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T^T
穆明宇这个人,堪称疯狗中的最能咬人的那一只,他是有差别针对性咬人,咬住一个人之后就会死死不放,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都不会放。
这么多年来,景清让深有体会。
所以即便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景清让依然下意识挡在言柚面前,目光是淬了冰霜的冷。
“穆明宇,你是不是以为现在的我还是奈何不了你?”
“你不还是怕了?”穆明宇笑地很得意,似乎看见景清让不再冷静便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景清让冷嗤了声:“温浩初,毕竟是你家老头子的寿宴,怎么什么杂碎都放进来?”
被cue到的温浩初了个哈欠:“我哪知道,我记得当时拟的名单里面没有穆家,估计是被谁提进来的吧。”
着,他似笑非笑瞥了眼姓王的那位:“下次还是要跟安保一声,不够身份的人绝不能放进来。”
前两年穆正洲生了病,穆家家产彻底移交到穆明宇手上,穆老爷子早就作了古,没人帮忙照拂的穆明宇不消两年就把家产败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穆家只剩一个空壳子,早就成了先前圈子的边缘人。
能把他捎进来,估计是勾上了哪位暴发户,毕竟穆家老爷子曾经恩惠过不少人,就算是还穆老爷子人情,也会给穆明宇一些无伤大雅的面子。
穆明宇脸色变都没变,话得阴阳怪气:“我倒是也想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家清扫出门的废物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那我也想知道,三生的儿子什么时候话能这么硬气了。”不用景清让开口,温浩初轻笑着怼了回去。
“多亏了你妈,现在不少女人都开始妄想靠着做家教嫁入豪门。”
毕竟穆明宇那句话,可是连着温家一起骂了,温浩初内涵起人来可是半句话都不嘴软。
直将言柚得一怔。
“我算什么三生的儿子?”穆明宇突然就怒了,一拳重重砸在放食物的桌子上,靠着边缘的高脚杯应声落下,掉落在厚重的地毯上,一声闷响都没发出。
“在你们眼里,他穆明谦就算是个好东西?有什么好东西能飞升不忘本,亲手把自家的心血全他妈毁了的?”
言柚这才发现穆明宇脸颊有些红,估计是喝的酒开始上头了。
本来就酒壮怂人胆,更何况穆明宇这人偏偏还不是什么怂人。
“我妈进穆家的时候,这狗崽子的妈都快死了!”
“要不是他妈死得正是时候,我妈一辈子都要背着三的名号!”
穆明宇声音不大,加之现场音乐声和交谈声交杂,几乎没人注意到角落处的冲突。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温家长孙和景家那位向来要好,这时候能将目光投过来的,顶多也就是场中倾慕两人的女人们。
实际上,若是稍微了解点穆家内情的,都知道接下来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角落里。
“你再一遍?”
景清让攥着穆明宇的领子,猩红着双眼,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言柚第二次见到景清让发火。
上一次也是因为穆明宇。
因为他无缘无故冲上来挑衅,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景清让。
言柚甚至怀疑穆明宇这人是不是患了什么能让他狂躁的精神疾病,才会三言两语就能被人激怒,甚至是出一些让自己也不光彩的话来。
“我——”
就比如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就这么瞪着景清让,一字一顿地挑衅他。
“你、妈、死、的、好。”
砰地一声,穆明宇直直倒在地板上,嘴角渗出了血。
他看着景清让和言柚,阴森森地笑出声来。
让人无从反应的变故。
待温浩初适时轻啧一声,言柚倏然清醒。
紧接着就看见景清让从桌子上抄了一瓶没开的香槟,每走一步,瓶子里摇曳的气泡都让人胆战心惊。
他要做什么。
谁都能看出来。
甚至穆明宇都用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撑着地板站起来,眼睛不停搜寻着周围有没有能供他抄起来架的东西。
不、不行吧?
那一瞬间,言柚脑子里突然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如果在这种场合起来,无论是谁占理,谁都不会好看。
尤其是在老人家的八十大寿寿辰闹事,这不是平白无故让人唏嘘笑话么。
人家疯狗不顾场合发疯,你景清让也跟着一起发疯?
不行。
她不能让景清让沦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可就现在这种情况——
周围这圈的人可都明明白白听见了,穆明宇是怎么踩着别人痛处挑衅的。
言柚觉得他都算轻的,算是给他面子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么多年,景清让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忍下他的挑衅的。
但要教疯狗做狗,绝不能在今天教。
眼看着景清让就要到人面前了,言柚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下意识捏紧,定定看了杯中斑斓液体几秒,她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算了。
她将心一横。
这种笑话,由她来做。
-
夜空渐渐晴朗,月亮拨开厚厚的云层,露出了半边憨态可掬的身子。
酒店坐落偏僻,周围几乎是没有什么人的。
景清让被言柚紧紧牵着手,像拽一只不肯挪窝的狗狗般强硬地拽着走,手上还拿着那瓶尚未砸下去的香槟。
他有些怔愣,目光甚至没有放在脚下,而是在眼前那只白皙的手上。
她的手温温热热,像是捂住了这世间最炽/热的阳光,点点滴滴渡给他。
就在刚才,在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一抹亮红色的身影,倏地蹿入大家的视线中。
他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声音,再一看,穆明宇已经成了一只落汤鸡。
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脑袋顶上还落了几个方形冰块。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前几天晚上将他骂的狗血淋头的姑娘,只身挡在他面前,指着穆明宇的鼻子。
“你爸妈教不了你,我来替他们帮你清醒清醒。”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耳朵瞎了还是脑子腐烂了,出来找存在感之前麻烦先把三的定义多背几遍。”
穆明宇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景清让手快,他估计是躲不了那一下的。
没想到率先而来的居然是冰桶,将他里里外外浇了个透心凉。
她似是不屑再在这种场合待着,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这边的躁动已经将不少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姑娘学着穆明宇的语气,虽然人还没有穆明宇长得高,却实实在在一副“我才是你亲爹”的不屑态度。
“就是多看你一眼,我都嫌弃自己脏。”
然后他的手被人牵住,再然后,他听见言柚跟温浩初快速道了个歉,不过一眨眼时间,就到现在了。
言柚一直拽着他往外走了足足有十分钟。
走到一个连她自己都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然后猛然间停下来,有点儿不安地。
“停车场……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景清让顿了顿,平静道。
“你从一开始就是往反方向走的。”
言柚:“……”
“……”在原地站了会儿,她看见景清让手里透明泛着金色光的香槟瓶子,轻声问他:“景先生,刚才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让您赶到感到不愉快或者膈应,真的抱歉。”
完这句话,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跟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一般蓦地松开他的手。
景清让垂眸。
姑娘这时候才感觉到害怕,站在他面前,局促又不安。
前几天跟他吵架那劲儿全消失掉,仿佛那个人跟她言柚没有一点关系。
他张口,想点什么,却在不期然间哽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一种感觉。
心脏好似不再只有规规矩矩跳动、为他维持生命的功能,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
涩涩的,从火星那么一点点儿,迅速扩散蔓延至整个心脏。
然后心口处陡然塌陷,从一块,到所有。
他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那一块的变化。
用力地、用尽全力地往下坠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让他束手无策的感觉。
像是在呼应那天他悸动不已的心跳,脱离了轨道,拼了命地跳动。
景清让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总觉得这种感觉不应该是他景清让会出现的。
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与他本来就不会、以后都不一定会有交集的人产生异样的情感。
就算他们当年有过交集,不到三个月的照顾,他大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她、弥补整个言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两人之间的环绕纠缠的情愫,在这一段时间内,疯狂滋长。
他低头,凝着她,头一次产生一种感觉。
那便是她,不应该这么畏手畏脚,不应该感到局促和不安,她应该肆无忌惮地笑,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情。
她本来应该是一只伶牙俐齿的狐狸,却在这漫长岁月中被磨成了缩头缩脑的兔子。
只敢伸出一条腿,对方稍微有什么轻举妄动,就会立刻将整个人缩回洞穴之中。
尽管有时候急了会一口咬住人不放,但大多数时间的她,还是如同惊弓之鸟,心翼翼地活着。
“言柚。”
他哑着嗓子叫她。
言柚抬起头,看见他有些阴沉的表情,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却被他轻巧擒住手腕,轻轻一拽便回来了。
“言柚。”他又喊了一声,眸色里闪着不解,以及另外一种解答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要帮我?”
他是很卑劣。
回到景家以后,他一日都无法忍受下去,改了外公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名字。
他接受外公的安排,一步一步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穆家一步步瓦解。
生意场上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不会去比较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他们要的是结果,是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的结果。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怎么也是养了他十多年的地方,即使不能给他像其他家庭一样的感情,也算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衣食住行无忧的住所。
可当他一想起母亲,全身的血液就会再次凝固下来,轻描淡写地将穆家逼入死局。
也没别的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在情情爱爱上浪费时间。
起码在把穆家完全整死之前,他是的。
然而现实好像跟他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他在漫漫长路中看见了她。
令他不得不驻足、甚至为之而左右的。
她。
……
他这个问题问出来,连言柚自己都愣住了。
的好像也是。
她不应该还在生气吗,为什么要帮他!!!!!
言柚板起脸,不大高兴地:“最后一次帮你,没有下次了。”
随即又嘀嘀咕咕道:“总不能看着你在别人的寿辰上惹事吧……”
他失笑,下意识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发顶:“那你这就不算是在惹事么?”
言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整个人一懵,吓得话都不太利索了:“那、那里又没什么人认识我,我丢人没什么关系的……”
我靠!!!
这人发什么疯!!!
为什么要摸她头顶!!!!!
不是!!!
这是景清让该做的动作吗???
这他妈她去摸他头顶都没现在来得惊悚啊!!!!!!!!!
这人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淡然收回手,就着月光量她。
他从没见过穿礼服的言柚。
即使是在这般黑漆漆的地方,依然无法遮挡住她的光芒。
乌黑顺滑的长发被烫成一次性的卷,一半落在肩膀上,另一半落在肩后,露出一整截精致巧的锁骨。
再往下,便是他今天掐过的细腰。
不堪盈盈一握。
能令人上瘾的美好。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轻闭上眼,睁开时依旧是无法恢复清明。
“言柚。”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这样喊她的名字。
言柚应声抬起头
是他肆无忌惮的靠近,想要与她亲密的触碰。
他比那天晚上还要嚣张,甚至没再用手挡着。
惊得她眼睫毛轻颤,猛地闭上双眼,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却被他眼疾手快得扶住肩——
没有任何的进一步动作。
他在与她堪堪一个指尖的距离停下。
任由呼吸与之暧昧交缠。
任由她身子僵得不像话,动都无法动一下。
十几秒之后。
景清让倏地朝后退了一步。
自嘲而短促地笑了声。
“还好,我停住了。”
他不再有别的想法。
就算再卑微,也期望着她,不再那么讨厌自己。
……
熟悉的Paurbo在回市内的公路上奔驰。
言柚靠坐在副驾驶,脑袋搭在车窗上。
景清让一晚上滴酒未沾,没让司机来接,亲自开车送她。
她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与景清让相处的一点一滴在脑子里不断回放。
一直到今晚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子里翻涌,到某一幕时,突然被人按住了暂停键,倒放、暂停、倒放、暂停。
脑袋忽的闪过什么,惹得言柚瞬间坐正,可真要问时又不太敢。
再三踌躇,在她觉得如果今天得不到一个答案一定会连觉都睡不好后,言柚心翼翼地问出口。
“景先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恰逢红灯,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直直对着灯牌上的计时板。
“……”她停了停,确信自己组织好语言了,方才轻声道。
“你一开始那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咸咸的家教?”
他沉默片刻,极轻地应了下。
言柚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从今天的争吵中,她大概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现在问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再安心一点。
再下来的事,就不该是她现在这个身份该问出口的。
于是言柚选择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当一缕毫无存在感的空气。
她没料想到,在车一路疾行到她家楼下时,他又故技重施。
只不过,这次不是提什么无理的要求。
景清让盯着她居住的那栋楼楼下,唯一的亮光,问她。
“言柚,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
关于穆家的事情,景清让一直记得很清楚。
穆明宇刚出生一直到有自己意识之前,都还算是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充满善意;到了大概三四岁左右,曹欣妍就开始无限给他灌输,这个哥哥是个糟心种,是他们穆家最最肮脏的血液的观念。
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不择手段得到“穆夫人”这个位置的。
曹欣妍这个人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她能把任何身份都伪装地特别成功。
一开始作为景清让的德语家教时,是拘谨青涩的大学生身份;后来勾引穆元洲时,是柔弱又可怜的单纯白花身份;再后来,成为他后妈时,是在穆元洲面前严厉、实则尖锐刻薄,恨不得他死的“穆家正夫人”身份。
那时候的景清让在意识到她是这么一个人时,早就为时已晚,曹欣妍早就爬上了穆正洲的床,怀上了穆明宇。
直至现在湖湾上层圈子都知道穆正洲有多宠自己这位续弦,就连他名下的大部分房产都转到了曹欣妍头上,更不要早早在穆明宇出生前就立好了遗嘱,一旦他穆正洲死了,他的一切都是穆明宇的。
大概是随了自己这位“英勇善战”的母亲,穆明宇从就会配合着他妈刁难、陷害他,让穆正洲本来就已经存了多年的厌恶再多几层;再到后面,两人同在一个学校时,招惹他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穆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站在景清让这边,从前穆正洲是因为自己没有继承人,不得不好好养着他,实际上对他和他早已离世的母亲厌恶至极。
即使是曹欣妍拿着粗棍子他,穆正洲也只会坐在一旁看着,听穆明宇疯狂大笑、拍手叫好。
印象最深的那一次,穆明宇在上学路上将他引到一处废弃的仓库,然后跟他的几个喽啰把他得遍体鳞伤。
那是穆明宇在同他闹级别的欺负后的第一次升级,他尚对穆正洲和曹欣妍有那么一点点的期许,却没想到他在回到家、偶然路过书房时,听见此时本应该在公司的穆正洲对曹欣妍。
“别给死了,植物人就好,死了反而不好交代。”
“就算老爷子没几年活头了,也别在他还在世时搞事情,不然你和明宇一个都别想留在穆家。”
自那时起,他对穆家再没了期望;而获得默许甚至是鼓励的穆明宇,还有老爷子死后越来越放纵的曹欣妍,再也没有放过他。
景清让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如此淡然地跟言柚起自己曾作为其中一员所经历过的,穆家脏污不堪的过去。
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同她,我妈最后是被曹欣妍拔掉的呼吸机。
他看着她的表情愈渐凝重,后来看着他的眸子里,掺杂了好几分难过。
然后,倾身抱住他。
即便是不发一言。
亦能让他感受到她在对他——
别再难过了。
以后,你不会再孤零零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 唉。
我发现我的鹅几们,好像都特别惨。
那么让我来看看——下一本,先惨姓薄的还是姓宋的呢!!!!!!
以及,想着写了3000就发了算了,绝对不能再爆肝,结果写着写着又觉得,唉,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会——
我明天绝对不熬夜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