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惘对着这条弹幕短暂地出神了几秒, 在这几秒间它已经匀速飞过去了。

    因为韩惘一直一动不动地望着镜头, 所以直播观众也没人发现看到她的走神。

    “有人问我为什么愿意让妹妹出场。”

    众弹幕：“对啊对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妹妹没有韩惘哥哥那么坚强, 觉得有点孤独了吧。

    韩惘拂了拂自己有几缕深蓝色的刘海，随口道：“让我来, 我韩惘愿意让妹妹出来就让妹妹出来，需要原因吗？”

    “。。。。。。。。。。。。”

    满弹幕句号飘过。

    韩惘的粉丝既觉得她很霸气, 又有些伤心, 他们关心韩惘, 韩惘却什么都不告诉他们。

    “如果让我妹妹来，就是她想你们了。”韩惘看句号刷完, 才又板着脸了一句。

    “我也想妹妹。”“老公, 我也爱你妹妹。”“国民妹妹！”

    “我好久没有见过老婆长发的样子了”

    “爱你！”

    数万人在线观看的直播总是很热闹，韩惘看着屏幕勾了勾嘴角，感谢了些数额比较大的礼物, 准备进入原定的直播环节。

    但是在初进直播间不明所以的人看来，“老公我也爱你妹妹”此类的话真是群魔乱舞, 不堪入目。

    “切, 装模作样。”

    这类评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 这种级别的，韩惘和她的粉丝就算看到了都能够心大地一笑置之，甚至完全忽略。

    *

    音乐会前夕，有负责老师音乐会流程的人来联系韩惘。

    “明天是否确定能够演出？”

    “确定。”

    韩惘从衣柜里翻出了一条从没穿过的裙子。是老师和弟弟一起送她的。裙子偏中国风，银色曳地长裙, 胸口以上的部分繁复花纹镂空，裙摆处有精致的刺绣，红色滚边，肃杀又华贵。

    正好搭配曾经那件白底红边的披肩。

    她刚发出了信息，正要拿起假发比划比划。太久没戴了，有些生疏。

    虽然她也没戴过几次。

    突然，下腹部有热流涌过，接着是一阵如同丹田被电击的钝痛。

    还好。

    一点点疼，不算厉害。以前这样的疼她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直播，不紧。

    “贴个暖宝宝应该能行？”

    ……

    韩惘发现这次她错了。贴了暖宝宝也还是不行。非常不行。

    “欢迎大家在今天晚上来到××酒店，参加吴霞芳老师的师生音乐会。感谢大家的到来！这次的音乐会，是吴霞芳老师为了感激她的昔日恩师，也是为了给优秀的琵琶弟子们一个展现自身的平台，而举办的琵琶音乐分享会……”

    客人入座的音乐已经停止，主持人念起了开场白。

    后台，韩惘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脸色惨白。

    她自己理好了衣服和妆容，但是头发实在无能为力。

    老师的音乐会，她必须慎重对待，不能像自己几年前拍视频那样随便应付。所以负责妆容发饰的化妆师在她身上花了很长时间。

    弄发型时，韩惘一直忍耐着没有动。脸上有妆，唇上有口红，没有谁看到她原本的脸色有多么苍白。

    可她这时实在是疼得无法站起身子，就举手示意道：“我……”

    *

    师簌簌刚参加了公司的舞会，一年一度搞的大活动，不能不去。

    因此扮还算隆重。一席银白鱼尾长裙，鱼尾及脚踝，边缘有亮片，点点细碎银光。妆容比平日要稍微浓一些。

    或许是重生而来自带的气质buff（增益状态），师簌簌感觉有几个男同事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那几人也都来邀请她跳舞了。

    跳一跳舞没问题，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师簌簌大学时发现的，自己只喜欢同性。

    舞会结束后师簌簌拒绝了私底下唱K聚会的邀约，一看时间，八点。

    音乐会七点开始，现在还没有结束。

    师簌簌开了车，赶向音乐会会场。

    *

    韩惘坐在椅子上，举手问道：“有人能帮我带杯热水吗？”

    有工作人员见她一身演出服装，裙尾还老长，确实不方便随意走动，于是去外面大厅帮她接了水。

    韩惘道：“谢谢。”伸手接过水杯。

    坏就坏在手一抖，没拿稳，玻璃杯顿时被翻，泼了对方半身。

    韩惘果断道歉。

    那工作人员却抱怨个不停，韩惘即使有歉意也忍耐不下，了句：“别了，你去换身衣服吧。”

    也许是韩惘平时直播和键盘侠们互怼惯了，开口的语气不那么和善。

    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就变了，看了她几眼之后不满地离开。

    韩惘没喝成水，准备自力更生，想办法挽救一下现在的状况，看看能不能撑到演出结束。

    她尝试了几种精神安慰法，都没能成功。

    韩惘因为疼痛，冷着一张脸，僵在椅子上。

    远处似乎隐隐传来议论声：“那个穿银色裙子的，好凶啊。我给她拿水，她不心泼到我，语气还很不好……”

    “哎呀，人家乐器玩得好的，大大都有些脾气啦……”

    “不定是上台前紧张……”

    “没关系没关系，她以后又不来了。”

    韩惘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额前的空气刘海掩盖了自己有些凌厉的眉形，长长的假发戴在头上，一半被固定在脑后，一半柔顺披在身后。原先的短发被收在发网下，不露出痕迹。

    她好几年来第一次化女妆，因为演出的缘故格外艳丽。

    如果让她在直播网站上的粉丝来认，可能都认不出现在的韩惘。

    但在现在疼到浑身冷汗的韩惘来，脸上的妆怎么看怎么扭曲。

    这还是她吗？

    这时，化妆师过来了，她对韩惘：“你可以去那边的沙发坐吗？这边的椅子要用啦。”

    韩惘皱眉道：“稍等，我一会儿就过去。”

    化妆师上下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怎么啦？你是不舒服吗？”

    韩惘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闪烁：“没事。帮我拿杯热水就好了。”

    *

    前台，主持人致辞并感谢了酒店方后，师生音乐演出正式开始。

    这家酒店的舞台确实不错，灯光到位，音响清晰。

    而台下的宾客约莫有二十来桌，穿着略微正式。老师的亲友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

    饭桌上有点心和菜供宾客填肚子，因为当一个半时的音乐会结束后才正式上餐。

    宾客们并不吵闹，拍照的人也不多，偶有交谈也是压低声音耳旁私语。

    老师先上台独奏一曲琵琶，赢得满堂喝彩。

    后面逐渐有老师的学生独奏，多重奏，或是一些与别的乐器合奏，如古筝、中阮、笛子等。

    总之，舞台上弦响不断，台下掌声渐起又渐息，一切热闹而有序地进行着。

    可这时，有人到大厅来找到老师，焦急地：“老师，后面的节目出了点意外。倒数第三个节目《十面埋伏》的演奏者，她没法出场了。”

    老师惊讶道：“她怎么了？”这首曲子对韩惘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呀？

    那人：“她她临时身体不舒服。唉，又不早点，昨天确认过，今天下午也确认过，刚刚化妆还给她弄了好久的头发，现在突然就不弹了。”

    老师皱眉：“快点去和主持沟通，还有后面的节目……我去后台看看。”

    “别。”那人拉住老师，“下个节目您还要上呢。”

    现在离韩惘《十面埋伏》上场还有三个节目的时间。

    韩惘的临时弃演，乱了原本的时间安排，让后面的工作人员和表演人员都变得手忙脚乱。

    老师也着急，可她就要去准备下一场表演了，来不及安排太多。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老师一看，是师簌簌的短信：“老师，我到了！刚停好车正在进来。”

    老师灵光一现，问道：“我记得你去的是舞会，穿的是裙子么？”

    师簌簌秒回：“是裙子。银色的。”

    老师：“我叫人去接你。”

    老师哎呀一声，惊喜地对工作人员道：“你帮我去门口接一个穿着银色裙子的姑娘。然后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出演《十面埋伏》，如果可以就直接把她带到后台去补补妆戴戴指甲什么的。”

    工作人员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还有替补人员？”

    老师：“她也是我的一个学生，本来没想让她上场……”

    眼见当前的演奏曲目到了尾声，老师不得不准备上台了。

    工作人员只好怀着一肚子焦急按老师的到酒店门口找人了。

    *

    师簌簌才进门就遇到了来接她的工作人员。

    “请问你是师簌簌么？”

    “我是。”

    “老师让我转告你：现在演奏《十面埋伏》的人临时出了点事，你愿意上台替演吗？现在离《十面埋伏》还有两个节目，如果你答应，我们现在就去后台。”

    工作人员看着师簌簌的眼里带着祈求，如果今晚的表演出了岔子，她要被扣工资的。

    “可以。”

    师簌簌好歹也是有百余场演出经验的人了，定力非比寻常，就算猛然听到如此请求也还是相当冷静，问清原因后点了头。

    《十面埋伏》么，著名古曲，她出演过不少回，重生后也练习过，不算手生。

    这首曲子在大曲中技巧不是最难，但意境极高。

    若能弹，九级的水平就能弹。但若弹好，绝大部分仅是能弹的人都达不到那个意境。

    而身为青年演奏家的师簌簌就不一样了，她表示完全没问题。

    在能力范围内，她很愿意帮老师的忙。

    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这么信任她，这辈子她还没参加过什么演出或比赛呢。

    工作人员可不知道这回事，她看着师簌簌的表情堪称看救星，忙不迭领着师簌簌到后台去了。