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坐进副驾驶, 陆泽洲替他把椅背放下, 又把他拿来的小被子递给他。然后升起车窗，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睡吧。”陆泽洲重新拿起外套搭到身上, 对叶轻说了一声，就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睛。

    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也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陆泽洲睁开眼睛, 转头看向副驾驶，见叶轻整个人裹着被子严严实实, 他伸手调高了车内的空调温度。

    翌日一早醒过来, 车窗外的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病人在散步。陆泽洲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六点刚过。

    他拿开身上的外套，转头看向叶轻，叶轻背对着他侧身躺在放平的座椅上, 身上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一半，还剩一半搭在身上。

    陆泽洲俯身过去捡起被子替他重新盖好, 低头看了眼, 叶轻睡得正熟，脸色红润, 浓密的眼睫毛低垂, 左手放在脸侧下面。

    他这睡觉的习惯, 倒是和陆洋洋有些像, 陆洋洋有时候睡觉也喜欢把手压在脸下面, 等会儿醒了肯定手麻。陆泽洲没多想，给他盖好被子，就重新坐了回去，打电话让人送早饭过来。

    过了十来分钟，副驾驶位上的人才动了动，从椅背上坐起来，轻嘶一声，抱着压麻了的左手不敢动弹。

    陆泽洲用手机查看了几封邮件，听见叶轻醒过来，收起手机，转头道：“手麻了？我帮你揉揉。”

    说着，直接伸手过去握住叶轻的左手，娴熟的替他揉搓手背和手指。

    叶轻刚睡醒，还有些反应迟钝，意识到陆泽洲正在给他揉手，忙道：“好了，我可以自己来。”

    他想缩回手，却被陆泽洲攥紧了不放开，陆泽洲低着头，一边继续娴熟的揉搓，一边道：“很快就好了。洋洋睡觉也喜欢像你一样压着手，我经常会给他揉。”

    叶轻意外，“……洋洋也有这个习惯？”

    “嗯。”陆泽洲点头，“小时候经常这样，后来我爸妈给他掰了过来，现在只是偶尔。”

    带陆洋洋从陆家宅子搬出来，他父母就担心陆洋洋又喜欢这样睡觉，还专门教他给陆洋洋揉手。

    “行了。”陆泽洲说完放开他的手，叶轻动了动手指，果然不麻了。

    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两人从车里出来，往楼上去。

    叶轻先回去叶妈妈的病房，悄悄放下被子，然后换下睡衣，拿了两份没拆开的洗漱用品出来，和陆泽洲往姜源的病房走去。

    姜源趴在病床上正睡得正香，整个人呈大字状，把整张病床都占满了，被子也被他挤得掉到了地上。

    陆泽洲拿着洗漱用品进去洗手间，叶轻则走到病床边，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回姜源身上。姜源被他的动静弄醒了，翻过身揉揉眼睛朦胧看他一眼，“小叶，你起来了？”

    姜源要从床上爬起来，叶轻拦住他，“才六点半，你起来干什么？多睡一会儿。”

    “今天你妈妈做手术，我也要过去。”姜源坚持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软绵绵靠到叶轻身上，“小叶，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没听见动静。”

    “……我动作轻，你睡觉太沉了。”叶轻随意找了个理由，摸了摸他的头发，转开话题，“你头发长了，是不是该剪剪了？”

    “出院就剪，你的也长了，一起剪吧。”姜源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两人正靠在一起说话，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陆泽洲从里面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陆泽洲，姜源眼珠子都瞪圆了，震惊问道。

    “……陆先生刚来，我开的门。”叶轻摸摸鼻子解释。

    姜源狐疑看着两人，陆泽洲衬衣领口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卷到了小手臂，额发和下巴还沾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过脸。难道一早过来连脸都没洗？

    “叩叩叩”病房门被敲响，叶轻去打开门，是陆泽洲的司机周彻站在门口，他举起手里提的打包盒，“陆先生让我送早饭过来。”

    周彻送来的早饭很丰富，灌汤包、鱼片粥、排骨粥、牛肉粉、豆浆油条都有。姜源闻到食物的香味，瞬间把刚才的狐疑抛到脑后，跳下病床，就去洗脸刷牙。

    三个人吃完早饭，提着剩下的去叶妈妈的病房。叶重和叶妈妈都已经醒了，正在收拾床铺。

    八点整，叶妈妈的手术正式开始。虽然是张老的学生主刀，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张老也跟了进去。

    叶轻和叶重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手术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所幸手术顺利。

    叶妈妈手术顺利，叶轻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叶妈妈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的院，叶重腿脚不便，叶轻便跟陆泽洲请了两天假，先留在医院照顾叶妈妈，等请到合适的护工，再回去。

    叶妈妈心疼钱，坐在病床上念叨道：“我自己一个人可以，都习惯了，别请护工，多浪费钱啊。”

    “妈，你放心，我手里的钱还是够的。”叶轻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说道。

    “够也是借的钱，要还的。”叶妈妈叹气，“陆先生人好，借钱给我们。我们总不能拖很久不还。等我眼睛好了，我也出去工作，争取尽快把欠陆先生的钱还上。”

    “嗯，好。”叶妈妈不知道叶轻用的是叶夫人给他的钱，叶轻顺着点头，用牙签戳了块切好的苹果喂进她嘴里，“那您先把眼睛养好。”

    叶妈妈吃了两块苹果，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叶轻转头，就看见方南从门外探进头。

    “叶轻，叶阿姨。”方南提着果篮进来，走到病床旁朝叶妈妈打招呼。

    叶妈妈看不见人，疑问：“这是……”

    叶轻替她介绍，“这是我大学宿舍的好友，方南，去过我们家的。”

    “你怎么来了？过来坐。” 他没告诉方南他妈妈做手术的事情。叶轻接过方南手里的果篮，然后拉过一把椅子放到病床前，让方南坐。

    方南坐下，解释道：“是和张爷爷聊天，他告诉我的。”

    叶轻用纸杯倒了杯水递给他，叶妈妈想起来了，开心道：“啊，是小方啊。小方和我家小轻联系上了？”

    “嗯。前不久联系上的，才知道他醒了。”方南点头，接过叶轻递给他的水，说道。

    叶妈妈欢喜道：“既然联系上了，那以后就多来往。小方现在上班了吧？”

    和叶妈妈说了会儿话，方南就起身要离开了。叶轻跟叶妈妈说了一声，送方南下楼。

    送到楼下，方南让叶轻回去，叶轻道：“我送你去医院门口吧，我有些苏寒的事想问问你。”

    上次方南跟他说过苏寒曾经带着一个孩子的事情，他原本便想等妈妈出院，就去找方南一趟。

    两人沿着医院的小径慢慢走，方南疑惑道：“你想知道苏寒什么事？”

    “苏寒家的住址，你有吗？”叶轻问，方南上次说自己昏迷后，苏寒就很少来学校了，他带着孩子必定要有个住的地方，方南不知道的话，只能去他家里问问。

    “你要苏寒家地址干什么？”方南不解。

    叶轻道：“我记得苏寒有个妹妹，苏寒不在了，我想去看看她。”

    方南一怔，抿唇道：“他那个妹妹，我在葬礼上见过一次，和苏寒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太妹。你去看一眼就成了。”说完，把地址告诉了他。

    叶轻记下，送到医院门口，方南和他告别，叶轻又把人叫住，问道：“你见过苏寒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他……长什么样？”

    方南道：“很漂亮的孩子，大眼睛小嘴巴白皮肤，既乖又安静，窝在苏寒怀里，不像别的孩子爱哭爱闹。”

    又乖又安静……叶轻心脏微微缩紧，欣慰又有些心酸的弯了弯唇，和他小时候一样呢。

    *

    城南的一家私人医院，308号病房前守着两个警察。叶国华和叶云衡跟在一个警察身后走过来，跟门口的两个警察说了一声，才让两人进去。

    病房内，叶橙单手被铐在病床的栏杆上，打着点滴，身上衣服皱巴巴，双目带着长久没有入睡的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