。
那狸猫画的活灵活现,李谈甚至透过这只猫看到了他日夜思念那个人的脸。
他满心欢喜地拆开之后,发现信上只有一句话,确切是只有两个字:等我。
李谈笑容逐渐消失,翻了半天发现再没有第三个字,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敢置信。
执夷蹲在旁边看他表情逐渐狰狞,缩了缩身体,圆溜溜的眼睛四下瞄了一眼准备逃跑。
结果还没等它逃跑,李谈就生气地把它拽过来撸了两把道:“费劲巴拉的送了一封信过来结果就写两个字,过分了啊!”
李谈虽然不知道朱邪狸是怎么将自己的信送来的,然而想来应该并不容易。
结果到最后就这么两个字,李谈怎么想怎么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没有跑掉的执夷叹了口气,在他怀里找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趴下来,一脸地生无可恋。
李谈盯着那张信纸半天,到最后嘴角只好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道:“等他,他知道我在哪儿么,就等他。”
如果朱邪狸消息不是很灵通的话,那么可能就是让李谈在长安等他。
如果是那样,等到他的很可能是李俶。
不过,朱邪狸在安禄山那边到底怎么样了?难道他能脱身?
李谈想到这里忍不住捏了捏执夷的耳朵道:“你上次朱邪狸在那边还好?”
执夷嘴一张了个哈欠,翻个身肚皮朝上慢悠悠道:“当然啦,比你混的还好呢。”
李谈嗤笑一声,觉得执夷在胡话。
他好歹如今大权在握,朱邪狸刚投靠安禄山多久?安禄山就算对他没有一点怀疑,也不可能给他太多权利。
执夷抬头认真看着他道:“你别不信啊,你要知道男主身上总是有光环的。”
李谈道:“降智光环吗?如果不是这个,他现在能够得到安禄山的信任已经不错了。”
执夷淡定的用后爪搔了搔耳朵道:“你等着瞧吧。”
李谈没有继续跟它讨论这件事情,因为清空过来告诉他已经到了蒲州府,蒲州刺史正率人迎接。
李谈只好将执夷放到一边,重新穿戴好那身盔甲去做戏。
是的,做戏。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真正起仗来他是不会穿盔甲的。
只不过之前他为了减少伤亡也为了给百姓树立军人帅且强的形象,搞了这么一批玄甲,如今他手下各个威风凛凛身着玄甲,结果他穿着常服在前面……也不像话啊。
所以他就弄出了一套专门用来表演的盔甲。
倒也没有刻意做的很威武,然而李谈到底是经历过杀阵的,穿上盔甲之后,他的年龄劣势会被人不自觉的忽略。
起码蒲州刺史是这样的。
蒲州刺史见到李谈简直就是热泪盈眶。
接风宴是少不了的,只不过,这一顿接风宴在李谈看来是有些简陋了。
李谈在进入蒲州开始就提高了警惕,虽然他不愿意怀疑自己人,但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出问题的刺史实在是太多,他不得不防着一手。
蒲州刺史见李谈入席之后就扫了两眼食案上的菜色,便有些窘迫道:“启禀殿下,如今蒲州物资大多供应前线,是以……菜色简陋还请殿下恕罪。”
蒲州刺史虽然窘迫却不见害怕,他对李谈了解不多,但是却觉得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候跑回长安的人不会是耽于享乐之人。
而且之前他隐隐也听宁王为了维持长安官员的俸禄以及军队的开销,都开始吃野菜了。
若是传言没错,那么李谈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有什么意见。
李谈看了一眼蒲州刺史,见他满面诚恳,觉得只要这事儿不是做戏,那么这人就值得信任。
他开口问道:“最近李归仁有什么动向?”
蒲州刺史叹了口气道:“已经开始攻吉余城和齐平城,吉余城守住了,只不过有些艰难,齐平……是我无能,我……我不会带兵啊……”
蒲州刺史着就眼眶通红,他是个文官,没有亲眼目睹齐平城被占领之后的情况,然而他却听那里已经被屠城了。
李谈脸色一冷,忽然起身道:“今天这顿酒先记下了,既然前线危急,我也不多耽搁,就此别过,后方还请刺史多多费心。”
蒲州刺史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干脆,本来他以为李谈行军多日到了蒲州肯定要休整一番。
毕竟短短几日从长安到蒲州,几乎可以是日夜兼程了,这样长时间的赶路,无论是主将还是士兵都可能有些吃不消。
然而没想到李谈在听前线危急之后居然就要马上走。
蒲州刺史心里是矛盾的,他希望李谈赶快过去支援,这样前线的将士可能就能少死一些,可是他又担心李谈如今状态不好。
然而李谈也不管他想什么,直接
出了刺史府上马就走,他现在其实更想见到的是田神功。
如今田神功就守在吉余城,就算身上的伤势依然严重,他也没有再后退了。
李谈需要去将田神功换下来,让他好好养伤。
所以哪怕此时已经天黑,在必要时刻,宵禁也是要让路的。
只不过摸黑出城之后,李谈就有些蠢蠢欲动,他忍不住转头问执夷:“你附近会不会有李归仁的人偷偷潜入?”
执夷此时正抬着爪子洗脸,听后莫名其妙问道:“这事儿得问你的斥候啊,看我干啥?”
李谈掀开马车的车帘道:“天这么黑,蒲州又这么大,斥候也未必知道啊。”
执夷:……
它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到李谈道:“去吧,是你展现自己实力的时候了。”
执夷听后气急败坏了一瞬,想要争辩什么,结果很快又平复下来,它忽然想起来,每次李谈让它做什么它争辩出花来也没用。
于是它干脆就地一坐,闭上眼睛看上去颇有种要参禅的意思。
就在李谈惊诧这货居然还会消极抵抗的时候,忽然执夷直接跳了起来道:“快快快,李归仁亲自带队绕过了吉余城,正在往旁边的沂周城袭去。”
李谈第一反应是震惊:居然还真有?还是李归仁亲自带队?
第二反应则是兴奋,直接一推马车的车门道:“来人,随我去活捉李归仁!”
众人:???殿下大半夜发啥疯?
作者有话要: 感谢以下可爱的地雷,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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